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再一次僵硬到了極點。
那些股東們都幸災樂禍地看着顧小米,想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唯恐天下不亂。何美琪更是樂得幾乎笑出了聲,不難猜出來,這個問題就是她教顧小雅問的,因爲顧小雅年齡小,不管問什麼,別人都會念在她年紀小而不去責怪她。
桌子底下,顧小米緊緊地纂着拳頭,何小雅問出這個問題,就如同當衆要剝她的衣服。她一動不動地盯着顧小雅,直盯得顧小雅臉上的笑容變成恐慌,還下意識地看了何美琪一眼,似乎在求助她媽媽。
何美琪馬上換了一副討好的臉色:“我看這個問題太隱私了,我們還是不要追着小米問了吧,畢竟這是作風問題,跟管理公司沒有什麼關係。”
顧小雅馬上附和說:“作風問題怎麼跟公司沒關係了呢?你看那些當官的……”
顧小米冷冷地笑了笑,她打斷顧小雅的話:“請問我的好妹妹,你姐姐我當年結婚了嗎?有去外面包養男人嗎?有挪用公款大吃大喝嗎?當年我才十八歲,十八歲的女孩子迷上一個男人有懷了孩子有錯嗎?”
顧小雅語塞,可何美琪卻補一句:“可你當時不是跟韓家訂婚了嗎?訂了婚也屬於出軌啊。”
“呵呵,”顧小米再次冷笑:“那婚是我要訂的嗎?是你們從小就指定的。既然何阿姨你一直咬着這個問題不放,那我就要問了,聽說我媽媽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去世的,爲什麼我三歲的時候就有了一個只比我小兩歲的妹妹,在當時作風那麼嚴謹的年代,何阿姨是怎麼做到的?”
會議室內一片喧譁,股東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不會是當小三的吧?”
“聽說以前的藍家大小姐死得很慘。”
“是啊,當年的藍家這麼風光,沒想到……”
“究竟是經歷了什麼事,纔會把小米往堅強裡逼啊?那年她的成人禮上,她還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孩。”
“……”
有人“呯”地重擊了一下桌子,家事被拿到檯面上來說,真是夠丟臉的,顧子華站起來宣佈:“關於顧小米擔任副總經理的議項到此結束,接下來是下一個議項:上月份的銷售情況,接下來請財務總監來彙報一下。”
……
顧小米自從接手了副總這個職位,就整天忙得像一頭陀螺一樣了,只是,都是一些執行性的工作。
因爲顧子華並不怎麼放權,顧小米能做的,就是把剛競標回來的東之菱項目落實、實施,跟進。而決策性的工作,仍然是顧子華在做。但自從何美琪被免職之後,能幫顧子華的人就更少了,所以顧小米一回來就幫了他不少忙。
……
那晚,顧小米從公司回來已經七點多了。
把車停好在車庫時候,她突然就聽到幾聲很熟悉的狗叫聲,很像……像是顧小暖的叫聲。
她下了車,往院子的一座小屋子走去,那是覃管家特意爲顧小暖建的狗窩,自從顧小暖被顧子華一個花瓶砸死之後,那個狗窩已經很久都沒有什麼動靜了。
可此時,狗屋裡面卻亮着橘黃色的燈光,並且傳來幾聲狗叫。她突然有些激動,加快腳步走到狗窩旁邊,停在狗窩面前,她看到一隻跟顧小暖一模一樣的阿拉斯加雪橇犬,正睜着一雙眼睛怯怯地看着她。
她知道這個眼神,第一次看見顧小暖的時候,它也是用這種眼睛看她,有無助,有祈求,有渴望,於是她才收養了顧小暖。
而眼前這隻狗也是同樣的眼神,只是顧小米知道,那不是顧小雅,即使長得一模一樣,但決對不是。
身後,傳來顧子華的聲音:“小米,你喜歡嗎?”
顧小米不明白:“爸,你買的?”
