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以前聽說過一句話。
那句話就是。
美術老師可不會教學生畫美少女……
雖然顧雪算不上是科班出身，這個世界的環境也有所改變，但她也能猜到，在學校之類的場合，除非是培訓專門人才的學校，正統的美術學校一般是不會教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的。
雖然學校教的大部分基礎一通便能通萬法。
但總有那麼幾個……天才，連融會貫通、舉一反三都不會。
白川梨奈就是這類人。
顧雪有一直追漫畫，所以她知道，眼前這位白川老師，畫背景和物品真的是一絕，但畫人物，特別是畫正在劇烈運動的人物，就跟屎一樣……
兩個人物打鬥這種鏡頭就更別說了。
辣眼睛……
“白川老師啊。”顧雪拍了拍白川梨奈的肩膀，語重心長。
“幹嘛！”
“你小時候是那種摔爛了盤子只會偷偷藏起來，而且永遠不會告訴大人的熊孩子吧？”
白川梨奈咬着銀牙，“放屁，小心我告你誹謗……”
“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顧雪瞪了她一眼，“你的漫畫，最被人詬病的，就這幾點吧？劇情我先不談，那麼多人說你畫得爛，你竟然只會揚長避短，還用‘我既然畫得爛，那乾脆意思意思一下就算了，畫個遠景，那別人就不知道我畫得爛了’這樣的餿辦法得過且過！”
“那你教我啊，我不會！”
白川梨奈今天一天，心情大起大落，自尊心被打擊得早就沒了，直接自暴自棄了起來。
“我……”
叮叮叮——
顧雪正要說話。
單調且乏味的鈴聲響起，迫使顧雪轉過頭去。
一直安靜坐着，似乎永遠都安靜坐着的三原千紗朝顧雪露出歉意的表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然後臉色一變。
“我接個電話。”
三原千紗臉色很不好看地站起身，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走向會客室的出口。
“母親……”
隨着門關上，三原千紗生硬的聲音便消失了。
“喂，打擊完我就不管了嗎？”
白川梨奈看着出神的顧雪，耐心等了一會，發現還是沒有反應，便喊了一聲。
“啊，抱歉。”
顧雪回過神來，雖然很在意三原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露出那樣的表情，但現在明顯不是在意的好時機。
“剛剛說到哪來着……哦，你畫得跟屎一樣……其實你首先是要面對這個問題啦，你要是不想改，沒人可以幫你的，其次的話，白川梨奈，你要知道你畫的可不是寫實類的漫畫，你畫的是奇幻類的漫畫啊。”
“只要人物比例不出錯……你就算把每個人物畫成模特身材都沒人會說什麼，真的沒必要追求相對的真實感，你應該知道，動畫的人設全部都被拉伸調整美型過了，你知道是誰的主意嗎？”
“我的。”顧雪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你也不能否認，動畫版的人物確實很帥，哪怕你是這些人物原型的繪製者。”
“不過畫風強求不來，這也不是非常重要急需修改的東西，你好好想想然後找到自己覺得最合適的畫風就好了，我想告訴你的是，藝術表達嘛，源於現實，也可以高於現實的。”
“我看過一部漫畫，一個女高中生回到家就會變成Q版人物，可以騎在她兄長的脖子上瘋狂作妖，要是按常識來看，這不是扯淡嗎？辣麼大一個高中生，脖子都給你坐斷了……但就是這麼扯淡的作品，我還看得挺開心的……”
白川梨奈冷不丁問道：“叫什麼？”
“啊？”顧雪愣住了。
“你剛剛說的作品叫什麼名字？”
顧雪僵住了，好一會，才含糊道：“忘了……哎呀，這些都是小事，我說的意思你能明白就好了，你現在比較麻煩亟需改變的還是另一個問題——打鬥畫面。”
白川梨奈用奇怪的目光看了顧雪一眼。
她倒是不懷疑顧雪的話。
只是有點懷疑顧雪有偷偷摸摸自己畫漫畫而已……
