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宮主宣佈閉死關之後,整個洞幽部也從鬼門關那並不光彩的一役中痛定思痛,下定決心不能再止步當下。
曾經隱隱有羅酆山這座偌大江湖中萬千門派魁首影子的棺山嶺,在常曦被送回宮後,就被幾支鬼帝御下大軍聯手當做一顆礙眼的釘子,給從這座江湖上給徹底拔掉了。
至此曾經江湖中呈現三足鼎立之勢的棺山嶺、東吳劍窟和參天府紛紛就此沒落下去。棺山嶺暴斃的突然,直到很久之後,有關那場鬼門關前衆多頂尖化神境修士間廝殺惡鬥的傳聞才漸漸浮出水面。人們也不禁感慨要論拳頭大小,那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紂絕陰天宮的年輕宮主確實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那棺童斬於劍下,可謂大快人心。
參天府的日薄西山和身爲府主的林震江修爲境界不進反退有着直接關聯,人們最多也只會在茶餘飯後唏噓曾經的龐然大物終歸也會等來轟然倒塌的那一天,就如同人生老病死一般,只不過這一天對於參天府而言似乎來得太快了。
然而最爲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卻是平日裡最不顯山露水的東吳劍窟。傳言東吳劍窟劍老怪的得意門生是位十幾年藏劍不出鞘的奇女子,在酆神湖決定宮主之位花落誰家的那一戰前,那位徐姓女子與當今宮主有過賭約,敗北後毅然決然的跟在了那位年輕宮主身側。
有傳言那徐姓女子在宮中爲奴爲婢,也有人說她做了宮主的貼身劍侍…各種說法可謂一時間層百花齊放,反正市井傳言只要涉及到姿容不俗的俏女子,甭管你是不是劍老怪的門生還是用劍如神的女劍仙,一律是怎麼香豔旖旎怎麼來。
那些個常駐酒樓整日裡尋思着怎麼才能多攬些回頭聽客的說書先生就跟發現新大陸似的,連夜提筆疾書趕出腹稿,第二日便幾家酒樓就有幾個版本。直到後來那位年輕宮主在鬼門關展露崢嶸,一劍逼退劍老怪的消息被證實後,羅酆城裡各家養有說書先生的酒樓更是天天火爆。
羅酆城是天子腳下,許多聽客都在意猶未盡後和說書先生們攀談打趣,說那位年輕宮主要是微服私訪,你們這些若不幸說中那位旖旎私事的說書人豈不是要被抓去吃牢飯?
一位面相老實敦厚說書人湊過來雙手插袖哭笑道:“宮主大人日理萬機,上達帝聽,哪會有功夫微服私訪?再說了,我們這些編排出來的故事爲得也就死蹭蹭宮主大人的名氣,只爲混幾口飯吃,可不敢有半點逾越犯上的言辭。更何況大家都傳言那位年輕宮主和鬼帝大人一樣都是心懷蒼生天下,大家尊敬他還來不及,誰會捨得半點抹黑挖苦?”
身爲故事中另外一位主角的白衣女子坐在酒樓角落,聽着各個版本有關自己和那年輕宮主或纏綿或感人又或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嘴角微微帶笑,抿一口茶,看向窗外羅酆山。
白衣女子目光出神,輕聲呢喃。
“不知道他閉關至今,現在怎麼樣了呢?”
……
常曦閉關的密室深埋羅酆山下,這裡熾熱的澎湃地火如同洪水猛獸般四處席捲,赤紅的火舌四濺,將整片空間扭曲成模糊一片,不可能有任何化神境修士在這裡倖存。
密室中央的火池中直通地底龍脈的岩漿,卻早已見不到當初毅然躍入池中的健碩人影。
尋常化神境修士別說是在這間密室中打坐修煉,就算是親近火屬性靈力的修士想要在這裡支撐住一時半刻,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就更不用別提這能輕易焚燒靈力和融化血肉的岩漿池了,沒人會傻到往這裡面跳。
但若是雲嵐在此,定然可以看見在岩漿深處,漂浮着一具金燦顏色的骨架。按理說這種可以直接威脅到煉虛境大能性命的岩漿可以融化一切,不應該還能留下隕落者的骨架。
只見這副骨架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肉。但在肋骨下的胸腔位置,還保留有一顆與骨骼同樣顏色的金黃心臟,隱約可見心臟裡還僅僅流淌有純金色澤的幾滴精血。
整副金燦骨架若仔細看,其實根本不似尋常人骨,而是貨真價實的神龍之骨。支撐起常曦走過這漫漫修仙路的這幅龍骨有着諸多不可思議的妙用,若不到相應的境界且施加足夠的外力壓迫,深藏在骨髓中的精純龍族本源就永遠等不到釋放的那一天。當然常曦也可以選擇不去自討苦吃,前提是他能忍受的了卑微和弱小。
龍族從來不嬌生慣養,更不用提銜燭之龍。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這句話在哪一界都通用。
深藏在骨髓中的神龍精純本源終於流溢出來,古老而威嚴,環繞在骨骼上,彷彿爲本就金燦的骨架鍍上一層金膜。
心臟很久才跳動一次,每每跳動,整座岩漿池中就會有微不可察的震盪,那些被融化但沒有就此消散的血肉精華似乎受到某種召喚,從岩漿池中各處圍過來,匯聚成能夠短暫抵禦岩漿高溫的纖細血肉,試圖纏繞上骨架。
然而當這些血肉試圖纏繞上骨架時,金燦骨架上以肉眼可見的頻率震盪開道道龍吟,將絲絲縷縷的血肉悉數震開。新生血肉本就纖細脆弱,承受不起龍吟震盪和炙熱岩漿的兩面夾擊,很快就泯滅消散而去。
被激發了精純本源的龍族血脈威嚴不可一世,本能的不會認可這些堪稱孱弱可笑的人族血肉。
然而這些纖細不比髮絲更粗壯些的血肉,卻是有着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犟勁,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宛如牛皮糖般堅持不懈的想要重新奪回屬於自己東西。
骨架顱腦中識海與泥丸宮仍尚在,琉璃不再的劍鳴鐘適時的傳出陣陣劍嘯鐘鳴之音與龍吟對峙,無形中消磨了龍吟威力,讓纖細血肉得以趁勢如蟻附般攀上骨架。
於無人能見的岩漿深處上演慘烈的一幕幕。
地火岩漿中,纖細血肉與浩蕩龍威僵持許久,但終歸還是敗下陣來,幾尺許的鮮紅血肉再次被岩漿吞噬,附着在血肉上的殘存意識也漸漸消沉不支。
它們沒有放棄,靜靜等待着下一次心臟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