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好聽,爲了她好。他也不想想,憑着他女兒,距離築基可謂遙遙無期,沒有築基,自然談不上駐顏有術。在那個築基期修士眼中過不了幾年就是人老珠黃了。誠然,因爲她身後好歹還有個家族,即便沒落了,畢竟曾經是羨禹城四大家族之一,只要這個沈家還在,爲了他自己的臉面,倒也不至於公然拿她作爲爐鼎肆意採補。另一方面,她的這點修爲,對築基中期的修士用處恐怕也不大了。只憑這姿色事人,結局不想可知會有多麼悽慘,指望那個築基期修士看在她的份上作爲沈家的靠山也等若癡人說夢。這沈家主也並不像沒頭腦的,這麼賣力地說服她,恐怕還被許諾了些另外的好處吧。
“光是我有好處嗎?”秦霜似笑非笑。
那沈家主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只覺這個女兒無比的陌生。
“靈兒,你也知道,你三哥他雖然進了三清門,不過是個普通弟子,每月分配的那點靈藥靈石着實不夠支持他修煉的?我們家族目前的境地,也不能幫到他什麼。若是能到這築基期前輩門下,得他親自指點,待遇方面也不可同日而語,對他自然是大有益處。一旦他築基成功,再尋個女修雙修,後輩有靈根的機率自然大大增加。否則,他也尋個普通的凡人女子爲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沈家如果有靈根的子弟多些,哪裡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你身爲沈家的女兒,自小享受的都是最好的,還不是家族帶給你的。我和幾位長老都商議過了,此事絕無可能再變更了。”他慈愛的模樣早已收了起來,此刻滿臉嚴肅。
“我不去。”秦霜咬着牙,吐出這幾個字來。
沈家如何,關她什麼事?她是秦霜,不是沈靈。真正的沈靈不知去了哪裡,十有也是被活活逼死的。現在別說沈家主不會相信他地女兒已經變成了別人,就算他相信了,也絕不可能放過這個買女求榮的機會的,多半還是逼迫她頂替沈靈。那個不知所謂的三哥在其中也必定出了一份力,否則那築基期修士怎麼就能這麼容易地遇見沈靈?若說這其中沒有沈家人的刻意安排在其中,秦霜是絕不相信的。現在既然是她頂着沈靈的身份在此,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屈從的。
“我已經說過,此事絕無迴轉餘地。”沈家主已經有些不耐,語氣中漸漸有些怒意。
“那你就擡着我的屍體去吧。”秦霜對這怒意絲毫不予理會,轉過頭去以示不想再談。
“你”沈家主面色鐵青,已是說不出話來。
沒多時,秦霜聽見門被重重的關上地聲音,方纔回過頭來,轉又瞟了一眼窗外。
經此一事。只怕很快她地房間四周就會出現一些修仙防她自盡吧?不過。這沈家主應該還不至於暴怒到極限。瞧他剛纔刻意做出地慈愛模樣。自然是希望他地女兒自願上三清門。得到那築基期修士地寵愛。起碼幾年內保沈家無虞。讓那個三哥有機會成長起來。若是她不情不願上山。整日擺副哭喪臉給那個築基期修士看。沈家自然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了。
想到這裡。秦霜心內不禁有些惡意地猜測。沈靈地三哥想拜入那築基期修士門下。卻要她去做此人地侍妾。若是真地如願以償了。不知以後他打算如何稱呼她?
氣走了沈家主。也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她猜地沒錯。這份安寧也維持不了幾天了。這個沈家主耐性有限。沈家又必然不會放棄這個所謂地天賜良機地。恐怕過不了多久。她就是再反抗。也會被拖上三清門獻給那修士。
這種對命運無能爲力地感覺。實在讓她痛恨。時間不多。她能想到脫身地法子嗎?
直到今日。她也看不出這沈家有什麼能力將她不知不覺地弄昏迷過去。換個身軀。幕後地黑手。到底是誰?
