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狀態直到安佩然摸着肚子踢開我家大門的時候才轉回來。我看着安佩然那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禁笑了。安佩然的身世比起我來也差不了多少。父母早早離婚了,兩人各自組了家庭,把她拋棄在老家不理不睬,等她爺爺去世之後,安佩然直接出來闖蕩了,這麼多年拼下來,給自己掙下了一份家業不說,就是之後她家人聽說想打秋風,都被她趕走了。
用安佩然的話,當初他們對你沒心沒肺,你就得沒心沒肺的對他們。人哪,這輩子其實很短,爲什麼要做讓自己置氣的事情呢對不對?
看到她狼吞虎嚥的樣子,我笑着坐在她邊上。
“王琇茹,你知不知道在別人吃飯的時候用這眼神看着很滲人的,誒,我可不是女同啊,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去看着你們家悅悅好不好?”
我輕笑:“安佩然,我特別好奇,你現在和你父母怎麼樣了?”
她的那些破事,也是當初認識頭一次喝醉之後,我們掏心掏肺的時候知道的,我倆的經歷實在太像了,現在又做着相似的行業,照安佩然的說法,不成爲閨蜜天理不容。
我們理所應當的成爲了好友,只是這麼多年來,我再也沒有見到安佩然喝醉過,她本就是千杯不醉的,現在想想,那會兒她大概傷疤被人揭開了吧。
安佩然的手一僵,疑惑皺眉看着我:“爲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我輕笑:“我累了,我不想再馱着沉重的過去走下去,我在考慮放下的可能。安佩然,我們的命運這麼像,我想問問你。”
她的筷子放下,扯了兩張紙巾隨意擦了一下嘴,咀嚼着將嘴裡的東西吞下,我看着她的眉皺着,對我苦笑了一下:“還能怎麼樣啊。”她長嘆了一聲,“恨又不能把他們殺了,愛嘛,說真的,這麼多年來不聞不問,我還真沒有。”
“還是老樣子?”我問。
安佩然的父母雖然曾經上門試圖打秋風,後面倒是老實了許多,至少我沒有聽她提及極品的事情。我想,這大概和安佩然強勢有關係。
安佩然想了一下,翻出手機相冊:“和他們呢是沒什麼聯繫,但是我看我兩個弟弟還挺不錯的,現在他們都在讀大學呢。”我湊過頭去,手機相冊上,兩個年輕的男孩子並排站在柳樹下,身後一片湖光粼粼。
安佩然得意的炫耀:“王琇茹,我這兩個弟弟現在可是名牌的大學生,現在大四了,兩個人都考上碩士了……”她提起弟弟的時候趾高氣揚,口若懸河,從高考分數和報考說起,到哪個弟弟得了什麼獎,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她眼中閃過的亮光。
說了一通之後,安佩然摸了摸肚子,砸吧了一下嘴:“王琇茹,我跟你說,別想那麼多,人生這麼多的坎,就是爲了讓你一次次摔倒再一次次爬起來的。我這人呢很簡單,我看不爽我爸媽,但是我看我兩個弟弟順眼啊,你看我現在,也不回家,每年和我兩個弟弟出去玩一圈,我覺得挺好。”
我很羨慕這樣的生活,安佩然的生活態度很積極,我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難道自己在黑暗中太久了嗎?已經不知道如何嚮往光明瞭?
想起王淑玲,我苦笑。
其實我爸
這麼多年的而不聞不問和吳玉珍相比,其實更讓人心寒。然而我接受了王淑玲的存在,而且還鼓勵她去找工作,獨立。而對於吳玉珍的兒子呢?我巴不得他死。
這樣的心態,真的有些病態。
“喂,王琇茹,你沒事吧?”
我回神,安佩然又拿起了筷子,大快朵頤起來:“我告訴你啊王琇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的爽,你覺得做了難受你就不做,你覺得做了心裡舒服你就去做,沒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她一口將排骨咬了進去,片刻後吐出了骨頭來,砸吧一下嘴,“別說我灌你雞湯啊,老孃我從來文盲。”
我輕笑:“那好,文盲,把這些剩菜剩飯全部解決了。”
和她說了這麼一通話,我已經明白過來了。
悅悅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媽媽,媽媽,陪我玩積木。”
我點點頭,和悅悅玩鬧在一起,以至於安佩然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晚間我接到趙一輝的電話:“琇茹,他們真的出手了,現在吳玉珍住院,不過人還好,沒有生命危險。”他帶着一絲慶幸,“琇茹,你做的是正確的。吳玉珍她不敢打電話給你,打給我道謝了。”
我還在設計衣服,接到電話心中一塊大石放下:“你幫我跟她說一聲,好好養身體吧。”
這一夜,我從未有過的安眠,昨晚兩個男人入室對我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
第二天,我意外吳玉珍和另一個訪客的到來,那是一個臉色慘白的少年,見到我的那一刻,他將手中裝滿星星的玻璃管遞給我:“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他叫張俊毅,現在快十五週歲了。”吳玉珍這一次來,面色雖然有些慘白,但是脂粉蓋住了還好一些,不過還是能夠聞得出她身上的醫用酒精的味道,她介紹的時候,目光柔和的落在少年的身上,就好像我看着悅悅一般。
“姐。”張俊毅對着我咧開嘴笑,他的頭頂,已經沒有一絲頭髮,他笑的卻那麼開朗,彷彿什麼煩惱也沒有一般。
他們的突然到來,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是趙一輝招呼着進去的了。我看見趙一輝和吳玉珍走到陽臺邊上聊事情,目光注視在張俊毅身上,悅悅對他好像也感興趣,指着他問我:“媽媽,他是誰啊?”
