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糾纏不休,就要伸手搭在飄雲肩上,飄雲雖然不願意對這個剛剛喪父的小女孩動用靈力,卻也不會讓她碰到自己,正皺着好看的眉頭思索究竟如何處理。除了秦霜之外,他原本並沒有接觸過其他妙齡少女,絲毫沒有對付這種事情的經驗,更何況她還是孫三喜的女兒,總不能一生氣便拂袖扔出去。況且此刻他更是擔心萬一動靜鬧大了,被秦霜察覺並誤會了,該怎麼解釋呢?沒等他想明白,似乎聽到一聲細微的響聲,回頭看時,秦霜一臉愕然地站在房中,手中居然還拎着孫三喜的大兒子孫瑜。那男孩並不敢擡頭看他們,只是一昧蜷縮着。
那孫琴只愣了一會,低低地喊了一聲,淚珠便滾落下來:“秦......秦姐姐......我......”。
秦霜卻是不等她說完,伸手輕輕將孫瑜放在地上,語音平淡地說了一句:“他只是一個凡人,你讓他來放風窺探我的動靜,不怕我一怒之下真的殺了他嗎?”這輕輕的一句,便將小女孩僞裝的委屈和說辭都堵在了嗓子眼中。至於飄雲會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她壓根沒有絲毫懷疑過。
她說完看了一眼飄雲,兩人並肩離開了這間房間,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根本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即便知道了這個女孩心中陰暗的小小圖謀,也沒有真的打算與她計較。原本,她是想等孫三喜出殯之後將幾個孩子一併帶着離去,過幾年待他們年紀都大一些,能夠頂門立戶了再帶回來的。不過,現在看來這兩人是決不能帶着的了。
那孫琴和孫瑜木然對望一眼,他們畢竟只是孩子,見識又不多。書裡戲裡看來的法子胡亂借用了來,誰知道秦霜和飄雲根本不把這樣的小把戲放在心上,反而生生將留在兩人身邊的機會葬送了。若是能留在秦霜和飄雲身邊,雖然無法修仙,說不定秦霜和飄雲也會找來一些世俗間的武功讓他們習練用來防身,好歹能有一些自保之力。加上秦霜身上靈丹不少,隨便送他們幾顆,也可保他們無病無痛安享終年。
即便秦霜對飄雲有足夠的信心,但若是總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於兩人清淡的性子來說也是難以忍受的。就在剛纔,兩人都敏感地注意到了孫琴眼中那灼熱的渴望。有那樣目光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目的的。這樣也好,他們馬上要去的無邊島的函忻城也要陷入混亂之中。少保護幾個人也不至於太束手束腳了。至於這幾個人的安危和生計,只能交託給那個城主了。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小婦人聽說兩人打算自行離去,會託付人照顧她們孤兒寡母的生活時,立刻方寸大亂。她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有沒有靈根。但是眼前的兩人無疑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孩子有靈根,這兩人又多年不回,以她的能力,如何能讓孩子拜入宗門,有一個更好的前程?最終,這位無比疼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在察覺到了秦霜和飄雲堅決不帶其他幾個孩子走的決心之後,敏銳地猜想到也許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竟然主動提出了讓秦霜和飄雲只帶自己上路。讓其他孩子學着如何營生。
最終,秦霜和飄雲還是帶着她上路了。只是看着幾個孩子不敢置信和怨恨的目光,恐怕這小婦人腹中的孩子無論有沒有靈根,將來她和其他幾個孩子之間也會產生不可化解的隔閡了。只是,那小婦人難得堅決。卻讓他們無法拒絕。秦霜只淡淡說了一句:“我們不會收徒,萬一孩子有靈根。只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他一把,你明白嗎?”
秦霜和飄雲一個身體化爲五行俱全之體,修煉的是天地五行訣;一個本是靈獸之身,修習的功法和戰技也都由天龍族傳授了,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有靈根的人類輕易能學到的,自然也暫時興不起什麼收徒之念。
那小婦人雖然有些失望,卻依然執意如此,秦霜和飄雲也有些無奈,安頓好了那幾個孩子之後的生活,便帶着她趕往函忻城了。好在她雖然是凡人,但是因爲飄雲的駕雲之術有云霧保護,在高空之中隨着幾人疾飛也還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幾人緊趕慢趕,倒也趕在約定的三月之期前一日到達了函忻城。
秦霜扶好了那婦人,皺了皺眉道:“還是疲累過度了,先找間客棧讓你們休息一下吧。”
她目光隨意在袁紫珊身上一轉,卻發現她根本心不在焉,口中“恩”了一聲,卻依舊出着神。這幾日來她便有些奇怪,總是一副心神恍惚,神思不屬的模樣,只是秦霜和飄雲被那些家主煩得疲於奔命,倒也沒有來得及詢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她正預備帶着幾人找一間客棧,忽然目光一凝,神念一動便發現有一股熟悉的氣息朝着他們疾飛而來,想是已是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不用說,自是早已等得心焦的遊盟主了。至於不準在城市內御空飛行的規定,在他元嬰期的強大修爲之下形同虛設,即便是這函忻城的城主也不可能爲了這點小事出來與他周旋吧?
