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求了,明天一過,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可以安安心心的碼出來東西了)
徐碩想了想,從口袋掏出手機按下了一條短信。
在哪裡呢?
良久之後,手機嗡嗡的響起。
在學校,怎麼了?
能來看看你麼?
......
徐碩看了看這個滿是省略號的短信,把手機裝進口袋,既然你不相信,那麼我就給你一個驚喜,徐碩轉身走到路中央,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的臉龐。
一般情況下學校下課的時候大多都是三五成羣,人潮如海。
徐碩就這麼站在人流當中,一雙眼睛無所顧忌的往從自己身邊過去的人臉上掃去。
如果這一幕被放到某些學電影製作的學生手裡,如果站在人流中間的年輕人手裡能再捧上一大束玫瑰花,把這段拍下來之後,在做後期的時候把幀數調快,那麼一直站在人潮中間不動的年輕人便會特別的凸現出來,然後這就是一個唯美的愛情片所必要的場景。
十五分鐘後,人潮散盡,徐碩揉了揉已經因爲左搖右擺而導致的痠麻不堪的脖子,緩緩的再走回花壇邊,悵悵然的望了望天,突然很有種想抽菸的感覺。
就在低下頭從口袋裡掏東西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徐碩擡起頭,三四個女孩子笑着說着從樓梯口走了出來,徐碩站起身走到路旁。
女孩臉上笑容依舊。
擦肩而過。
徐碩怔怔的往前走了幾步,聲音有點顫抖,與其說是叫人,不如說是喃喃自語來的更合適一點。
“夏墨,是你麼?”
雲淡風輕,寂寥無聲。
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盡頭,徐碩咬了咬嘴脣,走到花壇邊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點了。
一根接一根,一包煙下去了多半包。
也許是夏墨沒認出自己,也許是自己喊的聲音太小,也許只不過是長的相像的兩個人,也許是夏墨靦腆,也許是,但最有可能的是像自己這樣塵滿面,鬢如霜,所以纔會縱使相逢才應不識吧。
終我如今二十三年所做的,也不過是在等待罷了,小時候等待母親喂自己的母乳,稍大點等自己什麼時候能長大,再大點等父親什麼時候不打罵自己,而剩下的這些年不妨就再用來等,等我在你背後低聲喊一聲夏墨,而你能回過頭來對我笑靨如花。
徐碩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就想這麼愣愣的坐在這裡坐上一會,突然肩膀上感覺被一隻手拍了一下,徐碩回頭看了一下,是一個老頭兒。
徐碩揚起臉笑笑,“老人家,有什麼事情麼?”
老頭兒指了指徐碩手裡的煙笑道,“膽子不小啊,敢坐在這教學樓下抽菸,我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那個學生能這麼隨意。”
徐碩搖了搖頭,一臉驚異,“難道這裡不能抽菸麼?”
老頭兒拍了拍徐碩的肩膀坐到徐碩旁邊,從徐碩膝蓋上放的煙盒裡抽出來一根,拿着看了看,然後手一攤,徐碩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遞了過去,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了納蘭容若給他講的那個幾等菸民的故事,禁不住笑了起來。
老頭兒拿打火機把煙點了,看着徐碩納悶的問道,“怎麼了,笑得這麼開心?”
徐碩搖了搖頭,“沒怎麼,就是想到了一個笑話。”
老頭兒笑了,“小夥子,什麼笑話,講出來給我聽聽。”
於是徐碩便把納蘭容若說的那些個菸民分級的事情說了一遍,看得出來這老頭兒也是聽說過徐碩說的這個笑話的,徐碩剛說了個一等菸民,老頭就擺了擺手嘿嘿直笑,“別說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想說我是四等菸民沒煙沒火麼。”
徐碩乾笑了幾聲,不吭聲了,老頭子瞅了瞅徐碩,“有什麼心事麼,能不能給我老頭子說說?”