顧子華就站在房前的臺階下,一張臉刻意裝出慈祥的樣子:“對啊,上次爸爸不小心把你最心愛的小狗打死了,所以現在賠給你一隻一模一樣的,我讓人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顧小米突然就覺得很感傷。
眼下這條狗確實跟顧小暖長得一模一樣,都是黑十字臉,同樣體型巨大,叫聲也一樣,可是卻缺乏了那種一朝一夕培養出來的親暱感。
或許顧子華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感情,在他眼裡,失去的東西用錢就可以買回來了。
她平靜地進屋,經過顧子華身邊的時候,她淡淡地說:“養着吧。”
這樣,每當她看到這隻狗的時候,都能令自己想起顧子華那晚的絕情,那晚的一巴掌,那晚的暴戾,那晚顧小暖的慘死。
但她不會再跟這條狗產生任何感情了。
……
晚飯。
今晚家裡的廚師仍然做了一大桌子菜,但是菜式都是何美琪愛吃的,她最近越來越癡迷於美容養顏的藥膳了,所以桌上全是魚膠,阿膠等補湯。
顧子華抱怨道:“天天都是這些沒味道的東西?吃得索然無味,明天燉條魚,炸些海鮮來吃吧?”
何美琪解釋:“年紀大了就要吃清淡的,前天跟市長夫人吃飯,她們吃的更淡,連鹽都不給放,雞蛋製品更不敢吃,說是防膽固醇呢。”
接着,她夾了一筷子燉乳鴿給顧子華,顧子華咬了一口就放在一邊的碗裡了,“沒味道,燉得又太老。”
顧小米亦是吃得沒有一點感覺,倒懷念起公司食堂的宮保雞丁了。
正要放下碗筷不吃了,卻聽到顧小雅殷勤地說:“爸,小雅這段時間在家裡都快要憋出病來了,您讓我反省我也反省了,您說得對,我不該去糾纏向叔的,所以這段時間我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像小米姐姐回公司上班靠譜,我這麼年輕,應該趁早歷練歷練。”
顧子華大概是因爲接到了東之菱第三期項目,這段時間心情特別好,自然沒有拒絕顧小雅,而是站在父親的角度,語重心長地說:“小雅啊,你能這麼想就好了,你確實應該跟小米姐姐學習,學習她對工作的認真,還有她的沉穩,如果你能像她一樣,我會非常欣慰的。既然你想上班,那就跟在小米身邊吧,你們是姐妹,她有什麼都會關照着你些的,但前提是你要聽她的話。”
顧小米放下碗筷,淡淡地說:“爸,我手底下不缺人手。”
“也不用怎麼做事,你就帶着她長長見識,學習學習一下工作流程,以後若是有相同的項目,她就可以替你分擔一些了。姐妹倆嘛,互相幫助總是好的。”
顧子華說完便離開餐桌了。
顧小雅在一邊得意地說:“是啊,小米姐,咱們是兩姐妹,就是要互相關心幫助啊,明天我就跟你一起上班了。”
顧小米沒再說什麼。
只是想起小的時候,顧子華也總是在她身邊說:“弟弟妹妹還小,你是個當姐姐的,能讓就多讓着點。”
就這樣,從小時候一直讓着他們。顧小雅是得寸進尺。反而是顧小偉懂事,長大一些後懂得心疼她這個姐姐。但現在的顧小偉也總像是防着她一樣了。彼此再也回不到小時候那種親呢的關係了。
可笑的是顧子華,竟還天真地認爲她跟顧小雅仍然姐妹情深。顧小雅之所以會這麼做,絕對是何美琪在背後指使的。
另外一個房間。
顧小雅晚飯沒有吃飽,正在啃一根鴨脖,何美琪見狀,連忙進來把她的鴨脖子奪下來了:“說了多少次,名媛淑女不能啃這東西。”
顧小雅委屈,但也無奈,只能扯了張紙巾擦擦手上的油:“媽,你又有什麼事呀?”
“明天你就回AG上班了,媽問你,你知道應該怎麼對付顧小米沒有?”
