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軍說完後,劉寶山果然沒有再說什麼。但是王清華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必再做計較。分管工業的副縣長見此情景,站起來要走。劉寶山卻道:“既然來了,就一起聽聽吧。”說的陰沉至極,其中味道恐怕只有王文軍一個人能體會到。接下來座談會就開的就非常尷尬了,沒有一會的功夫就草草結束了。本來安排劉寶山題字的事情,也因爲不愉快的事情,取消了。不到下午四點,調研就工作結束了。
期間王清華觀察了一下王文軍,發現他竟然非常的冷靜,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該說就說,該笑就笑,王清華就知道王文軍已經成竹在胸了,肯定是想好了應付劉寶山的辦法了。
果然,在承過縣吃過飯後,王文軍就手裡提個包兒,一直跟在劉寶山的身後,在劉寶山下榻的房間裡坐下來後,一言不發,卻賴着不走,直到所有的人都說不打擾了,起身告辭。王文軍才最後一個起身告辭。那個包兒當讓就留在了劉寶山同志的房間裡了。
王文軍的這點小把戲,王清華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王清華從劉寶山房間從來,並沒有直接回三零八,而是在另外一個樓梯口打了一個迴旋,等王文軍走出劉寶山的房間,馬上折身回來,在劉寶山關門之前重新站在了劉寶山的面前。
“王書記還沒有休息啊?”劉寶山對王清華的去而復回感到有些意外,就站在門口問了一句。
“哦,劉部長,是這樣的。關於今天調研過程中發生的一些事情我想給你單獨跟彙報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王清華站在劉寶山的面前,以請示的口吻問了一句。
“好吧。進來說吧。”劉寶山重新將王清華讓進了房間,隨之將門砰一聲關上了。
王文軍在發生羣訪事件事件後,欺上瞞下已經昭然弱市,不需再說。讓劉寶山想不明白的是,王文軍爲何有如此大的膽量,敢公然幹出這樣的事情來。這種行爲不能說是他權利的一種藐視。一個省委組織部部長要讓一個縣長下臺,雖然還有個程序問題,但如果給廖天明和萬重山打個招呼,他們也不敢不聽。而王文軍的行爲似乎並不把他這個組織部長的威嚴放在心上。這讓劉寶山非常的惱火,只是一個省委組織部長不便跟下面人當面發火罷了。
然而王清華是來點火的,並不願意管這些權力、威嚴的事情,進了房間,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馬上就看見身旁沙發上鼓鼓囊囊的黑色皮包,心想,這肯定就是王文軍留下的的賄賂了,就裝作很隨意地拿起來,道:“劉部長這個屁股很不錯啊,好像還是真皮的。”
劉寶山這才發現了那隻皮包,馬上愣住了。劉寶山也是在官場上混了多年的老手,馬上就想到了,這個皮包肯定是承過縣的幹部留下的,至於是誰留下的,還不是非常清楚。再看一下那皮包的大肚子,就知道里面的東西肯定不少。如果告訴王清華這是自己的皮包,萬一王清華拉開皮包一看,就全露陷了,你一個省委組織部長下來調研工作,帶那麼多鈔票幹什麼。
想到此處,劉寶山就表現的一臉驚訝道:“這個包不是我的啊。”說着從王清華手中接過皮包,主動拉開了拉鍊,一踏踏厚厚的鈔票就出現了兩個人的面前。
不過,劉寶山既然已經說了不是自己的皮包了,表現的就不是尷尬了,而是震怒,將皮包放在茶几上,半天一言不發。王清華也不說什麼,因爲接下來的事情就該劉寶山演戲了,跟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王書記,你給我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劉寶山雙手叉腰,站在那裡,一臉的威怒,好像那皮包是王清華放在他的房間裡的一樣,不過他也知道,這隻黑皮包肯定不是王清華放的,“太不像話了。這是什麼行爲,這是公然行賄。這是腐敗。嚴重的腐敗!真想不到下面的幹部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把我劉寶山當成是什麼人了。”
劉寶山氣呼呼地罵了一通,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王清華也不理他,坐在沙發裡等他罵完了,才道:“劉部長,你不要生氣。在承過縣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有責任。我向你保證,一定嚴肅處理。”停頓了片刻,在劉寶山的臉上掃描了一下,接着道:“關鍵問題是,劉部長知道這個皮包是誰的嗎?”
