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官場以來,這算是王清華第一次挨訓,心裡雖然很不舒服,卻也沒有說什麼。誰讓羅榮天是自己現在的老闆呢。挨老闆的訓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按照羅榮天的安排,要對唐範海進行連夜突審。這根王清華抓捕唐範海時談的條件有些出入。王清華就以請求的口吻說:“羅委員,我想在我們審查完唐範海之後,看能不能暫時放他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現在唐氏集團正處於危難之際,如果唐範海不在,恐怕……”
“虧你想的出來。”羅榮天沒等王清華把話說完,就打斷了王清華,“這怎麼可以。唐範海是非常重要的嫌疑犯,如果我們把他放回去了,出了問題誰負責?你,還是我?”
王清華想不到羅榮天當頭就把自己頂了回來。這跟王清華印象中羅榮天的性格根本不相符。羅榮天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王清華心裡開始犯嘀咕,同時積壓在心頭的怒火也被激了出來。
“我負責!”王清華很堅決的回答道。
“你負責?哼……”羅榮天一副不屑道,“你憑什麼負責?就憑你一個還沒有被正式任命的副市長嗎?我看還是算了吧。”
“可是我跟唐範海之間有協定,我總不能背信棄義吧。”王清華不做絲毫的讓步。
“背信棄義?”羅榮天略微停頓了一下,“你跟唐範海有什麼信義可講。唐範海是重大嫌疑犯,你抓他是職責所在,難道有什麼錯嗎?”
羅榮天把王清華往死角逼,每一句話都讓王清華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厭惡和憎恨。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不管了。你是首長,你看着辦。”
王清華說完拂袖而去。這件事情,讓王清華一直想不通,爲什麼羅榮天一個如此正直、溫和的人,會在突然之間變的蠻不講理呢?
後來王清華才知道,程豔嬌是羅榮天妻子姐姐的女兒,等於是羅榮天的內侄女。羅榮天好心將自己的內侄女許配給王清華,王清華竟然自命清高不要。而且程豔嬌一個黃花閨女,還是首都人,替王清華回老家看望父母,王清華竟然絲毫不領情。
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不要,卻喜歡蘭滄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女兒。這件事情讓羅榮天對王清華的印象馬上大大折扣,覺得王清華不識好歹。
如果從這兒說起的話,並非是羅榮天要給王清華難堪,而是王清華給羅榮天難堪在先。
奶奶個熊!王清華在心中怒罵了一聲,還是將情況給唐範海解釋了一下。其實王清華知道,這種解釋完全是多餘的。爲了自己的女兒,爲了唐氏集團能夠繼續生存,唐範海現在可以說是心急如焚。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我什麼都明白了。你就是變着法把我騙到這裡來的。”唐範海像一頭髮瘋的獅子一樣,“實話告訴你王清華,在古寧縣如果我不願意跟你走,就憑你們四個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將我抓回來。你知道古寧縣的賓館是誰開的嗎?只要我一聲令下,馬上會將你們圍的水泄不通,你能耐再打,總不能把所有人全部殺光吧。”
“對不起,唐總。”王清華繼續解釋,“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鬧到這一步。你好好冷靜冷靜,我會想辦法的。”
“想個狗屁辦法,你們這些人就是欺軟怕硬,X市那麼多該抓該殺的人,你們不抓不殺,卻抓着我一個小婁婁不放。真他媽的是天大的笑話。”
唐範海一時怒火難平,罵聲不斷。
“我告訴你,如果你們這樣不守信用,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唐範海正罵的起勁,不防備羅榮天進來了。
“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是並不等於我們對你就沒有絲毫的辦法。就憑你把尾礦傾倒在小王莊水庫下游的事實,我們就完全可以槍斃了你。”羅榮天話鋒一轉道,“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覺得你自己該不該死。你爲了個人的利益,害死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小王莊全村百姓幾乎無一倖免。你就不覺得你自己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嗎?”
羅榮天的聲音很大,幾乎是在對着唐範海在吼。
“我是罪大惡極,我是死有餘辜,可是你別忘了,比我罪大惡極,比我死有餘辜的人,還多的是。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破壞,好好的水壩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決堤。我把尾礦傾倒在水庫下游,如果我不對水壩進行處理,你想想,我敢嗎?難道我唐範海嫌自己活的長嗎?”