“知道啊,第一階段先跟她學習怎麼做事,第二階段,找到她的破綻,誣衊她,讓她在公司站不住腳,這樣,AG她就搶不走了。”
“你明白就好,”何美琪仍然有些擔憂。
她的女兒顧小雅並不是一個很笨的人,只是完全意識不到危機已經來臨,只要顧家有好吃的好穿的,她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以爲顧家的好日子是與生俱來的,卻不知道豪門內鬥的嚴重性,一不小心,地位就不穩了。
但何美琪不同,何美琪並不是一個出生就含着金鑰匙的人,她窮過,窮怕了,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的地位,怎麼會甘心拱手讓人?
……
早上,顧小米才七點多就到了樓下,保姆已經把早餐替她準備好了,她坐下來慢慢吃着,不時看一眼樓上。接着皺眉。
顧小雅說好跟她一起上班的,但現在樓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怕是還沒有起牀吧。吃完早餐,看了看錶,她拿起手包一個人出門了。
一直到八點半,顧小雅纔在何美琪的催促下起牀洗漱,何美琪一會兒到二樓看看顧子華走了沒有,一會兒又進來罵顧小雅兩句:“還不快點,若是你爸走了,你就等着捱罵吧,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馬上就要被你的懶惰給毀了。”
顧小雅那種懶洋洋的態度,讓她非常氣憤。
在試了十幾條裙子之後,顧小雅終於選了一條白色的裙子出門了,剛好趕上顧子華出門時間,連早餐都沒有吃。
AG集團。
顧小雅扭着高跟鞋大搖大擺地進了顧小米辦公室,看着正在忙碌的顧小米,挑了挑眉:“小米,你打算把我安排到哪個辦公室啊?”
顧小米不理她,自顧地處理電腦上的信息。
這一招還是跟向天行學的,目的是滅一滅顧小雅的威風。
顧小雅見顧小米理都不理她,碰了壁,這才老老實實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無聊地玩着手機。
好一會兒,顧小米才指了指外面新加的一幅辦公桌椅,說:“那就是你的位置,去吧。”
“我坐那裡?”顧小雅不可置信地問:“喂,顧小米你別欺人太甚了,我堂堂一個顧家千金大小姐,坐那個角落,連空調都涼不到的地方?”
顧小米擡頭笑笑:“那你是坐呢,還是不坐呢?如果不坐,現在就可以回家了,昨晚可是你自己說要來上班的,爸爸讓你跟我學東西,那我就是你的領導,下屬不聽領導的話,我是不是可以開除你呢?”
顧小雅悻悻地笑笑:“我以前在AG任總監的時候,是有一個辦公室的,我能不能坐那裡,等你有什麼事了就叫我上來,這樣可以嗎?”
顧小米又挑挑眉:“不行,那個辦公室已經安排給新來的銷售總監坐了,你只能坐外面的桌椅。”
顧小雅收起笑臉,瞪着眼睛就轉身了。
但是剛坐下,電腦還沒有打開,顧小米又把她叫回來了:“對了,今天有兩個任務,一個是商務的會議,一個是去工地那邊看進度,你選一個。”
選一個?工作還能選啊。
顧小雅那雙漂亮的眼睛狡猾地轉着,不一會兒她笑笑:“那小米姐姐選哪一個啊?”
