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意的笑笑,告訴了他唐家的地址,又付了銀子,轉身欲走,卻被小販叫住,“公子,找您錢!”
我擺擺手,“不必了。”服務到位,給點小費很正常。
晚上回到唐家的時候,小販早已如約把雞送到了。古人這種自然而然的誠信,真是比現代強調潤色下的誠信好上許多。唐廣德、邱氏又輪流說了我一番浪費系列的話,我只是付之一笑,這都是小錢兒,爲了唐寅,就一個字——值!
這日晚上,沒有碧心攪局,一切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寧靜。我親自爲唐寅送去了人蔘雞湯,坐下小敘片刻。
“嫣兒,明晚我們出去玩吧?”
“什麼?!”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待確定耳朵的各項功能正常後,當即反駁:“不行,兩天後就童試了!”
“嫣兒不是說我此次童試必得第一嗎?”唐寅沒正行的說。
居然拿我的話堵我,可恨!我初講這句話時,咋沒看出來你這麼信我呢。我滿臉假笑地回敬道:“對呀,但前提是你要努力學習,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及充沛的體力作爲保障。”
唐寅假意嗔了我一眼,分明在說:好你個張嫣,話全讓你說去了,你是兩面堵啊!不過馬上換回了之前的嬉皮笑臉,“嫣兒,你可是說過要懂得適當的放鬆。我們出去吃吃花酒再玩上半宿也是輕鬆一下,放鬆下緊繃的神經嘛!”
我白了他一眼,還想吃花酒?美死你!挑眉道:“我怎麼沒看出你神經緊繃呢?我說不許去就是不許去!要放鬆在家放鬆。”
“在家如何放鬆?”
“放鬆是一種心態,主要看個人的自我調節能力,與環境的關係並不太大。心態好,在那兒都是放鬆的;心態不好,即使寄情山水也是渾身不自在,歸類爲附庸風雅。”
唐寅放下湯碗,魅惑的一笑,“呵呵,嫣兒總有道理。”
我忙把頭低下,故意不看唐寅,生怕被他那雙桃花迷離眼放出的百萬福特電流擊倒。裝出整理衣襟,心中暗叫:拜託,不要笑得怎麼顛倒衆生好不好!
唐寅故作遺憾,“唉!沒辦法,既然嫣兒堅持,那就在家裡放鬆吧,不過你可得陪我哦!”
“好。”我想都沒想答應下來,總之,不去青樓喝花酒就成,在家裡隨便他折騰吧。有唐廣德和邱氏在,量他唐寅也玩不出什麼花花樣。想到這兒,我越發平靜,隨之打了個哈欠。
“瞧你困的,真不知每日早出晚歸的都在忙些什麼。”
“讀書啊,不是有入學考試嘛!”我隨口編道。
“哦,是嗎?”唐寅滿臉不信的笑笑,“哈哈,既然如此,此次童試後,嫣兒定要立即來‘六藝’。我和祝兄在書院等着你呢!”
我心這個虛呀,哪有工夫讀書呀?白天晚上陪玉凝加緊練習,就吃飯和做面膜的時候能稍微歇一會兒。那點時間我可不願意看豎版的繁體字,折磨自己的視覺神經。
二月十八日,平凡的一天,至少白天是這樣的。
晚上,那位“可愛”的碧心妹妹又來了。有了唐寅之前的解釋,我倒沒前日那麼彆扭了,誰能沒倆異性朋友?正常嘛。話是說得冠冕堂皇,可看到碧心寸步不離地粘着唐寅,我面上客氣有加,真實態度還是不冷不熱。
直到聽說碧心明日要隨母返回應天府時,才真正熱情起來,忍不住在心中狠狠鄙視自己一番。
飯後,碧心纏着唐寅不放,嚷嚷着什麼“伯虎哥哥,人家好捨不得你。本想多陪你幾日,可母親不許,說女兒家不便滯留在外,要乖乖呆在家裡纔對。”
唐廣德頷首,“你母親說得極是,女兒家就該恪守婦道。”邱氏夫唱婦隨應和了幾句。唐寅不置可否的笑笑,卻把目光掃向了一旁四處亂飛白眼的我。我立刻收回不屑,低頭裝作喝茶。
碧心見沒人持反對意見,只得乖巧的點下頭,“心兒會聽話的,那伯虎哥哥一會兒送心兒回客棧好不好?”
