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經此一役,她亦對自己有了清醒的認知。一個元神後期護衛統領,已然讓自己費了不少手腳。冥殿元神後期護衛統領據說有四五名,分神修士壽元太長,不容易隕落,只怕也不會少於這個數目,更有不知深淺的冥殿之主和許許多多的元神修士。況且這股勢力是冥界最大的勢力,將冥界大部分資源集中在手中,每一個手中法寶都應當不弱,說不定還有什麼底牌。就說剛纔,林立祥看起來是輸了,但是此人想必是篤定秦霜不會殺他,沒有必要底牌盡出,若是秦霜真起了殺心,他不見得就沒有其他翻盤手段了。
秦霜看起來神通不弱,擊敗同階修士輕而易舉,面對如許力量,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輕嘆一聲,她不再多想,神念一掃之下,就看到了那一羣煉魂修士。
這一羣修士此刻狼狽之極,對比秦霜全身一塵不染,倒彷彿剛剛經歷一場大戰的人是他們一般。秦霜看見幾人眼見大戰已歇,林立祥已經遠遁,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眼中都有警惕之色,心中一嘆。雖然秦霜剛剛救了對方,但是她早已從無數的事實中明白,並非救人就能得到對方的感恩的。她原本想借機與對方同行的,甚至可以說明對於其中的物品,她主要想得到的是其中的記載,如今看來,卻沒有這個必要了。
秦霜魂體的修爲擺在那裡,縱然她並不看重修爲之間的差別,但是在其他修士眼中,終歸是不同了。若是她說出那石像之事,對方必然會以爲她想要行那兔死狗烹之事,反倒節外生枝。因此,她只猶豫了一下。又轉身離去了,甚至沒有和這些煉魂修士對話。
在這些煉魂修士眼裡,她這個反應纔是正常的,眼見她的身影極快地破空消失,才長出了一口氣。只是那黃泉法寶的輪迴威能到他們這裡時已經極其薄弱了,又有秦霜出手加強了法陣護持,他們還是受創不輕,也顧不得多說,各自開始調息。
經此一事,他們反倒放下心來了。元神修士可以小心眼。卻決不可能爲此小事明晃晃地對同階修士失信,他們的性命基本無慮。只是危險過去,幾人自然對秦霜當日爲什麼會出現在他們附近產生了疑惑。出於謹慎,他們調息完畢後並沒有直接去那石像處,反而小心翼翼折返了家族,再搬一些救兵。雖然人越多,每個人可能得到的利益越少。但是他們還是求得了家族一名恰巧未曾閉關的元神初期修士出手。那名元神修士原本這些小輩口中的此密地並不在意,聽說那一晚的情形之後,考慮了一會兒,便同意了。
在他看來,若是那一晚秦霜真是路過,那也罷了。他左右無事,陪同這些小輩走一趟而已。若是秦霜真是爲這些小輩口中的密地而來,那密地的價值就一定很可觀。所謂富貴險中求。值得元神後期修士另眼相看的密地還是值得他一搏的。況且他雖然只有元神初期修爲,但是畢竟是元神修士,又非無根無蒂的散修,背後還有一個不小的家族和一名元神中期修士,又準備了緊急時與家族聯繫的工具。秦霜作爲吹雪樓長老,也非邪修魔道。又有冥殿管制,只要自己不太貪婪,應當不會爲難自己。
至於家族中唯一的一名元神中期修士,他卻沒有打攪他。一來對方正在閉關,二來此人也不過元神中期修士,若是真正與秦霜衝突起來,也毫無勝算。兩位元神修士若是都折在此處,陸家便要徹底沒落了。只要元神中期的長老不隕落,即便他出了什麼意外,陸家也不算傷筋動骨,過些年還能恢復元氣。他倒也細心,尚記得叮囑家族中人,若是那位元神中期長老出關,可尋機拜訪秦霜,感謝她對家族子弟的援手之德。當然,若是他在密地中隕落於秦霜之手,此事自然休提,還是早早隱遁去,免得整個家族被斷了根。
只是他卻不知,秦霜確實對這密地感興趣,卻不是因爲這密地多有價值,只是因爲可能與自身有些關聯而已。
等一切齊備,已是半月之後了。
秦霜見這一羣人重新出門時,隊伍又壯大了不少,其中甚至還有一名元神修士,如何猜不到是防備她的,不禁失笑。輪迴之法只能截取人記憶最深刻的片段,她無法從中得到路徑,又不願使搜魂的手段,否則哪裡還輪得到這些人來防備她?畢竟搜魂雖然便捷,卻對修士的神魂有損,更不要說在這以魂體爲根本的冥界了,這樣很可能斷絕對方的修道之路,秦霜認爲有傷天和,一般不願意動用。
這名元神初期修士看起來年紀不小了,鬚髮皆白,慈眉善目,他身邊的那些煉魂修士對他極爲仰慕的樣子,但是卻並不疏遠畏懼。秦霜猜測,此人恐怕也是個比較好相處的性子。也只有這樣的人,纔會不顧修爲的差距,明知可能有元神後期修士環伺,卻依然在此事上摻了一腳。雖則秦霜此時明面上身爲吹雪樓長老,不好隨意對同道修士下殺手,但是若是那密地當中真有奇寶,秦霜又心性不良,殺人奪寶也不是沒有可能。
秦霜隨着這羣人,穿山越水,幾日後,到了一座小山腳下。
“風黎,就是此處嗎?”那名元神修士和藹地問着那名儒雅青年。
儒雅青年也就是陸風黎點一點頭,那元神修士便有些疑惑:“在山上?”