“開會的話,有空調吹着,只需要做做筆記,去工地嘛,是露天的,很曬。如果我來選,當然會選……”
“那我選開會吧,”沒等顧小米說完,顧小米就搶了一句。
顧小米裝作很失落的樣子,“好吧,那你去開會,現在就出發吧。”
看着顧小雅興高采烈地拿起包出門的樣子,顧小米搖了搖頭。
那種會議根本無關緊要,只要人去了就行,一天下來,不知要打多少瞌睡,不過是爲了將顧小雅打發,才接下那個會的邀請函的。而去工地纔是辦正事。
想着等下顧小雅去了商會,在羣所謂的精英代表面前,一定又要炫耀一番自己是顧家的女兒了。
……
顧小米開車到了工地附近,戴上安全頭盔在工地上走了一圈。
這一帶現在還是荒蕪的,但是幾年後,市政府會搬到這邊來,高鐵站等也即將落成,到時這裡就是A市最繁華的地段了。
天氣很熱,即使穿着防曬衣,撐着遮陽傘還是感覺到熱浪一波一波地襲來,顧小米拿着一份圖紙在看工地上慢慢踱步。此時工地上還沒有正式施工,只是工人們已經把規劃的地帶都用線定好了。
就這樣走走看看,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滿頭大汗。
也沒有注意不遠處,一個人正盯着她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風吹來,把顧小米的長髮吹起來了,額前的劉海擋住了眼睛,她連忙擡起頭來撩了撩頭髮,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向天行。
此時的他正撐着一把深藍色的遮陽傘,身上一件藍色的襯衣,同樣是大汗淋漓,李捷就站在他身後。
向天行看着她。
而她也怔怔了看了他一會兒,腦海裡浮過那個雨夜裡,在車裡的那一幕,他狠狠地要着她,像一頭髮了狠的困獸,似乎被什麼困住了一樣。第二天,他把資料給她,讓她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但現在偏偏在這裡碰到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多久,是偶然還是刻意?
東之菱項目一至三期都在這一帶,所以遇見他也不奇怪。
只是,爲什麼要把資料給她,爲什麼又要說永遠不要相見。她想不明白。
真的是一夜的補償嗎?
那就當是吧。
想起他說過的,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她轉身打算離開。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向天行卻開口了:“這麼熱的天氣,怎麼一個人出來?”
他眼裡流過一絲關切,只不過轉瞬即逝了。
她朝他笑笑:“幹活還要分天氣熱還是天氣冷?照這樣就不用幹活了,A市的天氣有幾天是好的?”
真是伶牙俐齒。
他突然就想調侃她幾句:“真不愧是從向氏集團出來的員工,向氏的企業文化精髓都被你摸透了,要是你們AG所有員工都像你這麼勤奮,就不會一天比一天淪落了。”
“謝謝向總從前對小米的栽培,但AG以後都不會再淪落了。”顧小米說的是心裡話,接着又說:“如果沒有事,那小米就先走了。”
“等等,”向天行又叫住了她,“你以爲AG接了現在這個項目就不會淪落了?”
“……”她看着他,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只好問道:“向總認爲AG會淪落?既然這樣,你又爲什麼要幫我?真的是因爲……”她看了一眼他背後的李捷,李捷識趣地走遠了。
她這才問:“難道真的是因爲那一晚我和你上了牀?”
烈日下,遮陽傘擋住了一半陽光,向天行那張俊美又冷酷的臉一半處於陰影下,一半處於陽光裡。
良久,他的薄脣動了動,問:“你覺得呢?這樣的買賣你認爲是等價的呢,還是你虧了?或者是我虧了?”
顧小米用手背擦了擦額頭和鼻尖上的汗珠,又撩了撩長髮。
這個動作……
向天行的心底突然就有了悸動。
不知怎麼就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那天,十七的顧小米正在顧氏大宅的花園裡給一片水仙鋤草,那時是初夏,她穿着白色有梔子花的上衣,下面一條藍色的百摺裙,一頭海藻般的長髮散開,彷彿多年前在課外書看到的插圖,既純潔又美好。
那天的她轉身看到他時,也是滿頭大汗,她沒有用手帕或毛巾,只是擡起手背胡亂地擦了擦,一臉小臉紅樸樸的,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他的心當時隱隱約約覺得心口有什麼地方被軟化了。
後來,他也問過自己,逼着她跟他上牀,真的單純是爲了拆散她和韓偉祺的聯姻嗎?
只是每一次這樣自問,他都下意識地告訴自己,是的,就是這樣的。
那爲什麼,後來顧小雅要跟韓偉祺訂婚時,他沒有用這種方法?
對面,顧小米似乎總算想清楚了,開口道:“我是這麼認爲的,咱們倆誰都不虧,這就是一個等價的交換,但是我還是要感謝向總你幫我,你肯定也有私心的是吧?”
“私心?顧大小姐認爲我會有什麼私心呢?”