“是呀,伯虎,你親自把心兒送回客棧吧,這樣我們老兩口才好放心啊。”
唐寅站起身,“是,爹爹,孩兒這就送妹妹回去,免得天晚了徐伯母擔心。”
徐伯母?腦中快速閃過一絲異樣。再看唐寅一句話說得滴水不漏的,本想多呆會兒的碧心怏怏站起身的樣子,也就沒深想下去。
我隨唐廣德、邱氏把二人送到門口。唐寅趁走到我身邊,附在我耳邊快速說了句“等我回來就去尋你”。灼熱的呼吸從他的口鼻中噴出,燒着了我耳窩處最敏感的肌肉。我臉“蹭”的一下紅了起來,趕忙深深埋下了頭。天啊!考驗我的毅力還是故意整我,他當真不知這個動作的曖昧嗎?
唐寅說完就像沒事人似的和碧心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意亂情迷。邱氏發現我一直“低頭認罪”,關心地問我怎麼了。
“沒,沒事。”我臉在發燙,不敢擡頭,生怕邱氏看見我羞紅的臉頰,草草應付了一句。心中無語,咋搞得像和唐寅偷情似的呢。
“可是……”
我打斷邱氏,“我是舍……不,我是累了。伯父、伯母要是沒別的事,嫣兒先告退了。”我本想說是自己捨不得純真的碧心走,轉念一想,姑且不說這話假到什麼程度吧,就我現在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說出來,還不得引起保守的唐廣德和邱氏誤會啊。這裡畢竟不是言論自由的21世紀,搞不好這倆人認爲我對碧心有啥非分之想呢。
唐廣德道:“嗯,去吧,既然累了就早些安置。”
我見唐廣德應允,趕忙溜回房間。關好房門,坐在牀上閉目養神,在幾個深呼吸的幫助下慢慢平靜下心中的燥熱。我坐不下去,站起身在房裡踱來踱去,癡癡地等待唐寅歸來。唉,心底嘆氣,難怪世上會有望夫石,我還沒咋地呢,就深刻體會到“望眼欲穿”四個字的滋味了。
唐寅一去就是1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我在房裡轉悠得腿兒都麻了,也沒盼到他的人影。正坐在地上捶腿的工夫,期盼已久的敲門聲終於響起。我全身像被充足了電一樣,瞬間精力充沛,一躍跳起,連跑帶顛地去開門。
“吳嫂,怎麼是你?”心涼了半截,精神萎靡下來。神色黯淡地問:“這麼晚了有事嗎?”
“沒旁的事,張公子,我見您一直沒來取雞湯,就給您送過來了。”
“有勞吳嫂,是我一時疏忽忘記取了,謝謝啊!”說着接過吳嫂手中的托盤。
“哪裡,張公子每日早出晚歸的那麼忙,還悉心關照我家少爺。就衝這份用心比尋常女子都要強上許多呢!”
我心虛的笑笑,假模假樣地說:“呵呵,我與伯虎是朋友嘛!肝膽相照都是應該應分的,何況些許小事。”卻在心中搖頭,這場面話是說得越來越漂亮了,人哪,真是口是心非的可悲動物,而我更是其中的典範。
敦厚的吳嫂自然看不出我的花花心思,笑着說:“張公子真是難得,對朋友仗義體貼。”
我沒心情與吳嫂寒暄下去,就客氣地把她打發了回去。
退回房間,剛要關門,就聽到院口的陰影處傳來一陣輕笑。我嗔怒地看向陰影,罵道:“捨得回來了?我還當你要與你的心兒妹妹夜遊蘇州府呢!”
唐寅走出陰影,嬉皮笑臉說道:“不回的話,就喝不到熱乎乎的雞湯了。”
“熱乎的沒了,涼湯要不要?省得‘兄妹’離別惹你上火,我看還是涼的好,降降火氣。”
“哈哈……”唐寅大笑,“素未聞之涼雞湯有這等功效,看來嫣兒是惱我回來晚了。”
我假意關上門,不搭理他。唐寅一個箭步衝上前,用手抵住房門阻止我的行動,朝我魅惑衆生的一笑,“嫣兒是真的惱了,心兒不肯放我走,非要我多陪她一會兒,我這纔回來晚的。你看,我可是連房都沒回直接來尋的你,如此也不能讓你消消氣嗎?”
