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三的這個秋季運動會結束之後的一個月裡,學校裡到處都瀰漫着緊張的空氣,這些緊張的空氣尤其瀰漫在初三的每個班裡。也是在這一年,這所全市初中裡的龍頭老大中學,遭遇了史無前例的信任危機。
很多家長在這一年終於看到,原來這所學校裡,不光是打斷了腿進清華北大的學生,還有砍斷了別人的腿進拘留所的,而也就是這一年,這所初中的校長被調到普通初中任職,我們的班主任果老師,引咎辭掉了班主任的職務。
那一個晴朗的夜晚,我和小飛從醫院跑出來之後直接去了大衆浴池,開始的時候是想去澡堂推自行車,到了洗澡堂推上自行車之後我和小飛又不知道將要去哪。那一天我們着實面臨着我們去哪的問題,這個問題是個哲學問題,是個很感傷的問題。
我想這個時候家裡應該已經接到了學校的通知,這些日子我和小飛的家裡不斷的接到學校的勸退通知,我想今天應該是最後通牒了,因爲我和小飛原明西貝四個人同時一天沒有上學,曾經也發生過我和小飛西貝三個人同時一天沒有上學的情況,但是這次不同,因爲這次裡面有原明。按照學校一貫的想法,一定是我和小飛西貝綁架了原明,並且是我和小飛讓西貝色誘原明從而實施綁架的目的。我甚至已經想象到了小飛他老子在接到電話的時候渾身上下瀰漫的流氓氣息,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小飛他老子的樣子,沒有想象我老子的樣子,因爲我就沒有敢去想象他的樣子。
在準備開車鎖的一瞬間,我說,小飛,要不我們跑吧。去火車站扒火車。
小飛說,我們要是跑了不就便宜了那一對姦夫淫婦?
我說,你說誰是姦夫淫婦?
小飛說,當然是西貝和原明那一對姦夫淫婦。
這時我才發現小飛似乎已經徹底恢復正常了,恢復了和他老子如出一轍的流氓形象。恢復了之前和吉光大刀包皮等人對抗時的形象。恢復到了不再顧忌任何形象。
小飛說,我們今天就住澡堂吧。
我說,那明天呢。
小飛啐了一口說到,什麼明天。還他媽要什麼明天,往後我們就只過今天。
於是我和小飛真的就在大衆浴池住了一晚上,也就是那次開始,很多年的時間裡我只在大衆浴池洗澡,在洗浴中心後來盛行的時候我仍舊在大衆浴池洗澡,然後再去洗浴中心。因爲每次來到這個浴池我就有一種家的感覺。
我眼中的明天小飛嘴裡的今天很快到來,我和小飛並肩走出洗澡堂的時候天空一片晴朗,小風一吹渾身上下都覺得精神,小飛在開車鎖的時候還吟唱着我是傻比,漂亮的傻比這首本就是他的勵志歌曲的歌曲。
我說,小飛,我們去哪?
小飛說,我們先去找大刀。
在路上騎車的時候我對小飛說,小飛,你唱歌真的很難聽,我給你唱一支歌吧。
小飛說,好啊好啊。
於是我邊騎車邊唱到,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觀賞,沒有煩惱沒有那悲傷,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小飛一隻手騎着車子另一隻手打着繃帶說,你唱歌還真他媽好聽,我得給你鼓掌。然後小飛真的試圖用高難度的動作鼓掌,車子一偏,差點摔倒。
小飛控制好車子,說到,這是什麼歌?
我說,我也忘了這是誰唱的,好像叫《張三的哥》。
小飛疑惑的問道,張三的哥?張三的哥是誰?張二麼?
我說,我也不知道,不是張二就張一吧。反正是張三的哥。
小飛說,我爸以前到是有個哥們叫張二,我小時候老喊他哥,可惜這個哥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否則倒是可以叫他來替我們收拾那個姦夫淫婦。
是嗎?我假裝悲傷到,他是怎麼死的。
小飛說,他死之前很厲害的,體育很好,捱打的時候跑的很快,我爸那羣人都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跑不死。當時我覺得憑他的速度誰死他都不會死,結果他最後還是死了。
我趕緊點頭說我好像聽說過聽說過好像還是踢球的。
然後我又問道,他怎麼死的?
小飛說,你說的對,就是因爲他跑的快,後來去踢球了。可是因爲他跑的太快了,所以就老越位。
我說是啊是啊,可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小飛說,就是因爲一次越位麼。因爲他越位越的太厲害,所以被槍斃了。
我快要瘋了,一把剎住了自行車,用腳支住地面,問小飛,我草,這怎麼可能,他他媽的到底是怎麼死的?