“其實你應該知道,A市領導不會把項目全都給你做的,萬一A市的房產項目全都被你壟斷了,將來A市ZF就要受控於你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面的小女人笑着看他,一副自以爲很聰明的樣子。
向天行也笑了:“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誤以爲我愛上你了,所以才把材料你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
“……”她被氣了個正着,忍着火,朝他的背影大聲說道:“向總,我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絕對不會往那方面想的!”
……
……
山路越走越崎嶇,越走越險峻,但越往上,越是煙霧繚繞,空氣怡人清爽,如沐仙境。
這裡是終南山。
向天行正帶着兩個國外回來的朋友爬山,這是他假期最喜歡乾的事,他喜歡登上山頂之後那種俯視芸芸衆生的感覺。
那兩個朋友也是登山愛好者,一個叫JACK,一個叫BAND,他們邊走邊聊。
JACK比較好動,又喜歡攝影,他喜歡一邊走一邊拍一邊聊,BAND則跟向天行一樣,純粹喜歡登上山頂的感覺。
JACK話很多,不時追着向天行問在國內的情況:“向,你在國內創辦的公司這麼成功,有什麼秘決沒?”
向天行行走在山路上,目光如鷹一般只朝着山頂的方向看,那是他的目標,他回答:“創業不就跟爬山一樣嗎?一直努力爬,不停歇,那麼你到達山頂的速度就比別人快。”
他身上揹着登山包,包裡還有帳蓬,準備今天晚上在山上露營,但即使背了這麼多東西,他仍然輕輕鬆鬆的,沒有喘一口大氣。
JACK調皮地問:“那如果我坐纜車不是更快?”
“就看不到路途的風景,下山也會迷路。”
JACK吐吐舌頭:“你都可以改行當哲人了。”
而BAND的問題則比較實際,他問:“向,你爲什麼遲遲不結婚?以前你說三十歲結婚的,現在你已經三十二歲了。”
“沒有找到合適的。”
JACK說:“聽說終南山一帶有一種料事如神的人,過去,未來都能算得很準,等下找個高人問一問向什麼時候結婚吧。”
向天行勸他:“那種不過是騙人的把戲,認真你就輸了。”
“算一次嘛,來都來了。”
終南山自古多道士,到現在還有太乙宮,樓觀臺等景點,近幾年又多了很多打着算命口號的道士。JACK把向天行拉到其中一個穿着破舊道士袍,舉着一個周易旗的男人面前,用蹩腳的中文說:“先生,我要算命。”
“請問您要哪方面?”
JACK說:“算一算我能活多少歲?”
道士笑了笑:“這是天機,不可泄露。”
JACK問:“那你告訴我,什麼可以泄露我就算什麼。”
“姻緣,財運,學業都可以算。”
JACK便說:“那我算一算財運吧,”接着便自顧地說起來:“是這樣的,上個星期,我在一家利大意餐廳吃飯,當時吃的是培根火腿披薩這些,當然他們店裡還新推出了烤羊腿,但是我沒有要,因爲我前一天剛剛吃了烤羊腿……”
大概此時並不是旅遊旺季,所以沒有什麼生意吧,雖然JACK說了有四五分鐘,但那道士仍然
一臉和顏悅色地聽着,最後JACK終於說了重點:“後來我的錢包就不見了。”
道士問:“所以呢?”
“所以我就想讓你算算,我的錢包被誰偷了,我的財運去哪裡了?”