陸風黎搖頭道:“就在此處,有一個隱蔽的洞口,我們當日慌不擇路,無意中發現了此處便鑽了進去,才發現其中別有洞天。”
“洞中?你不是說那石像是站姿,而且極其巨大嗎?如何能在洞中?”
“不錯,具體如何孫兒也不清楚,想來是那禁制的緣故。”
元神老者點一點頭:“如此說來,確實有幾分稀奇。也罷,我們這就探一探吧。”說着,他還放出神念探索了一下四周。只是他此舉自然是徒勞,以秦霜的修爲,根本不是他能發現的,不過是習慣使然。
一入洞中,老者便輕咦了一聲。大凡這種山中洞穴,溼氣都是極重的,這洞中卻極其乾爽宜人。不過這洞中看起來與其他洞穴也沒什麼大區別,鍾乳林立,大白天也不見什麼光亮。他望了望陸風黎,陸風黎上前兩步:“爺爺,我們當時入洞,只走了兩步,便自動陷入了陣法當中。”
元神老者點一點頭,放出神念細細搜索,半天仍是一無所獲,不禁嘆口氣道:“我並不精於陣道,只是神念也不算弱了,仍是發現不了任何端倪,看來這禁制委實不凡。風雲,你能看出什麼嗎?”
陸風雲是個瘦小的青年,是陸風黎回家搬來的救兵之一。雖然只有固魂修爲,但是整個陸家當中,唯他陣道修爲最高,已入三階,因此這一次出來,特意帶上了他。陸風雲用了數種手段,半天才沮喪道:“能感應到一些禁制氣息,但是太飄渺了,根本無法摸到端倪,更不要說破解了。”
元神老者點一點頭:“風雲,你能發現有禁制氣息,已經不錯了,看來此地禁制玄奧,恐怕還在四階之上。其中很可能有些秘密,但是之前風黎安然出來,想來卻不是什麼兇陣。不過禁制千變萬化,卻不能太掉以輕心,也罷,我便先入內一探。”
秦霜隱在一側,聽得元神老者如此說,有見到元神老者面對陸風黎和陸風雲時慈愛的眼神,心中一動。她已經見慣了爾虞我詐,若是換了尋常元神修士,很可能會要求煉魂修士打頭陣入內以免危險,反正以煉魂修士的修爲,就算其中真有奇寶被他們所得,也不是他們能保得住的。
修仙界中宗派和家族涇渭分明,大部分宗派中人是看不起家族的。因此家族存在侷限性,若是某一個階段子弟資質不濟,很有可能斷了傳承,不似宗派總在吸收外來的優秀新鮮力量,更容易發揚光大。秦霜此時卻看到了家族的一個好處,至少,宗派當中是很少有這樣溫情的時刻的。她似乎一瞬間回到了數十年前,爺爺踏夜去盜來修仙秘籍,又帶她逃走,卻引動傷勢,臨終之前看她的目光,那樣的慈愛不捨。
她既已猜到五宗爲何追索自己,也曾反思過當年之事。當年讓她聽到那秘籍之事,只怕是出於故意的,白崇遠也未必不知情,矇在鼓裡的,不過是白起和自己而已。白崇遠提出讓白起納妾之事,是一種變相的逼迫,讓爺爺充滿危機感。不得不盜了秘籍,帶自己遠走高飛。爺爺身爲凡人,卻已見識修仙界險惡,更以爲身爲修仙者的兒子兒媳死於其他修仙者手中,未必就會再捨得讓唯一的孫女修煉。五宗這一手,不僅帶秦霜走上仙途,更讓秦霜無依無靠,不得不刻苦修煉。也許沒有他們這種方式,秦霜依然會走上仙途,會走上如今的路,但是卻很可能爺爺不會那麼早去世,父母也會陪在身邊,不至於從小孤苦伶仃。
她如此想着,有些鼻酸。只是,魂體卻沒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