那遊盟主到得一行人近前,只是隨意地看一眼雪丘,並未看出什麼不妥來,便要將目光轉向秦霜。只是他剛要說話,面色忽然一變,回頭對着飄雲和藹地笑道:“一別數月,雲小友居然大有突破,進階到凝丹期了,當真是可喜可賀。”當然,他心中並不是這麼想的。單是秦霜一人已經足夠讓他頭疼不好掌控了,現在又添了一個。這兩人的進境委實都有些可怖了。至於袁紫珊等一干人,根本未放在他的眼中,他連眼角也未曾多瞟這些人一眼。以他的修爲,就是煉氣期、築基期的修士也不過螻蟻一般,更何況凡人。
雪丘對於他的忽視顯然有些不滿,低低地嘟囔了兩句,秦霜連忙按住他。就見飄雲衝着他一拱手,算是謝過了。秦霜也早已發現,飄雲在面對靈獸和人類時態度並不相同。比如雪丘,兩人雖然日日鬥嘴,分寸不讓,卻也透着幾分親近。而面對除了她以外的人類時,他卻根本是不假辭色。讓他與人類修士交接對他來說算是一件苦差事吧?
她俏皮地衝着飄雲偷偷眨眨眼,這才迎了上去:“盟主一向安好?累盟主掛念了。”
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不是什麼說話之所,她也並沒有多說別的。卻堅定地拒絕了遊盟主爲他們尋找安置之處的提議,自去尋了一間客棧落腳。遊盟主見得兩人按約準時到來,心已經放下了一半,也就沒有再多堅持。
這些日子以來他心中的焦慮委實是旁人難以想象的,秦霜離去之前所說的話,他是信也不信、不信也不是。他目下所在的宗派雖然在崎韻島上,當年卻是出身於星羅島,對於星羅島自有一份難言的感情,門派之中請出他這個元嬰期長老來主領除魔盟也是因爲此緣故。雖然他的後人在他修行有成之後都被他帶到了崎韻島,並未在之前的正魔大戰之中有所損傷,但是眼看星羅島落入如此境地,心中卻也不是不憤怒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深知脣亡齒寒的道理。若是等魔修將其餘三島各個擊破了,只剩下一個崎韻島,無法與他人守望相助,覆滅也只在朝夕之間。可是魔修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任他刮地三尺也尋不到任何蹤跡,只得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秦霜身上。
他也曾偷偷去查探過,發現秦霜所言不錯,那些暴病的修士之前果然曾經都去參加過交易會,心中也暗暗慶幸自己當時正在閉長關,並未參加那交易會。這種毒藥連元嬰期修士都能無聲無息地中招,連與他同在一個門派的另一個元嬰期修士都無法倖免,他自然也不會例外,到時還不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慶幸之餘,也有些後怕,對於魔修更是忌憚。既然秦霜如此說了,他竟也硬着頭皮召集了一批高階修士留在了無邊島的函忻城,並未做鳥獸散。更在他刻意的鼓動下,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戰意。
修仙之事,本就是一場豪賭,以來世換今生的強大,誰不想修成正果?以他的修爲,躲在某處置身事外等戰火平息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的後人卻是沒有幾個有自保之力,繁衍至今已是枝繁葉茂,如何能輕易放棄?更何況,臨戰避戰,放任自己的門人弟子和親人於不顧,恐怕心境也會出現瑕疵,對修煉更是不利。
他修煉到元嬰期,數百年的光陰,豪賭次數不少,也都僥倖贏了,才掙得了今天的局面,更以只有雙靈根資質卻被譽爲崎韻島首屈一指的修煉天才。而今日,他便是將這賭注壓在着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女身上。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若是魔修並未襲擊此處,大不了也就丟些麪皮,欠些人情罷了。若是贏了,只怕他的俠義之名天下盡知,隱隱能成爲正派爲首的人物,引來無數凡人蔘拜供奉。最重要的是,也許能借此獲得傳說之中的信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