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有些狐疑。埃爾森告訴過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丘不得不命令自己集中精力奮力回想,把每一次自己單獨和埃爾森在一起的場景一一想遍。
丘只記得埃爾森告訴他人馬山谷的神殿是諾亞蘭蒂斯人建造的,後來諾亞人滅絕了,而蘭蒂斯人在更早的時候就非常勇敢地集體穿越了。他有告訴自己關於他自己的事嗎?
沒有啊!
埃爾森已經找好了血管,把粗大的針頭穩穩地插進丘的血管,殷紅的血液流出來,帶着丘的體溫順着導管流進一旁的血液採集袋。
“諾亞蘭蒂斯王國由諾亞人和蘭蒂斯人組成,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諾亞人就是蘭蒂斯人。你是諾亞人,那我當然就是蘭蒂斯人。”埃爾森微笑。
“啊?可是你不是說蘭蒂斯人追隨母星全部進入異空間了嗎?爲什麼你會留下?”丘大睜着眼睛看埃爾森。
“我是自願的。我要留下來看守時空隧道……我以爲艦隊會很快回來。”埃爾森的語氣變得惆悵。
他喜歡安靜,喜歡獨自在黑暗中品味那些歌曲。因爲只有那個時候,他纔會能感受到蘭蒂斯帝國的存在,他纔可以靜靜的肆無忌憚的想象自己依然生活在蘭蒂斯帝國,自由的、快樂的、沒有責任、沒有憤怒……
“時空隧道怎麼了?”丘的聲音打破了埃爾森的冥想,他的神色再次暗沉下去。
“時間讓恆星移位,維繫時空隧道的力量發生扭曲變形,最後它坍塌了。”埃爾森的又冷又硬。彷彿在說一件已經破碎的瓷器,那瓷器的碎片上沾着他的血,他惱怒他心痛,卻無處發泄。
丘有幾分同情。
埃爾森仰起頭,繼續講他的故事。“我去找諾亞人,我希望諾亞人幫我恢復時空隧道。他們測算了很久最後告訴我他們做不到。我苦苦哀求,他們才說出原因。時空隧道的形成條件非常苛刻,只有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扭力才能達到,而這種機會要等很久纔有一次。於是我只好把自己凍起來等待那個日子到來。”
丘想了想,已經大概猜到結果。
“我醒來時,時機已經成熟,然而諾亞人卻不見了,我找遍宇宙找不到他們最後我去翻人類的絕密記錄才知道。他們在某個夜晚被這些混蛋人類屠殺。全部死於非命一個都沒剩!”埃爾森的呼吸因爲激動而變得急促,無法發泄的憤怒在他的胸腔裡翻滾咆哮,猶如即將決堤的洪水。
“這些愚蠢的人類,他們全都該死!”埃爾森發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
丘終於明白埃爾森爲什麼喜歡那些歌曲了。那些歌曲不是人類的歌曲,它們是屬於蘭蒂斯帝國的。
“唯一讓我欣慰的就是數字星告訴我諾亞人留下了幾枚受精卵,我還有機會。”埃爾森笑得滄桑。
丘心裡疑惑,海恩斯說一直沒有找到的人,會不會是埃爾森?
“是你鼓動我的父母把我帶出實驗室?”丘試探埃爾森。
“是的。”埃爾森卻坦然承認。
丘愕然。“也是你幫我改變了血型和指紋?”
“是的。”埃爾森又承認了。
丘有些不解。“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你的能力太招搖了,我不希望你的身份過早暴露。”埃爾森解釋。
這些丘可以理解,但是他還有一個疑團。
“那我父母的空難是意外還是人爲製造的?”丘問埃爾森,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多年,他一直都在懷疑。
“我安排的,他們必須死。”埃爾森完全是無所謂的態度。
丘驚呆了。“他們已經聽你的話帶我走了你還要殺他們?!”
