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皇城,二皇子府。
沒有人知道這裡其實是魔域諜報組織魍魎的核心所在,哪怕是如日中天的三皇子贏魏。
二皇子府今日大門緊閉,謝絕一切外客,府內唯有修爲高深者才能勉強看見有道道黑影來去如風,而後就有一隻只經過魔紋加密的玉簡出現在中堂門檻外。
近來一段時間前線戰事頻發,執掌大軍的三皇子奉父皇之命已經回到前線,沛如葦自然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去三皇子府上做那荒唐事。今日的她被那位從未圓過房的“夫君”叫去中堂,負責幫他打理開始日漸繁重的前線密件和要事。
沛如葦撿起中堂前一摞加密玉簡,跪坐在贏如晦身側,一隻只遞在他案前。
永遠是一身素雅白衫的贏如晦乍一眼看上去好似滿腹經綸的書生,唯有他眉頭皺起纔會迸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嚴。
贏如晦接過玉簡,手掌抹在玉簡上,表面那層狀若蛛網的加密魔紋便消散於無,他神念探入其中,很快眉頭就不出意外的皺起,“駐守在兩界山天塹處的暗哨被刺殺三十七名,然後告訴我至今還沒有找到兇手?”
贏如晦眯起眼睛,沛如葦頓時就覺得膝下本就冰涼的白玉地板變得刺骨起來,但她不敢出聲,深諳贏氏血脈脾性的她很清楚,若在這個時候觸怒他,自己絕不會有什麼下場。
贏如晦好似後知後覺,很快散去自己的冰冷怒氣,捧過身畔女子那張能叫自己三弟此前夜夜愛不釋手的精緻臉蛋,憐愛道:“怪我一時沒剋制住,沒凍着吧?”
沛如葦只低頭捧着一摞玉簡,不敢接話。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贏如晦看上去就好像真是位疼惜妻子的好夫君,而沛如葦纔是那個不知輕重好歹的女人。
贏如晦放下手提筆,輕吐一口氣,笑道:“都說女子看待事物最是心細,總能注意到被別人忽視的重要線索,你來與我說說這兩界山近四十位暗哨被刺殺一事,你怎麼看?”
沛如葦這時可就不敢再堅持先前的沉默是金了,她因爲不是第一次幫贏如晦打下手,耳渲目染下也知曉許多內幕。
她沉思片刻,醞釀措辭後開口道:“能夠在前線附近擔任先鋒軍暗哨的魔修無不是精銳中的精銳,據妾身所知,能夠擔任暗哨的修士,最低的修爲要求也是元嬰境後期,甚至還有化神境大修混跡其中,就算是比起仙道盟那邊冒死刺探我方大軍軍情的遊隼弟子,也是絲毫不遑多讓的。”
贏如晦放下手中剛剛飽蘸濃墨的一杆狼毫,眼神微眯。
“你繼續說。”
沛如葦頓了頓,繼續道:“按理說這樣精銳的暗哨魔修,是不會被一次性殲滅超過兩位數的。更何況兩界山處是爲天塹,南北縱深極窄,暗哨分佈密集,彼此間只用肉眼就能看到對方的大約位置。”
只憑玉簡中寥寥幾字,就將當時情況還原的八九不離十的女子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喉嚨發乾,繼續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出手滅殺三十七名暗哨,不難想象,這一連串的動作定然是一氣呵成,並非是逐個殲滅,而是這三十七名暗哨都是在一瞬間被擊殺的!”
“啪,啪,啪。”男子刺耳的掌聲迴盪在中堂間。
贏如晦撫掌放聲大笑,“沛如葦啊沛如葦,你嫁給可真是有些屈才了,你這能力去大軍帳中做個幕僚都是綽綽有餘,不如我與三弟說說,將你調去大軍,也好爲父皇效命?”