我被唐寅的笑容迷得七葷八素,不忘是用腦中殘存的理智與之對抗,“有伯虎這樣的哥哥真不知是心兒妹妹的幸還是不幸。”
“此話怎講?”唐寅一面疑惑地問我,一面不請自入,徑直走到圓桌旁坐好。
我關好房門,隨他坐到桌旁,從湯盅裡倒出碗雞湯遞他,然後慢悠悠地解釋道:“你那心兒妹妹對伯虎你是情誼濃厚,我一旁看得明白,絕不僅是兄妹之誼那麼簡單,倒更像男女之情。前日伯虎對我言之,是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碧心年幼懵懂,情竇初開,豈不難辦?”
唐寅放下湯碗,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淡淡地說:“嫣兒多慮了吧!”
“多慮?”這次換我皺眉了,怎麼可能是多慮。女人是天生敏感的動物,尤其對同性情敵更是加倍敏銳。我雖不認爲碧心能對我造成實際意義上的威脅,但小心眼的毛病,仍讓我妒忌她可以明目張膽或者叫肆無忌憚,總之是纏着唐寅不放。當然,我也不免爲碧心註定無果的戀情感到無奈。
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的愛情之路是平坦的,正因爲經歷了風風雨雨,才使彼此更珍視對方的存在,擁有相伴一生的勇氣和決心。哎,可惜這裡是不講愛情,講婚姻、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那麼,一心愛慕唐寅又心思單純的碧心將如何面對今後的傷害呢?
唐寅見我坐在一旁發呆,便喚了我兩聲。
我心不在焉的看了他一眼,似在自問又似在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真有這樣的道理?”唐寅沒聽清楚,問了我句。我淡然一笑,“沒什麼,我是說希望是我多慮了。”
唐寅卻正容道:“嫣兒提醒得是,男女有別,心兒妹妹長大了,再過一兩年徐伯父該給她許個人家了,良家女子是該有所避諱的。”
這前半段我聽得入耳,可後一句咋這彆扭呢。良家女子?敢情不是良家女子就不該有所避諱呀。我並不保守,贊同異性間的正常交往,並十分支持這樣的友誼延續下去;但堅決反對男女雙方冒用朋友的名義,不清不楚搞曖昧,尤其是在有了另一半之後。嗯哼~扯遠了。等等,“徐伯父”,之前好像說過“徐伯母”,該不會,該不會那個碧心姓徐吧?!
我急忙問道:“伯虎,碧心姓什麼?”
“徐啊,徐碧心啊,是我疏忽,忘記把她的姓氏介紹給你了。”
我“騰”一下站起來,瞪大了鳳眼追問:“是雙人徐,還是言午許?”
“是雙人徐,嫣兒是怎麼了?”
我“咣”一聲重重坐回凳子上,這回不必擔心徐碧心失戀了,該擔心自己失戀了。史書記載,唐寅,年19娶妻徐氏……我蒙了,徹底蒙了。沒事把自己當個無敵穿越女,成天合計着幫這個幫那個的,卻偏偏忘記了自己喜歡唐寅其實就是在與歷史鬥啊!結局已然註定,我真的有勝算嗎,可以勝利嗎?
唐寅見我霎時間臉色慘白,緊張地問我原因。
我怔了怔,嚥了口乾沫,擠出一個苦笑,“是我胡思亂想,讓伯虎見笑了。”
唐寅依舊不放心,“嫣兒莫不是太累了才容易走神的,你的臉色實在讓人擔心!”
“還好,倒是後日童試,伯虎千萬別累到。”
唐寅神秘的一笑:“所以我才今日來尋你呀!”
看他神情古怪的樣子,我驀地想起了“正經事”,也忘記了初始的不滿和白等了一個多時辰的望夫石經歷,好奇地問:“伯虎有何打算?我們可是說好了不出去玩的。”
唐寅喝完雞湯,遺憾地說:“是呀,我們不出去,反正眼下無柳街也沒什麼好玩的。”
我不得不白他一眼,怎麼還惦記無柳街呀!不覺偷笑出來,可不是嘛,無柳街這陣子可真沒什麼“好玩”的了。爲了參加“百花盛宴”,才貌出衆的名妓們全學玉凝閉門謝客,苦練技藝;姿色中上的,又去拼那“九朵金花”的排名,縱然出來接客也是爲自己“拉票”,心有雜念,又怎能專心“工作”。
唐寅不解地看着我神色變換,傻乎乎問我爲何又笑了。
我裝出無知的樣子,“有嗎?啊,我只是奇怪無柳街怎麼沒‘好玩’的了?”