沉思了一會。方回過神來。眼角一瞥。已經看見小桃畏畏縮縮地站在門角。想是送那方醫仙出門已有一段時間。見沈家主和沈靈在談話而不敢進門。如此說來。她也看到了沈家主怒氣衝衝地離去了?
“你過來替我梳頭。”秦霜衝她招了招手。這個若真是沈靈的貼身丫頭,總該知道些什麼吧。
小桃低了頭過來,伸手替她結起髻來。看她動作熟練靈巧,顯然是做慣了的。
秦霜暗自點頭,裝作不經意的嘆了口氣:“我以爲我活不成了,怎奈還是要醒來受這份折磨。”語氣極其幽怨。
小桃手忽然哆嗦了一下,放開手上的絲,忽然跪了下來:“小姐,你不要再嚇小桃了。若是再來一次,小桃也沒有命了。”
“死過一次後,我也有些後怕,再也沒什麼勇氣了。只是,我怎麼會被那方醫仙救過來呢?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如此醫術高明?”秦霜也伸手攙扶她,只是自顧自做出哀怨狀。
小桃膝行幾步,緊緊抓着秦霜的手腕道:“那方醫仙原是在五天前自己來到府上自薦給小姐看病地,說是有這段緣法。小姐福大命大,果然三天一過,連這鶴頂紅都被解了開來。”看她神色又是驚恐又是欣慰,複雜得很。秦霜微微嘆了一口氣,扶她起來。在這樣的家族裡做丫頭,也是件苦差事啊。
想起剛醒來時喉頭地刺痛,連說話都不能,想來是毒藥的作用了。沈家身爲一個修仙家族,雖然沒落了,有幾粒低階靈丹替她吊命不足爲奇。可是這個身體畢竟是凡胎,中了這麼劇烈的號稱中無救的毒藥,沒有對症的解毒靈丹也是枉然。畢竟,在靈丹之中,毒和解毒本是一個特別地分支,與療傷和增進修爲的靈丹並非同源。可這方醫仙居然能解,他是什麼人物?真地只是普通的醫嗎?想要沈家主之前出言挽留他時那副施恩地模樣,秦霜又禁不住搖了搖頭。有這樣的家主,沈家怎能不敗落?已是如此田地,偏偏還高高端着修仙地架子,將普通地凡人不放在眼中。甚至連方醫仙這樣的人物,也白
了。
罷了,她可真是想的太多啊。沈家的起落,關她什麼事,她目前要做的,是怎樣逃走吧?
入夜,秦霜臥在牀上,聽得隔間的小屋中傳來小桃細微而均勻的呼吸聲,方坐了起來。
她輕輕地擺好調息的姿勢,打算實驗一下能否吸收天地靈氣。腦中儘量一片空白,重新仔細感受着引起入體的過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了天色漸漸白了,她方頹然睜開眼。那邊箱,小桃所睡的房間已經傳來細微地動靜。
沒有,完全沒有絲毫感覺。要麼就是這沈靈根本沒有水屬性靈根,要麼就是資質實在是太差了。雖然她現在感受不到靈氣了,但是沈家既然身爲羨禹城曾經的四大家族之一,靈脈應該還是有的,整整三天了,每天晚上她都重複着這個過程,卻沒有絲毫感覺,問題只能出在她身上了。
小桃原以爲小姐還在沉睡,輕輕地進入房內,方覺她已經披衣立起。
一整夜沒睡,和平日修煉一整晚可不是一個概念。修煉一整晚只會感覺神清氣爽,而一夜沒睡秦霜看了看鏡中那張陌生的臉龐上微微浮腫的眼圈,苦笑了一下,她已經無力再去裝睡瞞過小桃的耳目。
情況真是比她預料的還要糟糕。她曾經幻想過這實際上還是她的身體,只是被人動了手腳。可是莫說比一般雙靈根都要優秀的水靈根,築基之後由於五行靈寶地功效,對所有屬性的靈氣親和度都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步,整整三夜感受不到靈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那陌生的臉龐,看着鏡中人和她做同樣的動作,心裡涌出一陣無力的酸澀。
真的要頂着這幅軀殼過一輩子了嗎?成爲一個築基修士的侍妾,幾年後再被卑微地晾在一邊?
