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二)

杜充監督着大隊人馬,十萬人猶如行雲流水,身後跟着七八員副將和二十幾名親兵,捧着繡着紅色“杜”字的帥旗。

杜充本是宋帝駕前大將,官拜兩京鎮撫使,手握十萬重兵,負責長江十三隘,端的是個封疆大吏。但當兀朮五路大軍南下伐宋時,他卻急忙獻了長江防線,以爲進身之功,被封爲長江王,掛先封印,引領金兵進攻建康城。

迎風而立,杜充雙目神采奕奕,檢閱着將士,心中憧憬着未來:佔據江南半壁,稱孤道寡,開創新的歷史篇章。

一陣銅鈴聲傳來,一名哨騎馳至近前,稟道:“報,大將軍:後軍在飛龍山遇襲,折兵兩千,損失糧草百餘車。”

杜充怒道:“什麼乾的?”那哨騎道:“諸葛賢。”杜充沉吟片刻,喚道:“齊將軍何在?”背後一將拍馬近前,在馬上躬身應道:“末將齊天雲聽令!”杜充道:“本帥給你五千精騎,一萬步兵,並撥十員副將,可有把握?”齊天雲道:“領命!”杜充道:“飛龍山?哼,我以後再也不願聽到這三個字!”說到最後時,語氣明顯沉重了。

“請大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齊天雲領了兵符,自去選兵挑將,然後向飛龍山進發。

杜充的心思重新回到了無限的憧憬當中。

黑煙遮住了大半邊天,地上橫七豎八地淌滿了屍體,變了色的血水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蒼蠅嗡嗡鳴叫着,振動着翅膀忙得不可開交……

一片殘垣斷壁的景象!

建康,這個有着六朝建都歷史,曾經是江南最繁華興盛的大都會,竟已淪落到這步田地!

鏗鏘!金兵鐵蹄踏地的聲音一陣接着一陣,在空中經久不息。

兀朮立在城頭上,一陣喜悅竄上心頭:“建康城攻下來了,新成立的宋政權又被本帥殲滅了,哈哈……”不過,他很快又被一陣懼意佔據:“縱兵略城,致使千年繁華之地毀於一旦,百年之後豈不被後世唾罵?”

狼煙還未熄滅,劫掠仍在進行,城內時不時傳來驚呼聲。

一個親兵急急跑上城頭,在兀朮耳邊低聲道:“大帥,我軍搜遍全城大街小巷,皆不見康王一行人的蹤跡,據投降的宋兵交待,杜充打破城池時,康王君臣已匿藏遁去……”兀朮略略點了點頭,問道:“哪個方向?”那親兵道:“台州、明州方向。”

兀朮抖了抖精神,傳下號令:“着長江王杜充領三千精騎,配備六千匹好馬,無分晝夜,拿不住康王,軍法從事!”

傳令兵領了令箭,飛一般去了。

兀朮又傳令:“大軍拔營起寨,全力向南進發,無有本帥將令,私自後退一步者,斬立決!”

咚、咚、咚……

岳飛袒臂擂鼓,五十名鼓手同時發作,震得天搖地動,鳥驚飛,禽懼走。

“殺!”

喊殺聲中,牛皋、張顯、湯懷、餘化龍、何元慶舞動手中的兵器,率領一萬將士,旋風一般卷向敵陣。

洞庭匪衆一見岳家軍排山倒海的陣勢,氣爲之奪,無不嚇得手足痠麻,早不聽使喚了。

兩軍才一接觸,洞庭匪衆便全線崩潰,兵敗如山倒。岳家軍入秋風掃落葉般橫掃戰場,所向披靡。不到一個時辰,洞庭匪衆就丟下數千具屍體,慌忙逃入洞庭湖去了。

忽建康細作到,報說金兵打破城池,主上匆忙間南避,如今已不知去向。

岳飛聽了,只嚇得手足冰冷,大叫一聲:“陛下啊,要臣等何用!”唰地拔出佩劍,便往脖子上抹去。

這裡衆將急忙搶上去,慌亂中撞倒了四五人,好歹將岳飛手中的佩劍搶了下來,經過再三勸說,終於熄滅了他心中的那股無明業火。

岳飛一邊嘆息,一邊慟哭,倏然傳下將令:“全軍立刻開拔,向東迎接聖駕,一遇金兵即殲滅之!”又傳檄於路地方,令其悉起邑中之兵,以爲大軍策應。

瞬息之間,江南大地烽煙四起,宋金雙方投入數十萬兵力,圍繞宋帝趙構,展開了一場爭逐。

岳飛揮兵東指,大張旗鼓,出師不到十日,大小已不下二十仗,殲滅了三四萬金兵,引動五路金兵中的三路向這邊壓來。

衆將見主帥用兵與平常相逆,且敵衆我寡的態勢越來越嚴峻,心裡邊都七上八下的沒了底,都十分的納悶:“跟着主帥這麼多年了,今朝算是第一次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齣了。”

大軍繼續向東,惡戰接踵而至,岳家軍的傷亡亦越來越慘重。

等全軍抵達牛頭山的時候,已有二十餘萬的精銳金兵壓了上來。面對三倍於己的敵人,岳飛改變了策略,不再派兵出戰,而是據險而守,構築了一整套的防禦體系,形成了兩軍對峙的態勢。金兵起初仗着人多勢衆,強攻不斷,待得折了好些人馬後才醒悟過來,停止進攻,左右迂迴,實行包圍戰術,同時聲援友鄰部隊,添兵來助戰。

兀朮聽聞岳飛揮軍東進,便知其意在迎接趙構,心想岳家軍乃是宋軍中的王牌,這次東來威脅不小,於是調兵遣將向其逼近,將之圍殲在半途。不料岳家軍所向無敵,進展神速,合擊圈尚在雛形,便被其擊破。兀朮領教到了岳家軍的厲害,也領略道了岳家軍存在的巨大潛伏殺傷力,便調動南征大軍的主力進行圍殲,自己仍率本部南下。不料,所到之處,襲擾不斷,爲保證後勤供應,又留下大量部隊作爲保障。待得追到台州、明州一線時,身邊帶得人馬只剩下三四千了,且前部杜充被宋軍元老級宿將“雙鞭”呼延灼阻擊,被敗身亡。

這時候又傳來風聲,說趙構輾轉跋涉,已到了牛頭山嶽飛營中。兀朮怒不可遏,傳令本已向自己靠攏的人馬紛紛向牛頭山合圍,所有人馬計有五十萬,由大王子粘罕指揮,務必全殲岳飛所部。

兀朮心中仍不相信趙構去了岳飛軍中,並分三路,仍舊向南搜尋,其中一路人馬竟棄騎上船,追蹤入海去了。

同時,各路宋軍將令聽說陛下不知所蹤,也是偵騎四處,不分晝夜的打探消息。由此一來,宋金雙方的哨騎時常相遇,廝殺不斷,趙構的去向鬧得滿天下飛。

這樣一來,江南大地鐵甲遍地,秩序大亂,民間人心惶惶,成了一鍋沸騰不止的稀粥。

岳飛計策已定,全力固守牛頭山,命大將牛皋、施全到附近催取糧草到軍前聽用,以爲長久之計,又遍撒細作,南下打探主上的去向,一日三報,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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