唐範海幾句話把羅榮天問的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爲之前,王清華也曾給羅榮天說過,小王莊水庫潰壩很有可能不是一個偶然,而是某些人想利用水壩的事情搞名堂,故意將水壩開了口氣,這才致使水庫潰壩,形成泥石流,淹死那麼多無辜百姓。
王清華懷疑的對象就是X市市長李高矚。然而羅榮天一直以來不願意接受這個說法。因爲,如果是李高矚指使他人放水,導致小王莊水庫潰壩的話。那麼小王莊水庫潰壩很快就會變成政治鬥爭的一部份。一旦下了這樣的結論,不要說自己通不過,就是報到中央,也不會同意這種說法。即便是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中央也不會接受。
如果政治鬥爭需要用老百姓的性命做賭注的話,那麼這個黨的性質就從根本上發生了改變了。**就會進一步升級。**將不再是簡單的金錢和權利問題。人們對這個黨,對這個政府都會徹底失去信心。這樣的損失就不是一時半會,一件事、兩件事可以挽回的了。
“你不要再狡辯了,你最好是老老實實交代你和劉紅之間的錢權交易的問題。”羅榮天直奔主題,希望能將話題引到唐範海賄賂劉紅的事情上。
“哼——”
唐範海看了一眼羅榮天沒有再說話。本來打算的連夜突審,想不到剛剛開始就陷入了僵局。
從開源路出來後,王清華馬上給唐糖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唐糖她的父親唐範海已經找到了。
唐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結果:“你們是不是把我爸爸抓起來了?”
王清華沒有回答,過了一會道:“你現在在哪兒?我想見見你。”
王清華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見唐糖,但潛意識告訴自己,自己應該和唐糖好好談談。
“我在公司,你來公司吧。我也想見你。”唐糖回答道。
王清華到唐氏集團大樓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多鐘了。唐氏大樓除了閃爍的外景燈之外,辦公室的燈已經全部熄滅了。這個本來應該加班的時間,也因爲唐範海的失蹤,而沒有一個人加班了。
王清華輕車熟路,直奔唐糖的辦公室。這次保安沒有再擋王清華的架,而是給王清華禮貌地敬了一個禮。
唐糖在辦公室只開了一盞檯燈。王清華進去後,裡面顯得特別昏暗。
“王市長來了。”唐糖見了王清華,很禮貌地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接着微弱的燈光,王清華能看出來,唐糖顯得很憔悴,一頭漂亮的秀髮也被唐糖挽在了腦後。
“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王清華開門見山問道。
唐範海一旦進了監獄,唐氏集團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鬥爭,而誰在這場鬥爭的勝出,現在還非常難說。不過保住父親留下來的家業,是唐糖義不容辭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唐唐鬱郁道,“現在公司上下已經亂成了一片。我前幾天找了一下爸爸的律師,看能不能將爸爸的財產權,暫時由我代管。可律師說,阿姨幾天前已經找過他了,說的也是同樣的事情。我今天中午問阿姨,阿姨卻什麼也不說。真不知道阿姨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
“阿姨?”王清華疑惑問道,“哪個阿姨?你阿姨有什麼權利代管你父親的財產?”
唐糖沉默了一下道:“這個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媽媽多年前就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現在家裡的是我的繼母。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我這位新媽媽剛進我家門沒有多久,也發生了一場車禍,導致雙腿癱瘓,再也不能生兒育女了。所以我爸爸就我這麼一個女兒。”
唐範海的老婆,藺雪梅,並非唐範海的原配妻子,也不是唐糖的親生母親。這就怨不得唐範海會對藺雪梅保持那麼高的警惕心了。
“不過這樣也好,阿姨能暫時代管爸爸的資產總比我代管好。其實對於公司管理,我根本就不懂,就是讓我管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管。”唐糖說的一副輕鬆的樣子。
但這種輕鬆在王清華看來卻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無奈。如果唐範海因爲小王莊案子的事情,受到法律的制裁,那麼藺雪梅將作爲唐範海的第一繼承人,將會繼承唐範海大部分的資產。而唐糖可能只會得到一些象徵性的補助。這看起來有些不公平,但法律本身就是這麼規定的,誰也無法改變。
“你爸爸對你的繼母好像並不放心。”王清華接着道,“中午我提到你繼母的時候,你的情緒顯得很激動。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緣故?”
唐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欲言又止,從抽屜裡拿出一包香菸,給王清華展示了一下,問道:“你抽菸嗎?”唐糖說着將煙遞給了王清華。
點了一支菸,王清華忽然想起一個很微妙的問題,就問道:“如果……我是如果,如果你父親這次真的回不來了……你認爲你父親的資產中應該有多少屬於你的?”
王清華的這個問題,有兩重意思,一是想看看唐糖對父親這次被捕有多少心理準備,二是想知道唐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回不來當然有兩種情況,一是被判了刑,二是被槍斃。
“我沒有想過,”淚水開始在唐糖的眼眶中打轉,抽泣了兩聲接着道:“如果這次父親真的回不來了,我什麼也不想要……”
唐糖說着,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個十**歲的女孩子,怎麼能經受住如此大的打擊。然而生活就是這麼殘酷,當你錦衣玉食、自命不凡,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禍事卻忽然從天而降,將你的一切徹底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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