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

果然,一行有二十多人,身着綠色短打緊裝,手持刀槍旗幟,推着三輛大車,乃是一隊走鏢漢子。店小二早迎了上去,招呼道:“衆位客官遠道而來,沿途舟車勞頓,且到客棧中歇歇腳,解解乏吧。”那總鏢頭道:“大家覺得如何?”衆人早累了,一起叫道:“要歇。”總鏢頭道:“那好,小二哥且帶路。”一人問道:“小二哥,怎地大街上一個行人也無啊?”店小二被問得摸不着頭,赧然道:“這個…小的也不知曉,許是今日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大家集會去了吧。”衆人不再疑慮,留下六個人在外守着車子,其餘的都進客棧歇息,霎時坐了三四桌。幾個店小二端送茶水,內外均是用心伺候,忙得上氣不接下氣。

“沒有一個行人?”這個念頭在農正順腦海裡閃過,方纔街上還是人山人海,怎麼倏然之間就一個人也無了?這其中的關係,實在太過離奇了吧。

農正順半天沒生意,突然之間來了許多客人,心裡自然高興。忽聽外面一個聲音叫道:“劉乘三,你待走往哪裡去,留下東西,饒你皮肉之苦!”“嗖”“嗖”兩股風聲急響,兵刃撞擊之聲從大街上斷斷續續傳入客棧中衆人耳中。

衆人聽得響動,都擁出客棧觀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東首上的呼延平坐在原桌未動,但衆人慌亂之時,誰也沒加留意。那老丐手裡拿着一隻雞腿,跟在徐世榮後面,一邊走一邊啃,樣子滑稽之極。

只見大街上兩人正鬥得激烈,其中一人五旬年紀,下頜一部黑白相間的鬍鬚,竟有水墨畫的意境。那人背上背了一件物事,手使一柄長劍,舞出一團白光,護住了胸前。另外一人二十七八的樣子,揮動一條鋼槍,攻勢凌厲勁急。呼喝聲中,兩人越鬥越勇,槍招劍式越使越快,攪在了一起,觀之者爲之炫目。

那老丐手中的雞腿已只剩下了骨頭,但他似是意猶未盡,仍津津有味的啃着,對眼前精彩的打鬥睜眼也不看一眼,如此看來,對他而言填飽肚子纔是最重要的事。

徐世榮指着那二人道:“哇塞,好厲害!”衆人心中都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們行走江湖有年,懂得觀者不言的規矩,所以纔不會像徐世榮那般大驚小怪。

那老者右手使劍,左手出掌護住周身要穴,劍光躍動開來,猶如一道密網,將對方的槍招一一拆開。那使槍漢子見他右使長劍,左出肉掌,一攻一護,仍是遊刃有餘,不由心下大急。二人又拆數招,那使槍漢子額頭汗珠涔出,已現疲憊之狀,反觀那老者,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那使槍漢子心裡雪亮:“如此僵鬥下去,必然於我不利。”於是招式一變,變攻爲守,同時一聲長嘯,向遠處求救,心道:“只要我拖住這老賊,待諸位師兄弟到了,也不怕他能逃出天去!”

那使槍漢子漢子變招後,只見一道白光劍網,一團紅色槍影,翻滾不止,兩者雖然相隔甚近,卻只是偶爾相碰一下。衆人見到這一景觀後,均指指點點,各抒己見,更有人叫道:“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哪見過這等高手過招,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啊!”

三聲長嘯先後傳了回來,時斷時續,當是距離尚遠的緣故。

那使槍漢子大喜,手中長槍一豎,後招連續不斷,已轉守爲攻。那老者退後數步,心道:“強敵瞬間即至,到時不死也難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擊,先打倒這莽漢,以便奪路而走。”他一打定主意,立時左掌一圈,雄渾的內力揮出,也該護爲攻,長劍急抖,上前配合。

槍、劍相交,那使槍漢子險象環生,被迫得連連後退,招式已見散亂。不過五六個回合,那老者得機長劍下刺,划向那使槍漢子左腿,左掌晃動,千變萬化,虛實難定。那使槍漢子用槍頭下撩,擋開了長劍,手上使個陰勁,槍尾反甩向那老者,乃是一招“反客爲主”。那老者長劍一翻,順勢上滑,既快且準,貼着槍桿削出。當此之際,那使槍漢子唯有棄槍自救,否則十指齊斷!

那使槍漢子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幾個念頭,終於無法險中求全,迫不得已撒手後躍,同時拍出一掌。

那老者左手一拂,以力打力,卸掉那使槍漢子來掌力道,右手長劍中宮直進,刺向對方咽喉要害。那使槍漢子失了兵器,心下已慌,當下就着一雙肉掌,使開師傳掌法,只顧護衛周身要害。

不料那老者手中長劍突然脫手,似羽箭一般射出,挾着勁風飛至!那使槍漢子臉上閃過一絲懼色,急忙頭往後仰,雙手倒轉撐地,使出“鐵板橋”功夫。長劍貼着他胸腹飛過,終必避開了這一劫。

錚!

長劍飛過大街,插入了一根石柱裡,劍柄不住抖動,發出嗡嗡的鳴響。

這幾下兔起鶴落,兇極險極。聞人齊、成國德、朱廣華等都是江湖老手,也看得心馳神搖,自嘆己不如人。那徐世榮更是傻了眼,舌頭伸出後再也沒能縮回去。衆人爲那使槍漢子緊捏了把汗,正待踹一口氣,忽覺眼前人影一晃,那使槍漢子“噗”的噴出一口血,倒飛出老遠,倒地後身子縮成一團,**痙攣不止。那老者站在一旁,運氣凝神,臉顯得色。

原來那老者掙劍疾刺乃是幌子,待得那使槍漢子仰頭避讓,胸前門戶打開之機,再全力一擊,成功擊倒對方。

那五旬漢子劉乘三踏上一步,掌心內力吐出,凌空拿回了長劍。衆人見他離劍一丈有餘,竟能隔空吸回,內力的修爲實乃一等一,都不禁“哦”了一聲,臉現驚訝之色。

劉乘三挺劍指住那使槍漢子,道:“薛世羅,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打那東西的主意,恐怕有點不自量力吧?”那使槍漢子薛世羅怒目相對,吼道:“姓劉的,你別得意的太早,我幾位師兄片刻便到,到時看你怎麼死!”劉乘三也不生氣,淡淡的道:“我怎麼死?嘿嘿,自然是享盡天倫之樂,無疾而終了。不過,我得先送你上路了。”勁發手臂,長劍向前送出。

薛世羅大叫道:“好,我在下面等着你!”昂起了胸膛,慨然應死,全無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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