我想了想:“悅悅得叫小舅舅知道嗎?”
“小舅舅?”悅悅軟糯的聲音很甜,我看着張俊毅不好意思的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顆棒棒糖來。
“你叫悅悅是嗎?”
原本就是還沒長大的孩子,卻很懂事,我突然感覺其實命運很公平。父母雖然離異,但是他們留給我一個強壯的體魄,不管是王淑玲並不聰明的腦袋,還是這張俊毅虛弱的身體,我覺得其實差不多。
只是看着眼前這個少年,我還是眼中的酸意。
慌忙站起身到臥室洗手間,將眼淚抹乾淨,又洗了個臉,身後就響起趙一輝的聲音:“我建議你媽媽這邊假裝不知道繼續和他們周旋,她答應了。”
我驚訝的瞪着趙一輝:“這,這太危險了。”
趙一輝笑着盯着我,我被看的惱羞成怒:“你看什麼啊?沒見
我洗臉啊?”
“是沒見過。”趙一輝笑,隨之嚴肅了下來,“吳玉珍是接到我電話連夜從深圳趕過來的,你應該看得出,張俊毅的身體很不好,所以他父親去世的消息吳玉珍一直瞞着不敢告訴他。”
我驚訝,苦笑:“她以爲瞞得住嗎?我看他人小但是很通透,估計早就猜出來了。”
抿着嘴我想了許久,這才問趙一輝:“如果我現在給他捐骨髓的話,會對接下來的事情有影響嗎?”
趙一輝眼神一怔,旋即拍了拍我的肩膀。
雖然吳玉珍依舊和之前一般討好我,但是我還是沒理會,倒是悅悅已經和張俊毅玩了起來,拉着不住的喊着:“小舅舅,小舅舅……”
張俊毅也不嫌煩,身體不好還耐心的陪着玩。
我看到趙一輝將吳玉珍找了出去,聊了一會兒,我就看到吳玉珍驚喜的跑了進來,似乎要抱我,但見我這疏離的態度,還是止住了,只是愣愣出聲:“謝謝,謝謝你。”
我漫不經心的撇嘴:“別謝我,我不過是不想我心中有愧,我爲了悅悅積德。”
吳玉珍的表情僵住,但還是笑了起來。
這事情打亂了我們原本的節奏,吳玉珍建議我去深圳那邊,我想了想,點頭。
趙一輝安慰我:“放心吧,這邊還是讓李姐一直來這邊做事,我和小張也來,你反正這陣子一直都在裡頭沒出來,悅悅也是。我們今天晚上去深圳,秘密的做手術,儘量不讓他們察覺。”
目前,這也是最妥善的安排了。
面對一個想要將我和吳玉珍都殺死的敵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應對。就全憑趙一輝做主了,安佩然晚飯的時候終於準時趕過來了,看到我們一羣人圍着飯桌嚇了一大跳,我解釋了一通之後,她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好好的幫着隱瞞,不過飯還是得包。
我點頭,一頓飯之後,我取出一萬遞給李姐,拉着她的手:“李姐,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這五千算是我補償你的,這五千就當是我離開這段時間的菜錢。”
李姐推拒:“這,這不成啊,之前我包包被搶,你都給我買好手機和包包,還給我錢,這回……”
“哎,李姐,我們相處的好,我就當你是家人了,這點錢算是獎金怎麼樣?”我強硬的將錢拍在她手上,“收好了啊,這段時間,家裡就全靠你了。”
李姐大約是知道逃不過,只得連連點頭:“好,一定,一定。”
夜色中,我們坐上趙一輝安排的車,我身邊的悅悅坐在安全座椅上,和張俊毅一起玩遊戲,我見張俊毅精神不濟,對悅悅道:“悅悅,我們現在比誰睡覺睡的快好不好?”
悅悅被我吸引了目光,很快就閉上眼睛。
張俊毅笑着張口無聲對我感謝,我笑笑,讓他趕緊眯一會兒。
吳玉珍的人雖然不怎麼樣,但是這個孩子其實跟王淑玲一般,是個好的。從廣州到深圳一個半小時,等到醫院安頓好已經到了十點,我們這一票死人除了悅悅都是病人,索性都住在醫院中。
吳玉珍怕我睡不來醫院的牀,還是送來了被子,連夜還搞來了好幾個新玩具,喜的悅悅玩個不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