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對這位大長老印象極深,不僅是因爲他修爲高深的緣故。更因爲此人雙目開合之間,便有精光溢出,可說得上是目光如電,在冥界中極爲罕見,想必是修煉了什麼罕見的神通的緣故。又是元神後期修爲,渾身的氣勢給秦霜的壓力不小。這位大長老人稱瞭然真人,至於吹雪樓還有沒有隱藏的高階修士秦霜卻不得而知了。畢竟她來吹雪樓沒多久,雖然是元神真人,暫時也得不到太多信任,無法瞭解到吹雪樓的核心機密。但是以合意門的情報看來,吹雪樓很可能還有兩位修爲更在元神之上的分神期太上長老,都是千年內晉階分神期的,至於究竟是否已經耗盡壽元而隕落,那便不得而知了。
秦霜邀請這位瞭然真人上座,又隨手召喚一名婢女奉上靈茶。這靈茶雖也不錯,卻也算不上頂尖貨色,秦霜在外遊歷近三十載,雖然也收集了不少頂尖的靈茶,卻不會此時拿出來招待這位瞭然真人。若是嫌棄靈茶不好,也是吹雪樓分發的,便是覺得丟人也該是吹雪樓丟人,苛待新入門的元神真人,她又何必多事。
那瞭然真人瞧了靈茶一眼,眉頭便有些皺起,拿起茶盞抿了一口便放下,便關切地問道:“聽說前幾日有一固魂期婢女在你面前放肆,我倒不知道宗內居然還養着這等刁奴,連我等也敢當面頂撞了。那個膽大包天的女婢已經上了斷魂臺,你也莫將此事放在心上。不過一螻蟻爾,犯不上爲她動怒。”
我等?誰跟他是我等?換了宗內其他元神修士,哪怕是元神初期修士,也絕不會有這種事情出現的。唯有秦霜這個初來乍到的修士,身邊安插的又是些其他元神修士的人,纔會出現這種荒謬的事情。至於那婢女上斷魂臺之事。秦霜只略皺了皺眉,便放下此事。她已不是初來冥界之時,對於斷魂臺自然有所耳聞。雖然與斷魂湯只是一字之差,效用卻是天差地別。上了斷魂臺的修士,魂魄將被特殊的器具慢慢碾成齏粉,死得極其痛苦。可是秦霜畢竟是全須全尾將那青蕊送回去內務處的,這些元神修士爲了補救,送了她的性命,又與秦霜何干?因此也不接這個話題,只是隨口敷衍兩句。那瞭然真人見秦霜油鹽不進。這才提起入宗典禮一事。果不出秦霜所料,確是從未有過的大操大辦,只在當年大長老晉階元神後期之下而已。但凡與吹雪樓有過來往勾連的的宗派。依附於吹雪樓的家族,甚至元神長老的至交好友以及他們的門派家族一個不落,全都請來。吹雪樓更是大開山門,舉凡凝魂期以上修士,即便與吹雪樓素無瓜葛。也可進門上座,遙祝這位七長老元神大成。若是元神真人,更可攜帶兩名晚輩弟子前來觀禮。舉辦這麼一場典禮,所費人力和資財不說,就是典禮那段時間的山門安全,就需大加註意。尋常元神真人的晉階典禮。可是不允許與吹雪樓並無瓜葛的凝魂期修士入內觀禮的。
秦霜自然滿意,她之所以爭這一爭,除了是要符合真正的楚素音的性情外。也是要有個先聲奪人之勢。況且,吹雪樓固然是迫切地想要將她綁在吹雪樓這艘戰船之上,焉知她不是如此想法?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這種狀況之下,她再是難以親近。笑一笑也是正常,這位大長老也不疑有他。見她滿意,又逗留下來,與秦霜交流了一些修煉心得。及至將要走時,才似乎不經意的提到:“至於那素抱城楚家的事情,你做得很好。隨便兩個低階修士上門,就要指明見我們的元神長老,未免異想天開。不過兩人成日在山門叫囂,卻是於你的名聲無異,想個法子打發他們回去也好。”
秦霜點頭稱是,這位大長老才施施然出門了。
楚家人並未離開山門,反而在山下必經之地長坐不走,倒也沒有讓秦霜吃驚。那位楚家老祖不肯屈尊來見,無非是想在將來她認祖歸宗之後壓她一頭。畢竟楚素音此時身份不同,不僅是元神中期修士,比起那位楚家老祖也不遑多讓,更是大型宗派吹雪樓的長老,原本是該比這位老祖還貴重一些的。若是他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巴巴地上門,將來如何還能在楚素音面前端起長輩的架子?這兩人怕是認爲若是他們安安穩穩住下,本本分分等待,楚素音更不會相見,這纔出此下策吧?只是這些人倒也奇怪,憑什麼認定她定會認祖歸宗?就憑他楚家那點子廉價的親情?秦霜看得很明白,若她是楚素音,當初其實連去家族那些父母昔日的好友那裡求助的舉動都不會有。她父母身隕之後,這些所謂的好友至親若是有那麼一點情分,也不至於讓楚素音無人認養,只在家族的接濟之下長大,還要受那些底層的管事的氣,更遑論去爲她得罪那些家族核心人物了。