“嫣兒竟然不知?如今蘇州府上下,乃至整個江南都在討論‘百花盛宴’!雖然僅是青樓的花魁大賽,與應天府的花魁比試無甚分別,但搞得聲勢浩大,人盡皆知不說,還廣邀江南名流士紳觀賞。評選方式也與衆不同,動員百姓參與其中,人手一票,票高者方可獲得花魁美譽。更有個賽後抽獎,設了不少豐厚的獎品。還提出個新詞兒,叫‘民主選舉’,真是聞所未聞。我倒沒料到無柳街竟會有人出了這麼個拉攏人氣的主意!”
我心中得意,畢竟俺是“百花盛宴”幕後委員會的企劃部部長。怎麼能不知道這點兒吸引人的小伎倆,皆是我從現代選秀活動中copy來的小手段罷了。嘻嘻,唐寅大概不知道,一樓大廳的散桌已被訂得差不多,沈媽媽前日與我商量時,我還建議她賣站票來着。人家奧運會的重要場次不也想過要賣站票的嗎。
我擺出一副恍然大悟,故意無所謂地說:“我是聽說了,不過不太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鬼話,我能不關心?但是,可但是,但可是,如今是萬萬不能承認的。戲已開場,爲了廣大觀衆就一定要演到底,否則聰明如唐寅定會看出端倪。
唐寅搖頭嘆息,“嫣兒實是正人君子,我看整個蘇州府不關心這場賽會的只有你和徵明兩人。”
文徵明?我有些詫異會聽到他的名字,不是因爲從唐寅口中說出,年齡相仿的兩大才子認識本屬正常;更不是因爲唐寅把他歸類爲正人君子,我想,坐懷不亂的柳下惠與之相比都得黯然失色。只是他能不關心“百花盛宴”,不關心玉凝嗎?
“嫣兒,嫣兒?”唐寅焦慮地叫了我兩聲,擔憂地問:“嫣兒到底怎麼了?我看當真不舒服吧!”
我知今晚走神的次數太多,乾巴巴地說:“我是一直等着你的驚喜來着,沒出去玩又不去書房讀書,伯虎該不會是想和我徹夜長談吧?”
“哈哈……”唐寅不疑有他,又輕拍自己的額頭以示懲罰,“險些忘了今晚之約,嫣兒等着,我去去就來。”
我微笑着送走唐寅,心中卻是無論如何笑不出來。唐寅、徐碧心、玉凝、文徵明……幾個名字縈繞在腦中揮散不去。如果他們是歷史寫好結局的人物,那我又算什麼,我能和天鬥嗎?敢和天鬥嗎?難道真像其他穿越文中的女主角一樣,最終將逃不過被歷史車輪碾爲灰燼的命運……
不肖半刻,唐寅折轉回來,手裡如捧至寶般端着一個小酒罈。我收斂心神,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困擾。
有點失望的看着一臉仔細的唐寅,這該不會就是他說的節目吧?我又不是嗜酒之徒,縱然是美酒佳釀,對我來說也是種刺激性的特殊飲料而已。
唐寅穩穩地放下小酒罈,從懷裡掏出兩個小酒杯,小心翼翼倒滿酒,親自遞給我一杯。滿眼期待地說:“嫣兒快嚐嚐,這酒可是人間極品,祝兄惦記了多年都未曾喝上呢!”
