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世紀大衆們所熟悉的標本鮮麗的樣子不同,遊戲中更大程度還原了它本來的模樣和性情,這些由犬內病變而來的狂獸身上,如血一般的毛色上佈滿了深淺不一的紅褐色血跡,呲着尖牙,牙縫裡還帶着一些血肉,通紅的眼珠中噴發出兇獰的殺氣。
可能第一次看到它們這番模樣的人會被震住,大多數人接觸這類都只是在歷史生物課程上,或者一些簡單的小遊戲中,但對於方召來說,就像是一個久遠而熟悉的記憶被重新提起。
上輩子爲了生存,除了一般的救援和尋找食物等任務之外,就是主動去獵殺這些在末世中攻擊性強烈的病變怪物,殺一隻就少一隻。
鐵門外的鎖鏈倒是沒被撞斷,但本就不牢靠的鐵門卻即將被直接撞倒。門縫中看到那些身影釋放着瘋狂的殺戮氣息,它們只想將倉庫內的人咬死撕碎。
左俞深深吸了口氣,作爲一個有經驗的前特戰隊戰士,他覺得雖然這遊戲有些嚇人,但以他的能力,還是可以應付的。他的身體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既然老闆不願意離開,他也就只能站在這裡迎戰了,這是他表忠心的機會。
嘭!
鐵門被撞開,朝倉庫內倒下,發出轟的一聲,砸得腳下的地面都在顫抖,倉庫內迴響的聲音像是在震動人的靈魂。
砰!砰!砰!砰……
快速連續的七連擊。
在鐵門倒下的那一瞬間,左俞手中的槍發揮出了它的極限。
最前面的三隻病變獸被擊倒。
七顆子彈擊殺三隻病變獸,這算是不錯的了,但對於左俞來說,這個成績卻並不那麼滿意,在他的預計中,要擊殺三隻,需要的子彈應該在五顆以下。
難道是太久不用槍,生疏了?他明明經常有去射擊場練習,遊戲中也沒停下過,想來想去,左俞覺得應該是手中這槍的性能不行,畢竟是舊世紀的老槍了,性能差也能理解。嗯,這種老古董肯定影響了發揮。
外面那些病變獸也沒有給左俞思考的時間,剛纔聚集在門外的並不止三隻,而是六隻!而倉庫外面,還有其他病變獸聽到動靜,往這邊跑過來。
衝進來的另外三隻身形一轉,想要繞過左俞撲向他身後的方召。在真實的末世裡也是如此,它們雖然因爲病變而性情狂躁,但那種挑弱者下手的天性卻還刻在骨子裡,如果只有左俞一個,它們會只攻擊左俞,但方召和左俞一起,左俞剛纔一個照面就殺了三隻,這讓它們選擇先對倉庫內的另一人攻擊。
砰砰砰!
又是快速連續的三槍,只是,這一次只擊殺了一隻,另一隻沒射中要害,只是打了個滾又爬了起來,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老闆,你小心!”
左俞計算着剩餘的子彈,兩槍解決一隻,另一隻已經離得很近,並且已經快要繞過他往後面的方召身上撲。左俞也不猶豫,掏出祖文下線時扔給他的一把在廚房找到的菜刀,剛準備動手,就察覺耳邊一陣物體帶動的勁風像,是一輛高速飛馳的列車從身邊呼嘯而過。
方召直接將剛纔坐過的那個木箱掄起,硬生生砸在撲過來的病變犬身上。
嘭咔!
木箱因大力的撞擊而散架,釘住的木板折斷,那隻病變犬也被砸的往後飛出,撞到剛從倉庫外跑進來的另一隻病變犬身上。
方召上前兩步,從左俞身後,走到左俞身前,冰冷的鐵棍,猶如突降的暴雨,呼啦啦密集地砸了過去,整個人都像是要掀起風暴一般。
左俞:“……”維持着拿菜刀的姿勢,傻了。
嘭!嘭!咔嚓!咔嚓!
