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走到門牆邊,辰夜便看見自家的牆角旁立了個小小的人兒,走近些,辰夜認出那是元涉那邊的仙童。
辰夜明白了些,走到他跟前,問道:“你怎麼在這?是等我嗎?怎麼不進去等?”
小仙童看到辰夜,慌忙行了一禮,指了指屋裡:“我看見仙君屋裡有其他客人,但我家主人交代了這封信謹慎些送到您這,我原想着等客人走了再送進去給仙君,卻不想仙君也不在宮內,便也好。”小仙童掏出懷中的信遞給辰夜,神色複雜,想說什麼,也沒什麼可說,點了頭打算直接退下。
辰夜捏着手中的信愣了愣,叫住了小仙童:“元涉去了下界,你打算如何?也跟下去嗎?”
小仙童撓了撓頭,有些拘謹。辰夜發現,這幾個朋友的仙童性格與自己主人大體都是反的,溫潤的沐青有個頑劣成性的小仙童落葉,自在隨意的元涉卻有個恭謹的小大人似的仙童,唯有東飲那個整日將“天殺的”掛在嘴邊的仙童同他主子一樣不怎麼靠譜……
小仙童看着辰夜:“跟着元涉真君這麼些年了,他走了,小仙自然是要同他去的,不然看他此行歸來的樣子,小仙也……也實在放心不下……念着他的囑託,待您回來,把這信交與你,小仙便一同下去了。”
辰夜頓了頓,輕聲道了聲:“也好。”末了,加了一句:“他失了九成修爲,怕是多有不便,照顧好他……有事便同我說着。”
小仙童應了聲是,慢慢退下了。
辰夜打開手裡的信,裡面洋洋灑灑提了幾句話:“勿念,勿尋,我很好。只是驀然想起你曾經烏鴉嘴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答應你若我真的動心了、經歷了,定會第一時間跟你分享感受。沒成想,真的應驗了。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放不下!恐怕樂觀慣了,心裡還存了些不切實際的念想,想着就算魂飛魄散之人,可能也會僥倖留下那一絲一縷魂魄,以他的性子,若真能存下一絲,怕是會第一時間來這澎城轉轉。可能的確是我癡心妄想了,癡心妄想也罷,但總想試着尋一尋他的氣息,再來看看他用血肉守護的這座城,這個他一輩子沒能離開的地方……在這裡,繼續替他守下去……說我任性也罷,反正我現在就是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甚至還樂在其中。朋友之間,似乎不該說什麼肉麻兮兮的感謝,但我還要對你說一聲感謝,感謝這段時間的生死與共。聽說你馬上又要下界處理覆惡之事,便多小心些,保重!順便,替我對沐青道一聲‘感謝’,還有‘珍重’。”
辰夜合了信,道一聲:“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心裡卻驀然鬆快了些。
慢慢悠悠進了宮,便看見東飲在裡面坐着。
東飲搖着他那把破摺扇,看見了辰夜,合扇衝辰夜點了點:“天帝那裡沒事了?前因後果明白了?”
辰夜道:“明白了,平白捱了一頓罵,還遇見了……算了,不提也罷。”
東飲道:“你風風火火走了,那華爍真君便跟我們交代了詳細的細節。”
辰夜喝了口茶潤口、敗火:“唉!此事不提了……只是我還有事想問問你。”
東飲道:“你且說吧,知無不言。”
辰夜皺着眉頭,緩緩道:“澎城方氏一脈,至此斷了,但方氏也算改了澎城原先被他國屠戮殆盡的悲慘命數,而後又破了你占卜出的預言,那麼澎城的後事……你可知道一些?”
東飲道:“你別說,澎城那事結束後,你我四人在客棧等元涉時,我又專門卜了一卦。”
辰夜問道:“是何結果?”
東飲搖着摺扇,認真道:“沒有結果。”
辰夜看着東飲的神情,知道他不是故弄玄虛,皺着眉頭聽他繼續說下去。
東飲道:“命數這事,原應是訂好了的,但總會出現一些我們預料不到的意外,名爲變數。澎城因爲魂器有了如此多的變數,其原定的命運早已偏離了軌跡,現今,又是大變之後的空白期,後續如何,就要看它自己後續的發展了……不過,我算了算,五年以後,就到了人間長期紛爭之後的太平期,普遍不會有什麼太壞的事……”
辰夜點了點頭:“那便好。”
東飲道:“元涉的事一摸清了,接下來說說接下來的正事吧,先前看你心神不寧的,我也一直壓着未說,如今合該拎上太面了。”
辰夜道:“方纔天帝同我交了些底,是覆惡的事?”
東飲道:“沒錯,最遲不超過三日,我們須去上一趟荒蠻。”
辰夜將“荒蠻”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荒蠻?那不是?”
東飲道:“沒錯,是接近覆惡一族的封印之所!”
辰夜道:“我聽說那處濁氣瀰漫,魔獸橫生,單憑……豈不是送死?”
東飲扇着扇子,故作深沉道:“是有些艱鉅,但那卦象有些不同尋常,先前只是算出有覆惡的蹤跡,但此番我卻測出那魔氣平白漲了一倍之多,隱隱像是那覆惡的首領“魘影”的覺醒之兆……”
辰夜瞪大了眼:“魘影他不是……已經……?”
東飲道:“此事馬虎不得,此行我和言鬱會隨你同去,以防消息傳遞的不便,另外還有君未天君,以防萬一,天帝還撥了些天兵天將,一旦有不測他們會第一時間趕到……”
辰夜道:“小寶?”辰夜驀地站起身:“他當時在問道失蹤,現在還不知身在何處?被那狐狸拐到了何處了呢?”
東飲道:“君未天君三日前便回來了啊!”
辰夜道:“什麼?他可有意外?”
東飲搖了搖頭:“未見意外,挺正常。”
辰夜訕訕坐下:“一會兒我去瞧瞧他。”話題又轉了回去:“看來此番,任務有些重啊!”
東飲道:“誰說不是?所以你早些準備準備,早作打算。”
辰夜想了想,驀然想起一人:“沐青呢?沐青可同去?”
東飲搖了搖頭:“你走後他便被人匆匆叫了去,看樣子碰到些事情,不知道呢。怎麼?”
辰夜有些嫌棄的道:“先前沐青、元涉在,遇事還有個商量的人。此行就剩你們幾個,一個比一個不靠譜,實在是……”
東飲:“……”
東飲走後,辰夜坐在那裡想事情,對於“荒蠻”這個詞,腦中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先前聽說的覆惡的封印之所,而是好像不久前有什麼人提到過。
苦思冥想,忽然腦袋一個閃光:當時他被方涯困在地下牢房中,碰到了那個瘋瘋癲癲的道士,他還記得那道士似乎對他說過:“安定塔是荒蠻特有的魂石鑄成的,你往那處走走,或許有你想要的答案……”如今看來,避無可避,事情的線索都指向了危險而神秘的荒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