看唐寅的謹慎樣,又細細聞聞飄滿房間的酒香,即使是門外漢的我也知此酒是難得一見的上品。只是酒終究是酒,再好也改不了酒的本質。我道:“有酒無菜豈不可惜,不如我去廚房尋尋是否有什麼下酒菜。”
唐寅忙阻止我,“嫣兒此言差矣,品酒需心平氣靜,若是掛了菜餚的味道,那酒便成了下飯的俗物。不但難解其中真味,也辱了這難得的佳釀。”
聽起來有些道理,妙玉不曾教育過寶玉茶要少喝慢品嗎,多了就成了解渴的俗物了。想來酒與茶在這方面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拒絕不了唐寅的盛情,加之心情壓抑,不免想起李白那句經典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便低頭喝了一小口,酒能穿腸也能解憂不是。眉頭微蹙,還不是一樣又辣又苦的麻舌頭嗎。不過,回味確實是我從感受過的甘醇濃厚。
唐寅見我終於喝了酒,也欣喜的隨我品了一口,笑着問道:“嫣兒可知此酒爲何?”
我眨巴眨巴眼,本想誠實的說不知道。可嘴快一步,沒經大腦好面子的信口問道:“茅臺嗎?”
唐寅高興的大笑出來,“哈哈……嫣兒果真是個識貨之人!”
我也覺得好笑,瞎貓原來真能撞見死耗子。我淺薄的酒水知識來說,中國名酒首屈一指的就屬與蘇格蘭威士忌、法國科涅克白蘭地齊名的三大蒸餾名酒之一,大麴醬香型白酒的鼻祖——貴州茅臺了,所以才順嘴胡謅說是茅臺的。
唐寅見我識貨,問道:“嫣兒對茅臺酒還了解多少?”
“貴州產,質量好,歷史悠久,是風格最完美的醬香型大麴酒。漢武帝劉徹曾飲之,盛讚其‘甘美之’……嗯,我就知道這些了。”
“嫣兒說得對,茅臺酒質晶亮透明,微有黃色,醬香突出。敞杯不飲,香氣撲鼻,開懷暢飲,滿口生香,飲後空杯,留香更大,持久不散。口味幽雅細膩,酒體豐滿醇厚,回味悠長,茅香不絕。”
我在心裡悄悄補充,可惜,再好也不是清甜的,偶就愛喝爽口的鮮果汁。
唐寅見我沒心沒肺,心中奇怪,因問:“嫣兒好像並不關心這些?”
我如實回答:“不是不關心,而是我根本不懂酒,如何去關心呢?倒是伯虎好像知道許多,不如改天有空給我講講。”
“何必改天,我現在就給你介紹下。”唐寅洋洋灑灑地爲我細心講解起來:“現今世上的名酒,基本全是朝廷的貢酒,比如古井貢酒、鶴年貢酒、棗集美酒、酃酒、羊羔美酒、杏花村汾酒、五加皮酒等等。其中的鶴年酒是本朝永樂三年創立在京城的鶴年堂所釀製,專門爲皇宮配製御用養生酒、養生茶等而揚名四方。”
“啊,我想起來了,不就是被譽爲‘京城養生老字號歷史悠久第一家’的鶴年堂嘛!鶴年貢系列養生酒,運用六百年御用養生酒釀製工藝精製而成,據說色澤瑰麗、酒性溫和,營養豐富,是中老年養生保健的上好嘉品。”
唐寅瞪圓了眼睛詫異地問我,“什麼六、六百年?歷史悠久?嫣兒記錯了吧,鶴年堂距今才幾十年歷史呀!”