甚至就連這位瞭然真人,話裡話外的口氣也是認爲楚素音終將認祖歸宗的,只不過是氣那楚家的老祖未曾親自上門罷了。楚家畢竟是楚素音的親族,若是有人上門,吹雪樓本不該如此置之不理的,除了看秦霜的態度外,自然還有這個緣故。楚家雖然說不上太大,畢竟在素抱城附近有一定的影響力,聊勝於無,說不定吹雪樓還有心將他拉入己方陣營的。他們之中,畢竟沒有誰真正能體會得到楚素音當年苦苦掙扎求存的辛酸和痛苦。
秦霜畢竟不是楚素音,甚至她是從未嘗過家族的好處的,就連從小到大也只從爺爺那裡得到過親情的溫暖,她是不會理解家族對於家族中子弟的意義的。但是這不妨礙她的決定,至於吹雪樓那些元神長老的心思,將來自然有法子擋回去。
想到這裡,她倒是起了一些興趣,況且瞭然真人已經發話,些許小事,她也犯不着連這點面子也不給瞭然真人,因此便打算去會一會這兩位楚家來客了。
山門重地,不容喧譁。楚家的兩人自然不敢觸犯,因此只遠遠地在山腳下通往門派的必由之路上。來者是一男一女,都只是固魂修爲,女子看起來已是四五十許人,坐在地上,一副虛弱不堪,好不委屈的模樣,男子要年輕一些,看上去也有三十餘了。那女子表現的虛弱不堪,嘴卻不肯停,倒也引來許多人圍觀。秦霜對照一下楚家資料,居然正是當年差點害得楚素音隕落,讓她不得不孤身離家的楚天賜和他的母親。
她冷笑了一下,修爲一斂,大半注入薺子世界之中,便朝着人羣走去。
就聽得那中年女子嘟囔着:“我的音兒啊,你好狠的心。明知我就在此處,居然也不肯見上一見嗎?”
音兒?秦霜只覺嘴角抽搐,楚素音還在家族中時跟這家素無往來,楚天賜更是以欺負她這個所謂的小天才爲樂,別遑論喊得這麼親熱了。倒是這楚天賜,比楚素音大上十餘歲,所以當時修爲還比修煉日短的楚素音高深,之後眼見楚素音就要超過他,這才由嫉生恨,下了狠手。怎麼這幾十年過去,還只是固魂期?這麼差的資質,即便殺了一個楚素音,難不成就能在楚家鶴立雞羣了?那楚家恐怕也離敗亡不遠了。
她如此美麗,自然有那男修與她讓出路來,站到了人羣最先。眼看那中年女子惺惺作態,忍不住開口道:“我聽說當年是楚長老的族兄叫楚天賜的對她下了殺手,又無人替她主張,這才讓楚長老離家而行,你們將那楚天賜帶來此地殺了,楚長老必然消氣,說不定就肯來見見你們了。”
秦霜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又如此美麗,天真爛漫的樣子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竟頗有人讚許。所謂一舉成名天下知,就是說楚素音了,畢竟她的經歷委實太過傳奇。如今她的身世和經歷早已擺上各大門派和世家的案頭,就連在普通修士之間也是廣爲流傳。聽說那當年謀害她的族兄至今也不過固魂修爲,又是有錯在先,楚家難道不知道該放棄誰?
那婦人和楚天賜的臉色都是一變,他們何嘗不是擔心家族做出這個決定,所以先下手爲強,拍着胸脯保證將她帶回來。否則以他們的身份,縱使修爲不濟,何至於在此做出如此丟人現眼的舉動?
因此,四道恨恨的目光投向了秦霜。若不是衆目睽睽之下,這麼一個凝魂期的小丫頭早早殺了乾淨。那婦人強笑道:“那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親手撫養到十五歲,他的族兄也是與她一道長大,玩鬧之間失手而已,否則她焉還有命在?不管怎麼說,十五年之間的撫養之情,真的便抵不過一時失手嗎?哪怕她出來,只是看我們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
好厚的臉皮,好無恥的狡辯。她哪裡撫養過楚素音一天?只不過當年楚素音名不見經傳,究竟由誰撫養長大畢竟不是什麼大事,又是楚家內部的事情,楚家不說,即便是合意門也是查不出根底了。若是她一口咬定了,旁人也無法分辨。因此,衆人倒也有不少猶豫起來。所謂養恩大於生恩,若真是如此,旁人還真不好分辨其中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