隨着修爲越來越高,很快又要達到築基期大圓滿,他的心中越發不安。雖然秦霜沒有說過什麼,他卻也知道,秦霜心中也是有着這樣的憂慮。這次他毫無徵兆地差點發作,兩人心上都重又蒙上了一層更重的陰影。
秦霜見他神情,已知他心中所想。她不能讓飄雲在這樣的時刻對自己產生懷疑,否則凝丹更是艱難。修真本就是逆天行事,人的壽元有盡,神通有盡,便是最強大的江湖武者也不是剛到煉氣期四層,學了些皮毛法術的修真者的對手,修真則是要逆轉這一切,所付出的代價便是一旦隕落,魂飛魄散。因此,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心境,修仙者大多都是隨心而爲,不受拘束,即便是秦霜,不也曾逆天行事,改了晉國的命數求來甘霖?而今日,以她的善良,不也是殺人如麻,手上折損了數百條魔修的性命?雖然也因此有些痛苦,卻也沒有後悔,一切,都無愧於心就是。若是飄雲在這凝丹的關鍵時刻心境出了瑕疵,卻是大大不妙。
她並沒有直接出言提醒,只是隨意地說道:“飄雲,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目前沒有法子根治飄雲的問題,但是隻要她在,飄雲就不虞會徹底失去神智,也就不必憂心結丹時的心境問題了。飄雲猛然一怔,似是想明白了這點,擡頭衝着秦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似乎還有些靦腆,忽然輕輕在秦霜發上落下一吻:“我知道的。”
見飄雲似乎是有些誤會了,可是這個誤會,這個小小的幾乎不能算承諾的保證卻讓他如此開心,秦霜也沒有再說明什麼,輕輕低下頭去。
緋衣女子身上不着寸縷,自然不方便讓飄雲在側的。秦霜隨即將頗有些戀戀不捨的飄雲趕了出去,待他出了靈泉的禁制,秦霜方解開緊裹在緋衣女子身上的小被,當即抽了一口冷氣。那雪白凹凸有致的身體,遍佈着青紫色的淤痕,大小錯落有致,不似被毆打的傷痕,肌膚也失去了本來的光澤,有些黯淡。這必是被採補留下的後遺症了,緋衣女子畢竟只是凡人之軀。精元有限,破壞容易調補起來卻難,這卻不是丹藥可以一時扭轉過來的。還需慢慢調養。
她看得心中更是痛恨,以那李潛築基期魔修的修爲,即便是煉氣期低階的女修也不能讓他的修爲進步了,何況凡人。若想在修爲上寸進,還不知要採補多少凡人女子才足夠。而魔宗之中那許多築基期以上的魔修。還要禍害多少凡人女子才足夠?修真界坊市雖然也偶有女修拍賣,大多都是靈根不濟,出於自願做爐鼎,一來給家人換些財物,二來有些懵然不知做爐鼎的下場,即便有限幾個知道的。也自以爲憑藉自己的姿色能逃過被採補至死的命運,說不定有幸跟着一個高階修士,還可博得進階的機會。豈知購買爐鼎的又有幾個修士不是心腸冷硬之輩。爲了修爲不擇手段?哪裡會憐惜她們的性命?因此,但凡有些修真常識的女修,都不會選擇這條路,還是希望能自身突破築基期。比如當初的藍靈兒。便是秦霜自己,也向來不敢自視過高。認爲自己有些姿色便能夠讓天下好男子敬愛。除了飄雲能夠讓她衷心信任之外,便是端木淩那般柔情待她。她也是心中存疑的。以她現在的修爲,若是有專門的雙修秘法,她的元陰讓同階修士提升一個境界也是有可能的,對於困於瓶頸的高階男修來說無疑是大補靈藥。但是,想要以她爲爐鼎採補是萬萬行不通的了。因此,可以說現在的她,已經有了足夠讓高階修士認真娶回家作爲雙修伴侶的資本了,但是她很懷疑,若她還只是一個築基期甚至煉氣期女修,端木淩會說出那番話嗎?