贏如晦面帶笑容,卻是皮笑肉不笑。古言伴君如伴虎,話一點不假,終於知道自己禍從口出的女子連忙閉嘴低頭,兩瓣能讓三皇子在牀上登仙的蝕骨紅脣早已慘無血色。
沛如葦在心底一直罵自己蠢罵自己笨,贏氏血脈的男子都冷血無情,都恪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刻板教條,自己方纔的一番推測明顯越界,絕不是一名花瓶女子該明白的東西。
贏家七公主和八公主的下場,便是血淋淋的教訓。
聽到他說擡頭,沛如葦顫顫巍巍擡起頭來,一個巴掌將她整個人扇的斜飛出去,只有淺薄修爲在身的她只感覺整個臉頰似乎都不屬於自己,嘴角血絲流溢,染紅一片白玉地板。
一名魍魎諜子閃身至中堂前放下魔紋玉簡,恰巧瞧見那位沛姓王妃在中堂角落口吐鮮血,稍稍詫異,讓本欲離去的腳步有了微不可察的一滯,剛好被投來視線的二皇子喊住。
贏如晦注意到這名魍魎諜子的領口下,有着代表其等級不低的紋章,淡漠說道:“兩界山暗哨被刺一事你可知曉?”
“知曉。”魍魎諜子言簡意賅,不多廢話一個字。
“告知你下面,本王這幾日會親自下去巡視,你們抓緊時間把沒處理掉的釘子都拔乾淨。”贏如晦繼續道:“仙道盟刺殺我魍魎暗哨,意圖絕不只是報復這麼簡單,極有可能已經派人喬裝打扮滲透進來,你們即刻派出所有人手,給我緊盯所有城鎮關口,但凡出現行跡可疑之人,即刻擒拿!”
贏如晦最後道:“可以先斬後奏。”
地位不低的魍魎諜子微微拱手,繼而黑煙般消失不見。
贏如晦起身,驚弓之鳥的女子臉頰上的掌印鮮紅刺目,跪伏在地板上不敢動彈,嘴角殷紅血絲滴滴答答,她不敢擡手去擦,只怕這會擦了,以後就再也沒機會擦了。
面如溫玉心似毒蠍的二皇子走出中堂,沒再去管那位名義上是王妃的可憐女子,徑直向府邸深處走去,一路上隱蔽各處的死士暗侍就不下二十餘。
贏如晦走入書房,在一扇薄牆前站定,擡手按在牆壁上,只見他獨一無二的掌紋投影般顯現,繼而牆面蕩竟起漣漪,他不疑有他的邁入牆壁中,原來這處牆壁背後另有洞天!
牆壁背後是處不見天日的天坑,中心是座螺旋向下到深處的木梯,彷彿能直達九幽黃泉。天坑漆黑一片,贏如晦也不掌燈,而是就此走入黑暗中,就着木梯一直往下。
異常靜謐的天坑中就只聞一直向下蔓延迴響的腳步聲,令人不寒而慄。
不知走了多久,贏如晦面前有微微亮光,是一座沉重近乎百萬斤的隕鐵殿門,他故技重施的按上手掌,機括頓時開始運轉,殿門緩緩咔嚓着應聲開啓,殿門後深處涌來一股腥臭的風,好像喚醒了一頭蟄伏沉睡的洪荒兇獸。
黑暗中有一個響指彈起,這處深埋地下百丈不止的坑洞中頓時亮如白晝,與其說這裡是坑洞,倒不如說是間深埋地下不見天日的皇宮大殿,入目滿眼盡是金碧輝煌。
只是這所謂的金碧輝煌大殿,卻又摻雜有無數外界不可比擬的精純魔氣,怎麼想都是處不祥之地。
在這處處充滿不對勁氣息的地下大殿中央,立有一根魔紋密密麻麻如同在呼吸般的玉柱,一名消瘦人影雙臂展開,被魔氣鏈鎖束縛在玉柱上不得動彈。走近細看,這消瘦人影竟然是被什麼人生生撕下了整張麪皮,無眼無耳無鼻無嘴。
束縛此人的玉柱背後,一道打開只有寸許的空間裂縫如同活物般律動着,每一次律動吞吐,都會吐出一縷縷精純程度難以想象的紫黑魔氣。
贏如晦貪婪的呼吸着這讓他如沐春風的魔氣,走到那道銷售人影前,輕輕觸碰那人枯瘦的臂膀,被觸碰到的地方竟如同燒焦木炭般裂開,繼而化爲一捧飛灰,被身後的空間裂縫吸收進去。
消瘦人影痛苦萬分,但因無嘴無舌,喊不住半點聲音。
贏如晦此刻臉上掛滿病態的笑容,狀若瘋癲,拍了拍消瘦人影的臉頰,完全不在乎他半邊臉頰化作飛灰。
“我的好大哥,爲了父皇能夠一統人界,你可千萬要再堅持堅持啊,魔界能不能降臨,可就全指望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