木箱被砸散架的聲音似乎還未消失,一連串骨肉碰撞的聲音就清楚傳入左俞耳中,伴隨着骨骼斷裂聲響的是病變犬淒厲的慘叫。
左俞睜大雙眼,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眼珠子下一刻就要被瞪出眼眶般。
一隻,兩隻……
Wшw▪ttκā n▪¢o
在暴雨般猛烈攻擊的鐵棍之下,靠近的病變犬接連被擊殺。
倉庫外還不斷有病變犬進來,方召表情都未變,對着從倉庫外跑來的病變犬,擡臂就砸,看似毫無章法,卻每一下都是目的性極強的攻擊。
鐵棍敲擊在骨頭肌肉上的聲音在左俞聽來,卻彷彿一陣陣響雷,炸得他不知該如何反應。
一隻病變犬被敲倒在地,卻並未立刻斃命,掙扎一會兒之後,又爬起,嗜血的目光卻不是看向方召,而是盯着方召身後的左俞,低吼着起身就要繼續撲過去,下一刻後腿被人抓住,大力的拖拽讓它整個身體都脫離裡面,在空中掄出一個圓弧,然後飛出去砸向後面又出現的身影。
方召壓根不給它們起來的時間,快步過去又是一輪連續且猛烈的攻擊。
咔嚓!嘭!
方召手中沾滿血的鐵棍都有些彎曲。
轉眼間,方召就拿着那根鐵棍幹掉五隻病變犬。拿着菜刀的左俞看得愣在那裡,臉上的表情近乎呆滯。
這……這……這還是他那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藝青年老闆嗎?!
左俞心中幾乎在狂吼:這他瑪精神分裂了吧?!這麼狂暴是不是也被病毒感染了?!
一根鐵棍幹掉五隻病變犬之後,方召看也沒看左俞,將已經不自然彎曲的鐵棍扔下,冷靜地摘掉將手中的手套,這手套原本是放在木箱裡的那種工作用棉手套,不過現在已經染血了。
將染血的手套扔地上,方召掏出槍,繼續往倉庫門口走過去,擡起的槍口也噴出了致命的硝煙。
砰砰!
一顆子彈射中病變獸犬的脖子,另一顆直接穿過它通紅的眼珠射入腦中,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
砰!砰!砰!砰!
除了第一隻是兩顆子彈解決之外,後面接連出現在倉庫前的四隻病變犬,幾乎都是一槍斃命!
左俞看着方召行走滿是病變獸屍體的地上,那種鎮定與冷靜,絕不是強行裝出來的。即便只是處於遊戲中,左俞都能感受到方召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那種猶如實質的冰霜一般的殺氣,還有這般精準的射擊,都讓左俞產生了一種幻覺與人生懷疑:他和方召,到底誰纔是特戰隊出來的?
而就在左俞產生人生懷疑的時候,方召卻突然轉身看向左俞這邊,擡手就是一槍。冰冷的視線,驚得左俞恨不得倒吸一口冷氣,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要根根炸立起來,頭皮更是一陣發麻。那一瞬間的真實感,給左俞的感覺彷彿已經脫離了遊戲。
這是發狂了連隊友都殺?!
左俞腦中這念頭剛閃過,就聽到身後不遠處的動靜。
轉身,他才發現,方召剛纔那槍對着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潛入的半臂長的小型病變獸,子彈直接射入它頭中,同樣一槍斃命。
讓左俞震驚的不只是準確率,同樣還有方召射擊時那種沒有任何徵兆卻無比干脆的射擊行爲,那種冷靜之下的強大自信感……這不是一個從未摸過真槍的菜鳥所能表現出來的。
雖然科技的發展讓遊戲能模擬出接近真實的情況,但那種心態和氣勢,卻是沒法只通過遊戲模擬出來的。
射擊場練習?
不,肯定不止如此。
與其說像一個運動員,方召更像是一個經歷過無數殺戮的殺手。
暫時沒有其他危機出現,也沒有聽到周圍有什麼可疑的動靜,倉庫內又安靜下來,氣氛卻相當詭異,左俞感覺像是處在冬季的寒冷北風中。
“你……”左俞感覺自己嘴皮子有點抖,發出的發音都打顫。
不知道爲什麼,左俞心中有很多疑問,卻在對上方召看過來的視線時,又全部咽回肚子裡。
他明白,知道太多不好。
方召借祖文的事情將其他人都趕下線,意圖恐怕並不是爲了讓部門的那幾個冷靜,而是怕嚇到他們。而只將他留在這裡,意思是不打算瞞着他,如今作爲一個職業保鏢,嘴嚴是必備的要求,貼身跟着老闆的時間也是最長的。
左俞明白,恐怕自今日起,這位老闆,是不大算再瞞着他了。
“老闆,你剛纔真是……威武霸氣。”話到後面,左俞硬生生將“血腥暴力”轉換成了另外四個字。
方召掃了他一眼,“哦,不好意思,入戲太深。”
坑你大爺的“入戲太深”!騙鬼呢!
