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他？”秦霜冷笑，“我沒有別的委屈，若有，只是因爲奶奶死了。若是他殺了我的奶奶，管他是誰，他都必死無疑！我奶奶作爲一個公主，居然死後連屍骨都無存，也沒有人看護香火靈位。這是爲什麼？！”
秦霜說着說着，已經激動起來。眼角餘光卻瞥到幾個武士正偷偷上前。
輕描淡寫地一揮手，一道厚一米的冰牆拔地而起，將所有武士和官員擋在牆外。
“你可以死心了，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說，我奶奶究竟怎麼死的。”絕美的面目在憤怒之下已有一絲扭曲，秦霜正努力剋制着自己滿心的殺意。
“她......她是自殺的。”聲音已經顫抖，晉武帝已看出秦霜是一名修仙者了。
“自殺？”秦霜根本不信。
“你不能殺我。慕容上仙雖然回了礪劍閣，但是很快又會有別的上仙來，你若是殺了我，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慕容上仙爲什麼要走？”秦霜繼續喝問。
“聽說是吳國有上仙來要個人，慕容上仙不交，所以大打出手。慕容上仙受了重傷，回門派去了。”
秦霜手掌一抖：“一定是靈藥閣來找我了，居然連築基後期的慕容弦都被打成重傷，看來靈藥閣出動了不少人，這樣興師動衆，勢必要追我回去了。只是，我卻連累了慕容弦師徒。”看來，這靈藥閣是決不能回了。秦霜可不認爲自己資質好到讓靈藥閣如此重視，其中必有隱情。
“我奶奶爲什麼會自殺？”聲音已溫和了一些。
“舞瑤她死前我也去看望了，她最後說，覺得或者再無生趣。”晉武帝現在無比慶幸自己去看望過這個幾乎從來不記得的妹妹。秦舞瑤雖然是修仙者，只是資質低劣，修煉了幾十年連自保之力都沒有，慢慢也就被遺忘了。聽到她自殺，重傷垂死的消息後，晉武帝才記起還有這麼一個妹妹來。一時好奇就去看了看，只是他去了之後，秦舞瑤並未理會他，只是嘴中一直喃喃着了無生趣的話語直至嚥氣。晉武帝大感不悅，一怒之下沒有以公主之禮葬她，反而讓人一把火燒了。反正朝中之人多數並未見過秦舞瑤，她的死訊也沒有流出，也不虞被那些個硬骨頭彈劾。更何況，秦舞瑤身份特殊，並未正式記載入皇家文牒，死後也不能入陵，本來也無處安放。
“再無生趣？”秦霜只覺冰靈劍都要握不住了。奶奶必定是聽到爺爺的死訊，又見到了自己，再無牽掛。這皇帝不知道自己和奶奶見面的事情，既然能說出這話來，看來所言非虛。沒想到，居然是自己間接加速了奶奶的死亡。
沉默地盯着晉武帝的臉，妄圖從這和自己有着一部分相同血脈的人臉上找出一點相似之處來。看了半響，依舊是茫然。
“這就是我現在所謂的親人嗎？爲什麼我找不到一絲親切的感覺呢？”
收回了冰靈劍，秦霜默默地朝殿外走去，步伐沉重。
這金鑾殿上雖然金碧輝煌，可是在秦霜看來，卻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殿外折射進來的一角陽光，映在她的臉上。幽深的黑眸帶着一些空洞，長長的睫毛偶爾抖動一下，脣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她只是低着頭默默地走着，卻彷彿形成一個無形的氣場，衆武士遠遠站着相互推搡，卻沒有一人上前。
“妄圖刺殺皇帝，還想走嗎？衛士們把她拿下。”那張夢樑忽然不知輕重地吼了起來。看來他是一點見識也沒有，還沒有認出秦霜用的是修仙者的手段。
晉武帝揮手製止了他：“孩子，你既是舞瑤的血脈，不應再流落民間，應當留在皇宮，我會給你封號。”晉武帝激動得身體都有些發抖，卻極力剋制着擺出一副慈愛的嘴臉。從被刺的慌亂中一回過神來，他立即想到了這是一個比秦舞瑤高階得多的修仙者。有了她，皇室還愁以後沒有有靈根之人嗎？還愁總要受到修仙者門派的牽制嗎？
“封號？”秦霜沒有回頭，“你以爲我稀罕什麼封號？當晉元帝殺了我太奶奶全族，軟禁了我的奶奶，我秦霜就已不是你皇室中人了，我不屑流着這所謂的高貴血脈。”
接着，秦霜揚起一隻手，兩枚冰彈向身後飛射而出，一枚擊中了晉武帝的左手，一枚擊中了剛纔亂嚼舌頭的張夢樑的咽喉。一聲慘叫，那張夢樑癱倒在地，咽喉中流出汩汩鮮血，眼見已是活不成了。
看到皇上受傷，大臣在金鑾殿上被殺，衆人亂成一團，護殿武士已顧不得許多，一擁而上，就要將秦霜亂劍分屍。秦霜一揮手，數百枚冰針噹噹地撞上這些人的武器，紛紛地斷裂開來，無一倖免。看來這冰針決練到深處，果然是如臂指使，當然這和秦霜比別的煉氣期修士強得多的神識也大有關聯。否則同時驅使數百上千枚冰針，稍不注意，就會失手。