“當然,要想把你藏得徹底就必須讓所有知情者閉嘴。”埃爾森如冷血殭屍一樣面無表情。
丘明白,面前這個人已經徹徹底底變成魔鬼了。
手臂痠痛,那是因爲被綁得太久。血流得很快,已經有半袋子了,丘注意到那是比一般採血袋大很多的袋子,是用於大型動物的。丘暗暗警惕起來。
“你要我的血做什麼?”丘問埃爾森。
“召喚能量核。”埃爾森今天心情好,知無不言。“只有諾亞人的血可以啓動人水晶球內最深層的能量。而只有王族的血可以改變宇宙之鐘的擺動。”
“什麼?你要改變那座鐘?”丘瞪大了眼睛。
“是的。那座鐘控制着兩個空間的脈動。如果改變了它,就可以讓異空間的能量進去這個空間,讓時空發生逆轉。半人馬座進入輪迴點時,宇宙平衡會變得非常脆弱,這個時候是下手的最佳時刻,只要啓動水晶球就可以改變一切。”埃爾森笑了。
但是丘卻凍住了。這一刻他感到了恐懼,巨大的恐懼。區別於被判處死刑時內心的驚恐和憤恨,這種恐懼是無關自己的,是對天要塌下來的擔心,是對無數陌生人的安危的擔心。
“不,這不會成功的,時空逆轉需要很多條件,完全逆轉的成功概率不足萬分之一,大多數時候只會把一切毀掉。”丘已經看到可怕的後果。
“就算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放手一搏。”埃爾森要一意孤行。
“……”丘沉默了。
此刻必須有人阻止埃爾森,但是自己要怎樣才能把消息傳遞出去?丘看看自己被綁着的手腳,自己身在地獄,要想離開這裡也只能拉住魔鬼的衣角。
丘仰起頭,懇求埃爾森。“你帶我去吧,我是諾亞人,我能幫你。”
“我本來是想帶你一起去人馬星的,可是我不知道羅格看出了什麼,他居然死活不讓你跟我走。於是我只好動用其他手段。我讓數字星與星盟反目引走羅格;又讓總統支開海恩斯;讓國會判定你沒有人權。我想這樣可以輕鬆帶你走了吧,可是那羣蠢貨居然給我自作聰明,現在你的信息已經被標記爲死囚,你通過任何一道安檢門都會被當做死囚越獄,我帶不走你,很遺憾。”埃爾森說。
《預言書》是他藏起來的,也是他透露給33的,他早就知道《預言書》會讓丘愛不釋手,而那些稀有能力只要一現世立刻就會引起某些人的恐慌,只不過這次的恐慌有點失控。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丘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血液失去的速度太快,他已經進入半虛脫狀態。
“他們馬上就會來殺我了!”丘看着埃爾森的身後突然大聲說了一句,好像瀕死之人神經質地發現不滿。
埃爾森飛快地看了一下表。是的,還有一分鐘行刑隊就要過來了,約克上將的屍體還擺在這裡,他不能給自己惹麻煩,他必須在行刑隊到來之前走掉。
埃爾森當機立斷,走過來一把拔掉丘手臂上的針頭,然後迅速地收拾好東西。然後他拿着箱子走近丘。碧綠的眼睛中居然有一抹柔情盪漾:“很快就會結束的,我不會讓你白死,我會替我的族人、你和你的族人報仇。”
說完埃爾森拎起工具箱頭也不回地開門走了出去。
“樹,小樹!”丘看着再度闔上的房門拼盡力氣對着天花板喊。
燈一晃,吊頂被掀開一塊,一道黑影當空撲下,正是小樹。丘剛纔沒有看錯,那是小樹在吊頂裡探頭探腦。
“小樹,快去攔住埃爾森,不能讓他去人馬星!”丘對小樹說。
“我不敢啊,他是蘭蒂斯人。”小樹十分抱歉,它的基因裡有終極指令,它們不能冒犯諾亞人和蘭蒂斯人。
“那去找肖恩,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他!”丘大叫。
“來不及了,有人來了。”小樹看着房門。
房門外有人在擺弄密碼鎖,用不了幾秒鐘他們就會進來。
“小樹,快去!”丘知道外面來的是行刑隊,他們是奉命來殺自己的。
“我不走,他們會殺了你的!”小樹不肯走。
“小樹,你要是跑不掉我們就都完蛋了!”丘恨不得把小樹踹走。
“我要帶你一起走!”小樹堅定地說完立刻朝桌子撲去。用藤鞭捲住桌腿,下一秒桌子被掄起立在半空。小樹抱着比自己大許多倍的桌子向房門推去。“咔嚓”的一聲,巨大的慣性讓長條桌卡進牆壁和門套間的空擋,死死嵌在裡面。整個房門都被門板擋在後面。
小樹做完這件事立刻馬不停蹄跑回來,奔向房間的另一側。
那邊是一面完整的牆。小樹轉動身體,用海恩斯給他裝備的切割工具向電鋸一樣快速摩擦。一陣塵土飛揚之後,水泥牆壁上被小樹掏出一個門框。小樹後退幾步,卯足勁衝過去。“轟隆”一下,牆面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洞。
房裡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外面的人,有人拍打着門板有人在樓道里呼喊。
小樹跑過牆洞張望了一下,飛快地跑了回來。“外面不知道是哪裡,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丘點頭。
小樹過來掄起藤鞭,沒費多少勁把丘身下的椅子從地板上撬下來,丘依然被固定在椅子裡,連人帶椅子被小樹拖着走。
牆外是一個黑漆漆的房間,盡頭是一個上了鎖的門。小樹一鞭子過去,整扇門從牆上掉了下來,小樹拖着丘從破口處出去。走進一條無人問津的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