我復嚥了口乾沫,好死不死的嘴上又缺把門的了,知道點東西不夠自己窮得瑟了。我岔開話題,“那其他酒呢?伯虎應該也知道吧,不如一起介紹下。”
唐寅自然不知我的小九九,難得見我好學,耐心介紹道:“古井貢酒又叫九醞春酒,東漢建安年間,九醞春酒以及它的釀造方法被獻給漢獻帝劉協,自此九醞春酒名聲鵲起,成爲歷代貢品。酒液清澈如水晶,香醇如幽蘭,酒味醇和,濃郁甘潤,粘稠掛杯,餘香悠長,經久不絕;鶴年貢酒剛剛說過了;再說棗集美酒吧,它產自棗集鎮,那裡是傳統酒鄉,更是道教鼻祖老子的誕生地。
釀酒歷史久遠,上可追溯至春秋,盛於隋唐,產出的酒被宋真宗趙恆欽定爲宮廷貢酒,有‘天賜名酒,地賜名泉’、‘棗集美酒,名不虛傳’的美句流傳。傳說孔聖人問禮拜謁於道教祖師老子時,老子曾奉上棗集釀造的美酒招待孔子,孔子飲後遂留下‘惟酒無量不及亂’的千古名言;酃酒又名酃湖之酒,在北魏時就成爲宮廷的貢酒,而且多被歷代帝王祭祀祖先時選作祭酒。酒色奶黃亦或琥珀,回味鮮美清正,氣味芬香馥郁,有瓊漿玉液的美譽;羊羔美酒在三國時,曾被諸葛亮犒賞三軍。
《空城計》中,司馬懿兵臨城下時,諸葛亮在城樓上唱到:‘大開城門將您迎,我用羊羔美酒犒賞你的三軍。’直到唐代羊羔美酒作爲貢品進入宮廷,傳說唐玄宗李隆基給楊貴妃過二十歲生日時,從‘沉香亭’貢酒中特意爲楊貴妃選中了羊羔美酒以示祝賀,貴妃醉酒後,翩翩起舞,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宋朝大文豪蘇東坡在同客人暢飲羊羔美酒時,揮筆寫下了‘試開雲夢羊羔酒,快瀉錢唐藥王船’的精美詩句。羊羔美酒融酯香、奶香、果香、藥香於一體,酸甜適度,風格獨特,藥用價值極大;再說那杏花村汾酒,嫣兒該是知道的。唐代大詩人杜牧的‘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的千古絕唱使得杏花村和汾酒一夜之間天下聞名。
《北齊書》記載,杏花村汾酒在南北朝時期成爲宮廷貢酒;五加皮酒堪稱最古老的貢酒了,是由多種中藥材配製而成。關於它的配製民間還有一段優美的傳說。傳說東海龍王的五公主佳婢下凡到人間,與凡人致中和相愛。因生活維難五公主提出要釀造一種既健身又治病的酒,致中和感到爲難。五公主讓致中和按她的方法釀造,並按一定的比例投放中藥。
在投放中藥時,五公主唱出一首歌:‘一味當歸補心血,去瘀化溼用妾黃。甘鬆醒脾能除惡,散滯和胃廣木香。薄荷性涼清頭目,木瓜舒絡精神爽。獨活山楂鎮溼邪,風寒頑痹屈能張。五加樹皮有奇香,滋補肝腎筋骨壯,調和諸藥添甘草,桂枝玉竹不能忘。
湊足地支十二數,增增減減皆妙方。’而這歌中含有十二種中藥,便是五加皮酒的配方。五公主爲了避嫌,將酒取名‘致中和五加皮酒’。據《申農本草經》載,‘魯定公母單服五加皮酒,以致不死’。”
唐寅如數家珍般流暢的說出了每種酒的淵源歷史。我早在一旁聽傻了,壓根不是崇拜一詞能形容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嘴巴不自覺長得老大。天啊!縱然知道對面的是好酒的大才子唐寅,非凡夫俗子可比,卻也無法預料他的知識竟淵博到這般程度。
唐寅見我一副震驚到僵硬的表情,忍不住偷笑。看我依舊沒有反應,索性拿手在我眼前筆畫了兩下,“嫣兒,嫣兒,你還好吧?”
我閉了閉眼,努力合上嘴,強迫自己回過神來,認真說道:“伯虎你實在太厲害了,我真是從心底裡佩服你!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簡直像是釀酒世家的接班人!”
“‘接班人’?又一個新鮮詞兒。”唐寅見怪不怪的笑笑,“嫣兒莫非忘了家父是經營酒肆的,他老人家自己也在經釀酒。我耳濡目染當然知道的多些,加上我又喜飲酒,便留心記下了。其實剛說的並不全面,我是想起哪種就說哪種罷了。”
想起啥說啥——輕鬆加愉快啊,這可不是隨便誰都做得到的。我心中感嘆,這就是能人和庸人的本質區別吧!隨之問道:“這些酒伯虎都喝過?”
唐寅遺憾的搖搖頭,“那些都是天下聞名的貢酒,我唐寅一介布衣,怎能全喝過。倒是民間的好酒我喝了許多種。”
“哦,民間還有好酒?莫不是前面店裡賣的女兒紅、花雕?”
