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弘三人出去後,書房裡只剩林家叔侄兩人對坐了。
林子智雙手搭在膝蓋上,垂眉低眼,神色平靜,白皙斯文的臉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待林革的發落。
林革一臉複雜地靠在椅背上,神情很失落,就像有一件心愛的字畫突然給玷污了一樣,是既可惜又痛苦。
兩人沉默了兩久,最後由林革以一聲幽幽的長嘆來打破寂靜,他輕吐一口氣,收拾了敗壞的心情,沉重地說:“子智……我沒想到,我真不敢相信是你做的!你要我說什麼好呢?”
林子智眼神有些閃爍,但還是沒有說話。
林革深深地看他一眼,又說:“子智,你不向我解釋一下爲什麼要這麼做嗎?”
林子智倏地擡起頭來,眸子定在林革身上,輕笑一聲:“二叔,現在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我只是想知道理由。”林革臉現悲色,“這樣不明不白的,我很莫名其妙。你父母去世得早,這十年來我是看着你在我身邊長大的,一直表現很好,我自問對你和親生兒子沒什麼兩樣,我實在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親生兒子?”林子智冷笑一聲,“沒什麼兩樣?二叔,你這話說得簡單了吧?”
“你什麼意思!”林革終於動怒了,他不在乎林子智對他做的這些事,他在意的是林子智爲什麼要這樣。現在看對方的意思,是自己對他不好?
捫心自問,自從大哥大嫂去世後,他就把林子智當親生兒子一樣撫養,與自家兒子一樣受到同等的待遇,躬親教養,送他上最好的大學,做叔叔做到這個份上,他認爲已經很盡責了!
林革緊皺眉頭,問:“子智,你認爲我虧待你了?”
林子智哼道:“虧倒沒虧待,但是你說我有和子華一樣的待遇,你不覺得羞愧麼?”
“子華”就是林子華,林革唯一的親生兒子。
林革怒道:“我自認把你教得比他還要好,你是憑着自身的才華能力考上國內第一大學,而他學習成績只是平平,我只能送他到國外渡渡金!你不會是因爲我對小時候的你更嚴格而懷恨在心吧?”
林子智搖頭說道:“我很感激你對我的要求培養,我父母死得早,對於身家億萬的你,能夠對我這個侄子這樣照顧,我也不是冷血之人,我很感激,真的!”
“那……你爲什麼……”林革有點愕然了。
林子智突然大聲吼道:“我只是不服氣你口口聲聲說對我比對你兒子還要好!子華每個月拿着你匯過去的兩萬美圓在美國揮霍,要什麼有什麼,我呢,每個月只有一萬塊,和他相比差了十幾倍,你說我能服氣嗎!”
林革氣得渾身發抖,瞪着林子智,顫聲說道:“你就因爲錢的事要做這些事,你……”
“我怎麼樣?”林子智冷笑一聲,“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就是說美國消費與國內差距大麼,但又怎麼樣?他只是去渡金,你給他兩萬美圓,花費比美國很多家庭的人都要高。我呢,我是搞研究的,除了大學的器材,要想有成就還得自己花錢去準備材料。你也看到這個小機器了,陸弘說得沒錯,它看上去很簡單,但是花費要幾十萬,如果算上那套艹作系統,快上百萬了!你從來不肯多給錢我,我要做我喜歡的東西,還得省吃儉用才籌得夠錢!你說,我能服氣麼!”
林革慘笑說道:“原來就爲了這個……子智,你要我怎麼說你好呢?我知道你自小對機器有興趣,也往這方面培養你,送你到理工最好的學校!你卻……”
“是,我就是爲了這個!”林子智白皙的臉蛋漲紅如血,人也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對林革吼了起來,“二叔,你不要忘了,你能有現在的身家,我那死去的爸爸也有功勞的,是他帶你出來闖蕩,給你門路,你才能從一個套賣電器的人轉身成爲有名的億萬富翁!”
林革一時沉默,林子智的話擊中了他心中的軟肋,他的家產雖然是自己多年創下的,但是開始的時候確實是他大哥帶他出道,雖然後來他覺得繼續“走私”下去不是好門道,轉業了,他也勸過他大哥與他一起轉業,奈何大哥他牛脾氣堅持要做,這不,後來在南海與人家發生矛盾,給人捅死了。
對此他深深地自責,他認爲如果他當時能夠堅決一點,把大哥拉回來,就不會發生大哥死後大嫂也病死留下林子智一個孤兒的情況!
許久之後,林革長長嘆息,人也平靜了許多,溫和地看了一眼林子智,說:“子智,你先坐下。唉,我之前不給你那麼多錢,是怕你養成紈絝的習慣,因爲每月一萬對國內很多學生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唉,這也是我的失誤,你喜愛研究,比很多人都要出色,又怎麼會變成浪蕩子呢?以後打錢給你的時候,我會按給子華的數額打給你,甚至還會把以前你和子華的差額也補給你。”
“二叔……”林子智有點呆了,他做這樣的事整自己的二叔,二叔還不把他掃地出門?
林革無奈笑了一下:“子智,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着做什麼,冀望太高又有什麼用?這是你父親用生命換來的教訓,我必須深記這一點。我的家業以後也是留給你們兄弟的,你愛好研究,只要有需要,都可以開口向我要經費的。”
“二叔,我……”林子智突然感動了,嗚咽着嗓子。
林革擺手打斷他的話:“好在這事沒造成什麼損失,只當是惡作劇就可以了,也算圓滿解決了。子智,以後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也不要和子華說,免得你們兄弟有芥蒂。”
“二叔,我……”林子智深深地低下頭,心裡很是羞愧,“二叔,我心裡亂得很,明天我就回學校去!”
林革想了想點頭說道:“也好,你靜一靜。子智,你是知道你二叔的爲人姓子,你千萬不要因爲這事就有不回來的思想,這是你的家,你的根!”
林子智輕輕點頭,臉色羞紅,好一陣才擡頭說道:“二叔,其實我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心要整你,當時只是實驗我那機器,後來一衝動才……對不起。”
林革站起來,微笑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爲人怎麼樣,我還不清楚嗎?好了,不提這事,我們出去吧,想來我們的客人也等急了,我還得酬謝人家一番。子智,人家幫我們這麼大的忙,該怎麼表示謝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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