秦霜將緋衣女子抱入泉中,全身浸泡起來,自己也在緋衣女子身後盤坐下來,運轉靈力,緩緩地將靈力送入緋衣女子的經脈之中,溫養那幾乎乾枯的經脈。好在緋衣女子只是凡人,因此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過程還算輕鬆。只是這溫養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秦霜倒也有耐心,整整三日三夜,絲毫沒有放鬆靈力的流轉。
這日,秦霜正靜心輸送靈力時,忽聞嚶嚀一聲,那緋衣女子已經醒轉過來。
秦霜微笑着說道:“你醒了?”便神色自若地取出一塊早已預備好了的布巾替緋衣女子擦拭她身上的水珠,“你重傷初愈,還不宜妄動,不必客氣,我幫你吧。”說罷取出一套衣衫,件件替她穿好。經過靈力的三天溫養,緋衣女子的容光已經恢復往昔的模樣。
她愣愣地看着秦霜,許是見秦霜也是女子的緣故,並不反抗,溫順得很。秦霜出水之時,身上一滴水珠也沒有沾染,她也看出秦霜是一位修仙者了。半響,她才低低道:“是你?你救了我?爲何對我這麼好?我的夫君呢?”
聽她的語氣,似乎是認得秦霜的,秦霜倒沒有注意,心中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不瞞她。魔宗做出屠城這樣的事情,幾乎已經捅破了天,緋衣女子遲早會知道,隱瞞也是無濟於事,徒然讓緋衣女子抱着希望又失望了:“你的夫君恐怕已經隕落了,至於我,受人所託來救你,只是很遺憾,我來得晚了,並沒有趕得及救他。”
那女子似乎聽進去了,又似乎沒有聽進去,半日又說道:“那個畜生呢?”
秦霜知她所說的應該是李潛,嘆一口氣道:“你若是想殺他,我可以幫你。只是你的夫君究竟被何人所殺我卻不知了,恐怕沒有法子替他報仇,但是在我想來,應當也是被那人所殺。”
緋衣女子忽然冷笑一聲:“殺了那畜生就是,至於報仇,也不急於一時。你是上仙,這般大恩我可受不起,究竟有何目的?”只是她語氣中,哪裡有一點對上仙的尊敬,還有些不敬的意味。
秦霜憐她遭逢大變,失去依靠,又受到了那麼殘忍的對待,心中還不知如何惶恐,也沒有計較。更何況她是溫凝郡主的轉世之人,單看在懷溫的面上,她也不該與她計較,仍是好聲好氣地說道:“我沒有什麼所圖的,只是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真實情況,還是由懷溫來向她分說比較好,秦霜倒也沒有越庖代俎。
那緋衣女子沉思一下:“是讓你來救我的人?也是讓你當初使用密法問我心聲的人?”
聽到這裡,秦霜猛然瞪大了眼。她絕對肯定這緋衣女子是一界凡人,如何能發現她當日的所作所爲?
那緋衣女子似是發現了她的疑惑,站起來緊了緊領口,頗有一股子嬌柔清貴之氣:“若是你用別的法子,你是上仙,我自然發現不了。只是我們家族自來精於迷魂之道,也都自小在家族所有弟子的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若是有人對我們施展這類法術,我們便能察覺,清楚地看到當時的情形。你說的那人,想必很遠,無法親身來此救我。我可以跟你走,只是我有一個要求。除非你替我辦到,否則我寧可死,也不會跟你走的。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什麼可害怕的。當然,你若是替我辦到了,我還能另將家族中的秘法給你作爲報酬。”
秦霜發現緋衣女子的蹤跡後百般打聽也不能得知她從前的身世,見她主動說了出來,也沒有打斷,靜靜地聽着。這樣的緋衣女子,似是熟悉,又似乎陌生得很,竟有些似當年失身後的鳳飛卿,哪裡還有秦霜曾經見過的在她夫君面前的受氣包模樣,更沒有尋常女子遭遇此事後該有的尋死覓活,倒教秦霜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女子,若是有靈根可以修仙,想必也不是池中之物,不過她畢竟沒有靈根,倒也不至於象當年的鳳飛卿一般翻起那麼大的浪花。
緋衣女子見秦霜表情平靜,並沒有好奇動心的樣子,心中頗有些納悶,但是仍舊壯着膽子說了下去。魔修如何的兇殘和神通廣大她已是親眼所見,而秦霜既然能從填山堆海的魔修手中救她出來,手段必然不凡,這已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決不能自己漏了底氣。至於秦霜之前救她的恩德,她也主動忽略了,畢竟秦霜自己也說是受人所託,日後感謝正主便是。畢竟,按照秦霜之前以迷魂之道所問的問題,輕易可以猜到那託付之人看重的是她這個人。她哪裡知道,她處身的這個禁制是在一個單獨的屬於秦霜的空間之中,秦霜想要強行帶她走,根本是不費吹灰之力。她所做出的這種種姿態,都是白費力氣。只是秦霜因着她的身份,即便她沒有秘法相謝,自然也會竭力爲她幫忙。不過秦霜也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這個女子不能不防,還是不要讓她知道薺子世界的真面目,一直呆在靈泉邊的禁制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