王清華這個玩笑開的實在有些大了,他不應該這樣問劉寶山。這樣問劉寶山等於給劉寶山下套。如果劉寶山說,知道是誰的。那就等於是說劉寶山承認自己受賄,而且被王清華抓了個正着。道理還簡單,既然你知道誰的皮包,爲什麼不退回去呢。
王清華的話剛出口,劉寶山的臉色果然不大對勁了,不過也沒有辦法發作。因爲王清華的問題也再正常不過了。問是誰的皮包也是爲了便於追查。
劉寶山看了一下王清華,來了一個概而論之的回答方式道:“還能是誰,肯定是承過縣那幾個小官僚嘛。難道還能是你王清華不成。”
其實劉寶山見到那個黑皮包就已經意識到,這個皮包肯定是王文軍的,但也不能直接說出來。
“劉部長,你看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呢?”無論劉寶山如何發火,王清華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劉寶山不是什麼好鳥,不可能沒有收受過賄賂,如果不是自己今天抓了個正着,這一皮包的鈔票估計就會悄無聲息地納入他的腰包,“要不就算了吧。反正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王清華故意含糊其辭,給劉寶山傳遞這樣一個信息:你不用裝模作樣了,要是想收就收下吧。不過你要是敢收下,也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
要是別人說這樣的話,劉寶山或許就相信了。然而這樣的話出自王清華之口,他就不得不慎之再慎了,馬上道:“清華,你把我看什麼人了。不要說是這一皮包的錢,就是給我一座金山銀山,我也不會動心的。”說完,馬上覺得自己的口氣好像是在給王清華承諾什麼一樣,沉默了一下接着以教育的口吻道:“清華啊,我們是人們的公僕,是黨培養多年的幹部,千萬不能因爲一己之私,伸手啊。”這句話像是在說王清華,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王清華就竊笑了一陣,想不到一個組織部長,也會如此的狼狽。關鍵問題是,面對那一皮包的鈔票,劉寶山並不是沒有動心。只不過劉寶山明白,什麼時候該伸手,什麼時候千萬不能伸手罷了。只是這次不能伸手的數額實在是有些誘人。王文軍送來的皮包,鼓鼓囊囊的,起碼由百萬之巨。估計讓王文軍拎半天,手都會發酸。
“劉部長教誨的是。我一定銘記在心。”王清華相應了一句,也不說話,等劉寶山拿出對這些錢的處理意見。
過了一會,劉寶山才道:“你把皮包打開,咱們當面數一數,看究竟有多少。這件事,也不好在承過縣張揚出去。我們還是回到市裡後,由你們市處理吧。”
遵照劉寶山的意思,打開皮包,將一踏一踏的鈔票碼放在茶几上,整整一百踏,一百萬元。
“出手很闊氣嗎。”劉寶山看着茶几上放的一堆鈔票感慨道。此時的劉寶山已經放開了,他知道一旦拿出來,自己想要把這些錢帶走已經是完全不可能了,而且差點讓自己背上一個受賄腐敗的罪名,心中對王文軍自然是恨的牙癢癢。
不要認爲官場上,每件事情都是轟轟烈烈的。正好相反,在官場上所發生的一切矛盾要比我們民間的生活平靜的多,甚至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爲官場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政府,是治理天下的,而不是打天下的,如果每天都是轟轟烈烈的局面,只能說明官員們治理無方,腐敗橫行。儘管這種做法有點“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意思,各級官員還是寧願這樣相安無事,以保太平局面。
鈔票清點清楚了,再放在劉寶山的房間裡就不合適了,只好委託王清華暫時保管。
從劉寶山的房間裡出來,王清華就馬上把馮立傑和趙通叫過來,吩咐他們兩個把錢送回了Y市。
第二天,劉寶山同志的調研工作,照舊按形成進行,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劉寶山走到那裡,照樣向當地的幹部羣衆瞭解情況,照樣講一講自己的看法,照樣說這並不是指導意見,而是一點看法而已。
而王文軍似乎覺得自己的百萬豪禮已經收買了劉寶山,在劉寶山面前顯得更加殷勤了。他甚至有些上竄下跳的表現,有點一心想要蓋過馮躍進,甚至王清華的意思。至今,他還無法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是一個被王清華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木偶。在他的眼裡,大概根本就沒有把王清華一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市委副書記放在眼裡。他甚至可能會覺得他的糖衣炮彈已經能夠做到無往而不勝了。這大概纔是他這個縣長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