左俞抖動着嘴皮子,磕磕巴巴道:“老闆……我尿急,能不能先下線去解決一下?”
“準了。”想了想,方召又道,“下去後讓他們再等半小時。”
“是。”
這是左俞上任保鏢以來,從未有過的恭敬態度。
銀翼五十樓,虛擬項目部門。
左俞下線後從遊戲艙出來,這個房間裡還放着部門其他幾人的遊戲艙,這是爲了方便玩遊戲,專門整理出來的一間房,放着大家帶到公司的遊戲設備,清一色的火烈鳥九代升級版,包括左俞自己的也是。這就是公司很多人羨慕虛擬部門的地方,有錢,任性!
左俞現在幾乎吃喝住都在公司,自然也是同其他人一起。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左俞長舒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面色複雜,嘆息着搖搖頭,走出房間。
由於是週末,不上班,祖文和羅德尼他們幾個都在公司蹭網蹭電,左俞出來的時候,祖文幾人正在討論什麼。
“咦?左俞,你也掛了?老大呢?”祖文疑惑問道。
“屁話,我命大着呢,尿急而已。老大……老大好得很。”最後三個字左俞加了重音。
不過其他人並沒有多想,羅德尼還好奇地問,“你怎麼流這麼多汗?很熱?”
“關你屁事。”左俞不想說這一身汗是被方召嚇的。
想到方召的話,左俞又道:“老闆讓你們繼續面壁思過半小時。”
因爲有人沒在公司,左俞又在羣裡發了個通知,讓他們多等半小時再上線。
“爲什麼?!你是不是又惹老闆生氣,所以牽連到我們了?”祖文問。
“去去去,老闆的心思是咱們能猜的嗎?自覺遵守就行了,想知道原因到時候上線你自己去問。”
“我不傻。”祖文今天上線就因爲一條小魚兒丟了一條命,正反省呢,已經惹老闆生氣一次,他纔不會傻到去老闆面前質問,“我還是多蒐集一些有用的材料吧。今天發攻略的人很少啊。”
一些專發攻略的團隊,到現在爲止發出來的東西少得可憐,只提醒大家小點聲,聲音會刺激那些原本已經病怏怏的獸類又狂躁一把。祖文被咬,大概也是他們在廚房話太多,將原本病怏怏的那條魚激得又狂性大發一把。而看着那些同樣被咬下線的人,也有與祖文一樣情況的,祖文是被咬,其他人被老鼠咬,被不知名的蟲子咬,等等各種都有。不謹慎一點的下場就是,剛上線就掛。
“要是老老實實聽老大的話就好了。”祖文嘆氣,“被罰下線冷靜一小時,簡直就是煎熬。”
左俞嘴角抽個不停,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方召罰他們下線的真相是不能告訴他們的。
搖晃着腦袋,左俞來到茶水室,喝了杯水壓驚,然後坐在旁邊認真反思。
都說虛擬的世界中能看到人的靈魂本質,遊戲中暴露出來的,難道纔是方召的本性?
在此之前,左俞對方召的印象一直留在“文藝青年”的標籤上,但經此一事,他知道,方召絕對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突然回想起他跟着方召外出取材的時候,在各個陵園內被守墓人盯着查身份的情形,那些守墓人每次盯的人是誰?
是他左俞?
不是!
是方召!
那時候左俞以爲是方召這位藝術家身上的那種神經質吸引了守墓人的目光,現在看來,被稱爲“最能嗅到危險”的守墓人,一直都是對的!
一想到以前在方召面前顯擺嘚瑟吹牛嗶的行爲,左俞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蠢爆了!
祖文進茶水室倒茶的時候,就看到左俞抱着頭蹲在沙發上嘀咕:“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嘿,哥們兒!受什麼打擊了?”祖文問。
“你們不懂,作爲一個職業保鏢,我壓力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