她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她能抗爭過這樣悲慘而可笑的命運嗎?
想到這裡,忽然如針刺一般抖了一下,隨手拉起一件外袍披上,赤着腳就奔了出去,將小桃地呼喊聲遠遠扔在後面。
沈宅極大,穿花拂柳間她已經跑得不見蹤影。幾個身影忽然從她閨房旁的角落中竄出來,飛快地跟了上去。很快,她就迷失在了園中。正是夏初,望着周圍陌生地假山流水,亭臺樓閣,她終於無力地坐了下來。
沈家主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她絲凌亂,無助地抱着肩膀坐在一棵柳樹下,雪白的腳掌已經被刺得有血珠冒出來,微微蜷縮着。
“你又在亂跑什麼?沒出閣的姑娘家,鞋襪都不穿,這樣瘋瘋癲癲地亂跑什麼?”沈家主已經壓抑不住語氣中的怒意。
見到她擡起來地眼神時,他心中卻忍不住沉了一下。那雙眼中,沒有了任性活潑,竟是一片死寂。姣好的面龐上,神情猶如一隻受傷地小獸。
“我感受不到天地靈氣了。”秦霜說完,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看着沈家主的反應。
“因爲這事?”沈家主鬆了一口氣,“你臥牀地那段期間,爲了怕你再出意見,方醫仙封住了你的靈竅。不過持續七天,很快就會恢復。”
“靈竅?”是感受天地靈氣地關鍵碼?秦霜從未聽過這種說法,爲了不引起沈家主的懷,她並未追問下去。
“若是沒事,就回房去吧。”沈家主顏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不知爲何,他清晰地感覺到眼前的女兒眼中明明白白地寫着生無可戀四個字。
“我答應去做那人的侍妾。”聲音幽幽地響起,秦霜眼光仰起,看着頭頂樹枝上的一片新綠。
“你說什麼?”沈家主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
“我——答應去做那人的侍妾。”秦霜慢慢地重複一遍,“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很快又接道:“我要去參加星羅島交易會。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讓我準時參加星羅島交易會。否則,我若是想死,誰也看不住我。死在那位築基期前輩的洞府裡,不知那位前輩可會感到晦氣?”
說完這話,她終於將目光從那片葉上移開,毫不退縮地迎視着沈家主的目光。
沒有她的消息,怎樣都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惑的功法原本不難,在他的急切求成之中,早已被他將惑心之術研究了個通透。只是,無論他怎麼樣問那個客棧中帶出來的的修仙,始終是茫然的三個字:“不知道。”
“上仙,你有什麼打算?”孫三喜小心地湊上前問道。
沒錯,就是孫三喜。五日前,飄雲拖着那個昏迷的傢伙不知藏身何處時,居然想到了這個凡人。他常年居於此城中,更是個流着冒險的血液,知曉富貴險中求的傢伙,除了他,還能去找誰呢?他再神通廣大,也不能拖着一個昏迷的修仙硬闖城門。這種事不能落於第三人之眼,除了他,飄雲也實在想不出別的更好的人選了。
他果然弄了一輛車,趕在此人失蹤的消息還沒傳開之前,沒費什麼周折就將兩人運出城外,落腳於一家禪寺之中。
飄雲看了他一眼:“這你就不必費心了,這幾天有勞你了。這兩塊中品靈石你拿去,換些靈丹延年益壽。
”
那孫三喜卻沒有伸手去接。
飄雲目光閃動,若有所思地沉思了一會,很快明白此人的意思了:“你放心,既然欠你這個人情,我有生之年必定再來羨禹城對你家照拂一二。若是你家子孫出現了有靈根,我絕不會薄待了他。靈石你也拿着吧。”
“謝上仙。”孫三喜這纔將靈石接了過去,“此人怎麼辦?”
“自然是殺了,即便他不知情,在他們客棧的範圍內讓人莫名其妙地丟了,留他何用?”飄雲微一眯眼,“你可是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