顧雪沒察覺到白川梨奈在想什麼，說到自己最擅長的部分，便直接畫了起來。
一邊畫，一邊跟白川梨奈解釋自己構思動作的思路以及對動作畫法的理解。
這樣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
顧雪在白川梨奈‘被打擊到了’的神情中，復刻了很多幕漫畫中的打鬥場面。
但效果並不怎麼好。
也不知道是顧雪太厲害了還是白川梨奈太菜了……總之後者好像完全不明白的樣子。
“啊……”
又努力了一會，還是沒有用處。
顧雪無奈放棄了，癱倒在沙發上，有些生無可戀。
白川梨奈拿着顧雪畫出來的畫稿，有些郝顏。
“你知道嗎？”
顧雪看着會客室的天花板，突然輕聲道，“看到你第一卷畫死愛麗絲的時候，我想到了一部漫畫，那是一部非常厲害的漫畫，我之所以會想起，是因爲那部漫畫也死過一位劇中的主要角色，當時我特別難受，不過那部漫畫的作者算溫柔的了，角色死後，他用了整整一卷補完了角色的過去，並補全了劇情。”
白川梨奈不確定道：“你……是在跟我閒聊嗎？”
顧雪白了她一眼，“我在自言自語，我還要給你拜年呢，新年快樂呀。”
“……”白川梨奈深吸口氣，“這不是很亂來嗎？用一整卷刻畫人物過去什麼的……我的漫畫畫了一卷主角小時候的事，你都說我墨跡……”
“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如果你看過那部漫畫就知道了。”
說着說着，顧雪又有些抓狂。
“啊……我好想看漫畫啊。”
白川梨奈：“……”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要告訴你，白川老師。”
顧雪抓狂了一會，突然又平靜了下來，坐正身子，一本正經道：“加油，我期待你能創作出讓我入迷的作品，雖然你現在跟我剛剛說的作者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在對方面前你甚至連個菜雞都不算，但我還是對你抱有期望，因爲我想要看更加有趣的漫畫。”
白川梨奈沉默片刻，學着顧雪的語氣道：“那我謝謝你啊……”
“嘿……”顧雪也不在意，笑了笑，“好了，今天就這樣吧，我也發現了，我在這裡埋頭畫，埋頭說，對你沒有任何用處，你還是要自己畫才知道。要不這樣吧，你有時間就過來，我……把我畫過的動畫鏡頭給你畫一遍，雖然有點亂來，但你這個連動作都把握不準的漫畫家，也管不了亂不亂來這回事了，雖然動畫作畫跟漫畫作畫差別有點大，但應該也能讓你抓住一些畫動作的感覺，雖然我不怎麼敢保證……”
“嗯。”
白川梨奈趕緊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距離兩人來到會客室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她感覺顧雪該說的應該也說完了，沒說完也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她怕自己會沒信心再拿起筆……
“那我們出去吧，我給你拿一卡鏡頭試試看，順便拿本《漫畫·從進階到進醫院》給你。”
顧雪站起身，一邊走向會客室的出口，一邊隨口說道。
“……”
正要跟上去的白川梨奈猛地僵住了。
進階到……進醫院？
顧雪腳步不停。
很快就離開了會客室。
白川梨奈留在原地，有點亂。
突然。
已經走出會客室的顧雪又打開了門，探出個腦袋來，憋着笑補充道：
“……開玩笑的，新年快樂呀。”
“……”
白川梨奈站在原地，看着顧雪努力憋着笑的漂亮臉蛋，抱着對方兩個多小時畫出來的一大疊畫稿，愣了一會後，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緣故，突然結結巴巴地開口道：“……等等，上次的事，對……對……不……”
砰。
白川梨奈：“……”
白川梨奈的話還沒來得急說完。
顧雪就縮回腦袋，把門關上了。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