見了這一幕，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只有秦霜輕輕的聲音在迴盪。
“廢了你的左手，因爲你對我奶奶不公，更因爲我全族的血債。雖然晉元帝已死，算在你頭上也沒什麼不妥。我奶奶被你們強行留下禁錮了幾十年，和結髮丈夫以及自己的孩子天人永隔。你們既然留下她，就該以皇室的公主之禮待她，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違背禮制減她份位，你怎敢這般薄待她？若不是看在你和我還有血脈相連的份上，我還不會如此輕放你。至於那個小人，我殺他不是因爲他對我出言不遜，而是因爲他置萬民不顧，只會勸皇帝貪圖享樂，留他不得。你若聰明，今後當好自爲之。”秦霜耳力過人，她入殿前這些人的對話也沒聽漏。
淡淡地說完，冰靈劍劍光亮起，轉眼就御劍消失無蹤。
晉元帝已死，對着這陌生的晉武帝，雖然出了口氣，廢了他一隻手臂，秦霜依然只覺一個蓄滿力量的拳頭打在一隻軟綿綿的棉球上，心中滿是空虛。
縱然殺了這晉武帝又如何？自己親人消逝的生命不能挽回，已經發生的悲劇也不能挽回。自己如今在豐元郡做出了這等大事，只怕不到半月，靈藥閣就會得到消息，晉國是決不能逗留了。
殺了那張夢樑，秦霜心底雖有着一絲排斥，卻依然告訴自己做的是對的。
“晉江水患，千里災民，不知凡幾，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秦霜微微一嘆：“也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多少家庭妻離子散了。”
加大法力灌注到劍身，冰靈劍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俗事已了，這天下之大，我去何處呢？”秦霜臉上微微有些寂寞，在這雲霄之上，越發感覺有些高處不勝寒了。有薺子世界在，她並不擔心被靈藥閣的人追捕。因此並沒有辨別方向，一直肆意飛馳，每到法力不濟時才落下來休息一會。足足飛了二十天，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雄偉的山脈，綿延數萬裡，一眼看不到盡頭。最高峰處足有萬米之高。秦霜站在離地千米的飛劍之上也看不到山脈的邊緣。
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一座小山峰腳下有個不起眼的小鎮，秦霜壓低劍身，落在了鎮外。
小鎮很美，幾百間房屋疏落而立，掩在這青山綠水中，似可入畫。
“大娘，請問這裡是哪裡？”秦霜隨手拉住了一位五六旬的大娘問道。
那大娘回過頭看，臉上立刻笑開了花：“閨女，你是外地來的嗎？長得真俊啊，有婆家了沒？我家的小四年紀正和你相當，才三十五歲，有一把使不完的好力氣，我家房子大，地也多，嫁到我們家絕對不吃虧......”
秦霜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居然當街說媒，還說三十五的小夥子和她年齡相當？秦霜幾乎要滴出幾滴冷汗來，強笑着打斷了大娘的話：“大娘，我只是過路的，想進山遊玩。”
“呀，閨女，那山不好進啊。我們鎮上百個精壯小夥子，每次也要十幾個成羣纔敢進山打獵一次呢。據說山上有好些野獸都成了精，碰到就一個都回不來了。看你這嬌滴滴的模樣，可不能瞎闖。還是我們家好啊，地多，糧食夠吃了，不用去上山打獵。”
不知何時，身邊已經圍了一羣山民。有人就笑道：“柳大娘，你就少說兩句，人家嬌滴滴的城裡姑娘，哪能嫁到我們這山裡來。你那小四都三十好幾了，還想娶這麼個閨女？”
人羣爆發出一陣笑聲，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秦霜身邊的寒氣。自從修煉了凝霜訣，秦霜身上的氣質變得越來越冷冽，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處在人羣中了。
“真是很淳樸的村民呢。”秦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姑娘，這裡是天山腳下的忘憂鎮。”有人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