道士呵呵地笑了:“您應該該報警,然後把這事交給警方。”
向天行也忍不住笑了,他告訴JACK,中國的算命先生不算這個。
JACK很失望的樣子,說:“那我就沒有什麼可算的,先生,您幫我朋友算算,算他什麼時候結婚。”
JACK指着向天行。
若換成平時,向天行一定馬上就走,他不相信命運,只相信自己。
但現在不知道爲什麼,他沒有拒絕,任由那個算命先生握住了他的左手掌,算命先生看了看掌,又問了生辰八字,最後也是笑咪咪地說:“兒時有波折,少時遇貴人,中年富貴,但恐有情傷、情債,有孽緣,總之會爲情所困,你這一生最大的阻礙就是你的感情。”
向天行沒說什麼,從錢包裡拿出幾張百元鈔放到道士面前。
……
立秋之後,東之菱項目也全面展開了。
項目一開始,AG就開始大量招人,但很多人招來了又不能馬上用,顧子華就決定讓何美琪重新到公司上班,沒有再讓她管商場超市了,而是讓她到工地協助顧小米。
工地上灰塵很大,即使一天到晚呆在辦公室,也免不了灰頭土臉的,儘管何美琪意見很大,但仍然不敢違背顧子華的意思,這是一個機會,如果她再不珍惜,那顧小米的勢力就會越來越大了。
由於東之菱第三項目一直是顧小米在親自執行,加上她的許多建議都被顧子華接受了,顧子華認爲她很有潛力,所以更加重用她了,以前很多決策性的工作不讓她做,現在也慢慢放手了。
何美琪自然恨得咬牙切齒。
一來,嫉妒顧小米的能力。二來,恨自己的女兒不爭氣。
“小雅啊,你若能有顧小米的一半心機,我也不會氣到這個份上,”何美琪在上班的路上不停地數落顧小雅。
顧小雅坐在車裡,懶洋洋的望着窗外:“好久不見向叔了,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這個?我聽說,向天行準備要娶曾市長的女兒了。”
“什麼?”本來懶洋洋的顧小雅,一聽到向天行準備結婚了,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似的,“向叔不是這樣的人,他一直都喜歡我,肯定那什麼曾,濫用職權,逼着向叔娶他女兒。他女兒沒準是醜八怪。”
何美琪氣不打一處來,拿出手機翻了翻照片:“人家纔不是什麼醜八怪,你看看這照片,看看,還兼職拍過廣告呢,哈佛大學金融系高材生。”
顧小雅漫不經心地看了看照片,一看,頓時就愣住了:“她?”
顧小雅想起來了,那天她去東方大酒店找向天行時,見過這個女人,當時她就揚言一定要得到向天行。
顧小雅氣得咬牙切齒:“這個母夜叉,一定是她逼向叔娶她,真是夠不要臉的!”
何美琪看着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嘆了口氣。
她想,指望顧小雅是不行的,有些事情,必須得由她來親自操刀了。
……
……
那天下午,顧小米又像往常一樣開車來到工地上。
幾個月前這裡還是一片荒蕪,但是因爲ZF趕工,短短的幾個月內,這裡已經初具模型了,到處都是蓋了一半的樓房。
本來也就是每天例行的檢查,但那天有個工程師告訴她,在建的那幢高層公寓出了點問題,有一批材料不對。
“材料不對?每一批材料都是我親自驗過的,怎麼會出錯呢?”顧小米不明白。
那個工程師說:“確實是同一批材料,但是我們不敢保證同一批鋼材裡面沒有次品,可是那批鋼材現在已經用上去了,顧總您還是上去看看吧,要是你說能用,我們就不返工了。”
顧小米沒有多想,跟着那個工程師來到那幢公寓前。
“那批材料用在哪一層了?”顧小米問。
“最頂層。”
顧小米站在這幢樓面前擡頭仰望最頂層,雖然只建了十幾層,但是那一刻,她竟眩暈了一下。
是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嗎?