“哈哈,也算是。還有劍南的燒春、吳縣的洞庭春色、滎陽的土窯春、富平的石練春、崇安的麴米春、宣城的竹葉青也都是響噹噹的名酒,此外狀元紅、杜康、桂花釀、菊花釀、茱萸酒等等也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呵!小小年紀,酒喝得挺全乎的。只要別過量,成個“酒蒙子”樣的混人,我倒不太計較他的飲酒問題。“不知伯虎最愛喝哪種酒?”
“好酒、美酒我皆來者不拒,嫣兒呢?”
我覺得這是個聲明自己不愛飲酒、提倡健康生活的好機會,不錯時機地答道:“我本不是個好酒之人。其實,我不太愛喝酒的,覺得白酒又辛、又辣、又苦、又澀,喝到嘴裡還麻舌頭,嗆嗓子,分明是遭罪!我承認上等好酒有所謂的回甘,可我挺不到回味就被它折磨得相當難受了。酒雖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好物件,但喝多了也會傷身的。當然了,我並不反對飲酒,偶爾喝點也是調劑生活樂趣的一種休閒方式。尤其是像茅臺這樣的人間極品,更是難得一見。”
唐寅沒料到我會藉此大發牢騷,一時間不好接話,想了想才說:“我倒是從未了解過嫣兒的心思,今日總算得知了。”
我趕緊喝了一口酒,以表示對他請我飲茅臺一事並無他意,解釋道:“是我說多了,伯虎切莫介意。我……”
唐寅擺擺手,“嫣兒生性直率,若是真的厭惡便會一早阻止我喝了。我知你對酒的心思,該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的中立觀點。”
沒想到唐寅能看透我的心思,這份相熟的瞭解和默契令我感動不已。我站起身親自爲他斟滿酒杯,雙手敬到他的面前,“伯虎,我‘借花獻佛’!”
唐寅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故作痛心地說:“哎呀!光顧着和嫣兒說話,竟沒有細品,一口喝完了這上好的茅臺,真真可惜呀!”
我知他在開玩笑,便假意嗔了一眼,“壇裡還有許多,我又不與你搶,誰叫你自己那麼心急的?”
唐寅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還不是嫣兒親自敬我,我豈能駁了你的面子?”
我挑挑眉毛,佯裝生氣,“如此說來,全是我的不是了?”
“怎麼會呢!嫣兒可別生我的氣呀!這樣吧——”他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認真對我許下承諾:“他日我定要爲嫣兒親自配製一種性質溫和、清涼提神卻不辛辣苦澀的好酒。”
“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嫣兒可不要小覷了我,當年我曾隨家父學過釀酒之術。”
我充滿期待,“我從未小看伯虎,今次也會等待你爲我專門配製的美酒,隆重推出的那一天!”
“好!一言爲定!”
我舉起右手,豪氣地說:“我們擊掌爲誓!”
唐寅會意,舉起右手與我的輕輕相擊。“啪——”清脆的掌聲在寧靜的夜晚格外洪亮,我笑得燦爛如花,欣喜若狂。哇塞!是唐寅耶,大明才子唐寅竟然答應要爲釀酒,這是何等的榮幸!就是不知道對他而言釀酒算不算不務正業呢?又會不會改變歷史……我想不了許多,激動的心情把一切不安都深深掩埋。
若干年後,我真的喝到了那種酒,那種成爲貢品的美酒,清新甜美卻凜冽蒼涼……彼時,身邊已無人分享。
唐寅出神地看着我面部表情逐漸豐富,不由輕笑,“呵呵,瞧嫣兒那樣,倒像是個小姑娘。”
“啊!?”我一驚,險些從凳子上跌倒。暗自擦了把冷汗,故意壓低聲音,“伯虎怎麼又開我玩笑?”
唐寅怕我生氣,趕忙道歉:“是我一時失言,嫣兒切莫介意。”
我靈光一閃,想起了N多古裝電視劇裡的橋段,這不正是個絕佳的機會嗎?於是清清嗓子,“嗯哼~~伯虎,那個,那個如果我有個妹妹,你會不會娶她?”
唐寅也來了興致,好奇地問:“哦?是怎樣的妹妹,親妹妹嗎?”
我帶着幾分青澀,害羞地答道:“對,是我的雙胞胎妹妹,和我長的一樣、脾氣一樣。”
唐寅詭異一笑,堅定地說出了另我畢生難忘的兩個字——“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