小飛看了看我,慢悠悠的說,因爲他是監獄足球隊的啊。那次踢球的時候他直接越位到球門後面的監牆外面了。所以被監牆上面的武警戰士一槍槍斃了。
我頓時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問小飛,小飛,你是在給我講笑話麼?
小飛認真的說,怎麼可能,不信你去問我爸。他的後事還是我爸處理的。然後小飛嘆口氣說,真的可惜了,要不真的可以讓他來幫我們收拾那對姦夫淫婦。
我問到,那他是怎麼進去的呢?
小飛說,他跟自己兄弟的老婆在家裡上牀,結果被兄弟發現了,他在前面跑,他兄弟在後面拿着刀追,你也知道他叫跑不死麼,結果把追他的這個兄弟跑死了?
我說,小飛,你這是又在跟我講笑話呢麼?
小飛說,怎麼可能,追他的這個哥們一直追不上他,想抄個近道,結果沒注意被車給撞死了。不信你問我爸,這個哥們的後事也是我爸安排的。
一陣陰風再次吹過,我看着小飛,他一臉的平靜,我說,他到是很適合爲我們報仇,他是輕車熟路了。弄不好還要再跑死原明。
小飛說,我草,你罵誰呢?我可以說西貝是姦婦,你不能說。
我哈哈大笑,用力蹬上自行車,往前方奔去,小飛在後面追趕。
這一天其實就已經算是我真正意義上離開學校的第一天,從這一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進去過這所學校的這個大門,直到我被開除的時候我都沒有進去拿過任何一件屬於我的東西,因爲裡面沒有一件東西是屬於我的。而和我比起來小飛就不幸的很多,因爲他後來又進了學校好幾次,並且都是跟着警察一起進去的。
這時我和小飛就站在離學校不遠處的角落等大刀。不一會就看見幾個身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帶頭的就是大刀,後面是耗子彭鵬大剛老驢老虎蛋。基本上學校裡的嫡系加底細全部到齊了。
大剛一出來就宣佈了一個噩耗,緊張的說,小飛,你昨天怎麼不回家,今天怎麼不上學,你爸和你媽現在就在學校呢,我草,急得塊跳牆了,你爸還問大刀你在哪裡,大刀說不知道,我草你爸還給了大刀一個耳光呢。
於是所有人的眼光都看着大刀,大刀幽幽的說,草,昨天跟小飛打,今天被小飛老子打,我草。
小飛拍了拍大刀的肩膀說,大刀哥昨天真對不住了,今天我正常了。
大刀一陣哆嗦,看着我。
我想了想小飛一路上的表現,艱難的點點頭,說到,正常一半了。
我突然想起什麼,問大剛,我呢?
大剛說,你什麼?
我急切的問道,我爸媽來了麼?
大剛說,沒有。
我還沒來及喘口氣,大剛又繼續說道,聽老師說你爸和你媽昨天晚上就來了。
這時小飛一指旁邊匆匆過去的兩個人,說,那兩個人好像在哪看到過?
一羣人又把目光傳過去,耗子說,那就是昨天醫院裡那兩個保安,剛纔也在學校了,我估計我爸和我媽現在也在路上了。
小飛說,現在大家聽我的,大刀你和其他人去工廠。然後小飛一拉我,說,我們走。
小飛這時凸現了語文成績差的缺點,他應該說,我們跑。因爲就在他拉着我說完我們走的時候,小飛就已經跑了起來。
整個過程幾乎不到一分鐘,因爲那兩個保安就從小飛身體旁邊走了過去,大刀這幾個人正好背對着馬路,沒有被他們發現,於是小飛剛跑了兩步就追上了這兩個保安,衝着一個人的後腦勺一板磚就拍了下去。這期間我都沒有看清楚小飛手裡的那塊板磚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好像是漫畫裡的主人公一樣隨時都有錘子膀子錐子等工具出現,於是輪到我的時候只好蹦起來衝着第二個保安飛起一腳。
第一個保安慘叫一聲捂着頭差點倒下,第二個保安倒是跌跌撞撞跪到了地下。
兩個人看起來都沒有遭受太大的打擊,正準備扭頭看看是遭了誰的暗算的時候,小飛又一拉我,這次用詞準確,大喊一聲,快跑。
因爲速度太快,反而讓大刀等人措手不及,本來大刀反應過來之後要跟着小飛一起過去,結果就在找武器的一個小瞬間,小飛和我就已經結束了戰鬥轉身往回跑,大刀只好一個急剎車也扭過頭衝着後面也跟着準備上的一行人喊道,快跑。
最無辜的是耗子,因爲他正在看美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跟着一羣人跑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