“顧總,升降梯到了,”工程師示意她進去。
這種升隆梯是施工專用的,由底下的人員操作,可同時送兩個人上去,只要抓住兩邊的護欄就沒有什麼危險性。
顧小米站上去之後,工程師也跟着上去了,升降機緩緩上升。
但是,升到第七層的時候,七層有個施工喊了一聲:“鄭工,這裡有個緊急問題,你能不能先進來看看。”
那個工程師應道:“可是我要跟顧總上頂層看材料呢。”
“很嚴重啊,你趕緊過來看看吧,不然一下午的施工都沒法進行了。”
顧小米連忙說:“要不你先在這一層停一停吧,我自己先上去看。”
不同的材料因爲厚度不一,色澤不一,所以用肉眼就可以觀察出來,顧小米打算自己先上去看着。
接着,那個工程師就用對講機跟下面的人講話:“七樓停一停,七樓停一停。”
升降機操作員聽到之後,就將鄭工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而顧小米繼續往上升。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升降機突然顛簸了幾下,顧小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歪到一邊,她連忙緊緊地握住護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下面的操作員看到上方情況,頓時緊張起來,他知道升降機出了問題,不能再繼續升了,就握住操縱桿,想把升降機降下來。
可是,才往下一拉,上面的升降臺突然像失去了控制似的,竟然一頭垂了下來,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層,上面的顧小米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現在升降臺又急劇下降,她的身體也隨着升降臺重重地摔了下去,索性沒有從升降臺跌出去,但是在下降的過程中,她的小腿重重地撞了一下,似乎還傳來了骨頭斷了的聲音,劇痛一下子傳來。
顧小米痛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然而,危險還在繼續。
那升降臺突然下墜之後,又歪向了一連,跟地面傾斜了至少四十五度,顧小米那一刻已經被甩了出去,幸好她沒有因爲腳痛而放鬆警惕,而是緊緊地抓着護欄。
她一邊尖叫一邊往裡面爬,現在離地面還有三層樓高,萬一摔下去了,後果不知會怎麼樣。
下面見到這一幕的人都嚇壞了,那個升降臺操作檯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現在一動也不敢動。
顧小米在上面尖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一時間,工地上亂成一鍋粥。
顧小米在上面嚇得瑟瑟發抖,驚恐得難以名狀,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是那麼地近,而生命在死亡面前是有多麼的無能爲力,這也是第一次知道,活着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萬一,她真的死了?
下面,有人開了另外一臺升降機過來了,但是,顧小米現在所處的位置離旁邊的樓很近,傾斜位置又是朝牆裡面,升降機來了,也不能準確地到達顧小米所在的位置。
有人喊:“顧總,你能不能往下跳一下?跳下來就好了。”
另外那臺升降機能到達的位置跟她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米的距離,她已經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流着淚拼命地搖頭,同時緊緊地抓住護欄,不讓自己再次往下掉。
“顧總,你要是不跳下來,我們沒辦法施救啊……”
“顧總,請你抓緊時間了,不然我們不敢保證你現在這臺升降機還會不會再一次下墜。”
她仍是搖頭,她的腿現在根本動不了,即使動得了,她也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下面傳來一道吼聲:“顧小米,你趕緊給我跳下來!”
是向天行?
不知爲什麼,聽到他的聲音,她的恐懼竟然少了一些,好一會兒,她慢慢挪了挪腿,探出頭去,看到向天行就站在下面的升降臺處,憤怒地看着她。
她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小腿。
向天行看到上面那個驚恐萬分的小女人,此時的她是那麼地無助,他莫名地產生了一絲憐憫,剛剛他就在隔壁的工地,聽到這邊一出事,還是一位頭兒,他立馬就趕過來了,沒想到竟真的是顧小米。
可他不是應該不管她,讓她就這麼死去,不是更好嗎?他回來的使命,本來就是爲了對付顧家人的呀。
“你等着,我上來!”
向天行的行爲又一次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握住上面的升降機欄杆,小心翼翼地爬到了上面的升降臺,與上面那個小女人在同一個空間裡坐着。
而顧小米經歷了這樣的驚嚇,在看見向天行的那一刻,她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緊緊地抱着他,哭着說:“救我,救我下去……”
向天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句:“不要怕,在我在。”
接着,向天行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儘量不讓這升降臂再次下墜,慢慢地挪到傾斜的那一端,到了那一邊之後,他先跳下來,接着站在下面吊壁上,命令她:“把手伸出來!”
顧小米順從地伸出手給他,他拉住她的手,又扶着她的腰。
站在下面的所有人都摒住呼吸,驚恐地看着上面的一幕。
三四層樓高的距離,向天行就站在吊壁上,旁邊沒有任何護杆,而他卻抱起了上面的顧小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