徐碩搖了搖頭,“也算不上什麼事情,就是一點小小的心事,也沒什麼說出來的必要,不過就是自己多堅持堅持就能做到。”
老頭兒點了點頭,衝徐碩伸了個大拇指,“不錯,就像老頭子我,就一點也不敢去參加那什麼體檢,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要是什麼都不知道還好一點,去一檢查,嘿,全身上下都是毛病,讓你戒菸,讓你戒酒,讓你戒葷,戒來戒去,戒到最後,剩下要被戒掉的估計就是我這條老命了,所以我從來不去參加那什麼體檢,生死由命,我懶得去管,什麼時候閻王爺收我了,就讓他自己個兒屁顛屁顛跑來接我,要是懶得看我這老頭子,我也不去給自己添堵。”
這纔是真灑脫,徐碩聽了老頭兒這話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然後就想到等回去的時候把這些話說給何靜之何老爺子聽聽。
一根菸抽完老頭拍了拍屁股站起來,打量了徐碩幾眼,然後訕訕的問道,“小夥子,你真的不認識我麼?”
徐碩搖了搖頭,然後頗有些好奇的問道,“您是誰,我爲什麼一定要認識你?”
老頭兒拍了拍胸口笑了,“有意思,有意思,我是誰,你又憑什麼非得認識我不可,說得好,小夥子,你是哪個院的學生?”
徐碩搖了搖頭,“我不是學生,我是來旁聽的,纔來也不過一星期。”
老頭兒哦了一聲,“以後沒事的時候來朗潤園十三號樓找我,還有小夥子你不要怪我老人家多嘴,年輕的時候總是想謀段好姻緣是沒錯,不過別因爲這事情擾亂了你自己今後想走的路子,年輕不容易,我活到現在八九十歲,心裡想的記得的還是年輕時候記住的那些東西。”
老頭兒說完這些話就拄着個柺棍一搖三晃的轉身走開,徐碩看着老頭兒的背影突然想,等自己到八九十歲的時候能不能也像這老頭兒這樣,不執迷,不執著,不執拗,不多想,就是簡簡單單的走完這剩下的沒幾年的時間。
女生宿舍窗戶前面是大片的樹林,但是在冬季沒有一丁點的綠色,只有荒涼的灰黃色,北京哪裡都好,就是風沙這點不好,每年總有那麼幾段時間,從內蒙刮來的黃沙覆蓋整個京城,一個女孩子站在窗口盯着經濟系教學樓的方向,一動不動。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女孩身後正在照着鏡子於自己臉上一顆青春美麗疙瘩豆鬥智鬥勇的室友才發現女孩就那麼一丁點都不動的站在那裡已經那麼久了,才頗爲關心的走到女孩身邊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小墨,在看什麼呢?那麼專心?”
扭過臉看着室友好奇的眼睛,女孩子笑的就像三月的春花般燦爛。
“在看一個要長大了的孩子的野心和夢想。”
室友切了一聲,撇了撇嘴,“不就是思春麼,還說得那麼委婉。”
女孩沒搭腔,轉過身把頭伸出宿舍樓,閉上眼睛,任憑風沙吹在臉上。
今天這事是我欠你的,以後我再給你還回去。
徐碩似乎忘記了那個小女孩再給他手鍊的時候說的黑曜石能衝邪避煞,送他這個就當是她姐姐替他擋些災厄。
徐碩似乎更忘了,一個能在北京寒冷的冬天裡分給他一牀被褥,在臨走之時在他枕頭下面塞了一沓錢,一個教了他那麼多東西的女孩子就算再怎麼可惡,也不會只因爲一點點所謂的面子做到縱使相逢應不識。
女孩子把手伸出窗戶,做出一個擁抱狀,很用力,很用力,似乎是想把身前的空氣當成某個人的存在緊緊的擁入懷中。
猜不透,看不透,只有女孩子手腕上一串西瓜碧璽在閃着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