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輕了,在沉重的歷史面前,似乎每個人的存在都變得微不足道。因爲此刻的我即便同情,即便憐憫也絲毫無濟於事,我只能靜靜的看着安佩然,等待着她將自己的外殼一點點扒下,將自己丑陋的過去一點點展開。
“後來,我遇到了他,那時候他已經有了上億的家產,不過可惜的是這家產幾乎都是他老婆掙下的。呵呵,你也知道,這樣的男人一般都是懼內的。他包了我,一個月一萬,我才徹底脫離了那黑暗的地方,帶着一年多來,我咬牙堅持積攢下來的錢,我重新開始,在他的幫助下一點一點的從最底層開始幹起。說起來也有些可笑,也許是那一年多聽他們說的生意經多了,我居然也有些小聰明,漸漸的盈利。”
我嘆息了一聲:“佩然,不用說了。”
安佩然笑着搖搖頭,又伸手拉住我的,緊緊的握着。這回,我沒有掙脫,而是將另一隻手放在上頭,輕輕拍了一下。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安佩然搖頭:“不,琇茹,你不懂的。我那一年多積攢下來的十萬多錢很快在一年多的時間裡翻了好幾番,再加上每個月的開銷都被包了,那錢我全部投進去,第三年,你看到了,我很成功。”
我不得不承認安佩然的能力。在那樣的環境之下,如果是心靈脆弱的女孩子或許早就已經承受不住這殘酷的現實,或許是發瘋或許是自殺。而她,卻能另闢蹊徑。
“開始的一兩年,我知道他爲了討好我也努力給我創造條件,可是眼見着我的生意越來越好,資產也越來越多,他變了。”
我的心就是一抖,詫異的看着她:“他是不是對你做了過分的事情?”
安佩然對我搖搖頭,眼淚卻再度落了下來:“我以爲,只要我成功了,就可以擺脫那羞恥的過去,可是他卻生生的將我的前路斬斷。他威脅我,如果我離開他,那麼他就將我的事情全部公之於衆,你知道的,這對於我來說,肯定是致命的打擊。”
我點頭,認識安佩然的時候她已經在廣州城中混開了,而且彷彿各方面都有些人脈一樣,這樣有頭有臉的人,如果真的被人翻了底子,說是那種出身,生命毀於一旦不說,會不會成爲別人的玩物,還真的不一定。鄧明宇之前就曾經跟我提起過,有好多那種地方出來的女孩子,年輕貌美的,本事比較好的,甚至可以送來送去。
想到這裡,我的面色就是一變。
“鄧明宇知道了你這些事?”
安佩然輕輕點頭:“雖然因爲他的威脅我一直留在他身邊,也從未奢望過自己能夠找到一個可以陪伴一生的人。可是我弟弟的出現讓他誤會了,我不知道這消息是什麼時候泄露出去的。”她輕嘆一聲,“等我偶然發覺有人看着我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並且目光很是猥瑣的時候,我使盡渾身解數將他灌醉,這才知道的消息。”
“琇茹,好幾年了,我都說去旅遊,其實是想避開這廣州城,你知道嗎?在這裡,我總覺得自己即便是穿了衣服也會在男人的有色目光下赤/裸/裸的,若不是還有我喜歡的事業支撐着
我,我或許根本就不想回來。”
聽了她這些話,我突然發覺,身爲朋友,自己真的很不稱職。我竟然不知道她有這樣悲慘的過去。
“鄧明宇不僅僅是用這些來威脅我,早幾年他已經跟他老婆離婚了,只是他老婆現在還是孤身一人,尤其恨之前與他有染的女人。鄧明宇威脅我,如果我不幫他的話,他就將事情全部告訴他老婆。琇茹,你知道事業是我的全部了,如果那女的真的跟我計較的話,我這點家產真的不夠折騰的,我不能冒險,我真的不能冒險。而且我也不願意我的家人知道這事情,琇茹……”
安佩然擦拭了一下眼淚,吸了一下鼻子:“琇茹,我猶豫了好幾天,還是想來跟你說明一切。你原諒我也好,不原諒我也罷。其實我,都能理解的。畢竟和你做了這麼久的朋友,我好像真的賺到了。”
如果此刻我還能無動於衷的話,唯有一種可能,我大概真的是冷血動物。
當下,我起身,走過去環住安佩然的身子:“我知道的,我懂的,我不會怪你的。佩然,如果你早點將這事情說出來多好?這樣我們還可以一起面對。”
安佩然傻傻的掙脫開我的懷抱,指着自己的鼻孔:“琇茹,你難道真的不介意我曾經是個……”
我搖頭:“你都說了,那是你被逼的,而且還年少無知的時候做的,誰還沒有一個過去啊,就是趙一輝,他也做過傻事吧,你沒瞧見最近微博上一直有人在抨擊他?那些人真是瘋了,大概是我最近和他接觸比較多,居然跑來我這裡,將我的門和車子都潑了紅漆了。
安佩然顯然是一副愣神的狀態,等我說完,這才呆呆的點點頭:“哦,我剛纔還奇怪呢,怎麼你門上面還沒人寫了賤人呢,之前還以爲是鄧明宇或者你那個後媽讓人做的,沒想到,居然是趙一輝引起的。”
提起趙一輝,我的心情又不大好起來。
“是啊,之前鄧明宇用趙一輝的事情來威脅我,哎,沒想到趙一輝早就知道了,我沒能阻止。”想起這件事情來,我心中也暗暗責怪爲何當初自己沒能堅定一點,讓趙一輝妥協一下,說不定現在他也不用面對這般局面了。
安佩然又是一陣感慨:“看到你我又想到了當時你們結婚的情景了,那時候你和鄧明宇看起來是那麼的幸福,之後生了悅悅之後你們依舊如此,我還以爲你們一定會繼續這樣幸福下去的,沒想到他卻……”
如今我對鄧明宇和陳婷婷的事情已經釋懷了,無奈的搖頭:“現在哪個男人不是花心的啊?當初的山盟海誓如果真的有自信可以做到的話,根本不需要說出口,日久見人心就好。只是當時,我太年輕了。”
年輕時候,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花言巧語的,都認爲山盟海誓纔是美好,會成爲一輩子的回憶。只是現在,都變成了可憐的嘲諷。想起來都恨不得給那時候的自己兩個巴掌,打醒自己。
安佩然已經徹底停止了哭泣,聽着我這些話,她也只是笑笑。眼見着到了晚飯的時間了,她卻選擇離開。
“留下來吃飯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來我家吃飯的
嗎?現在出去,你要一個人去哪裡吃飯啊?”
安佩然將手從我手掌中抽出,對我笑笑:“琇茹,我知道你關心我。說真的,在說出真相之前我還一直以爲你肯定會嫌棄我的,但是即便你不會,我還是得給自己留點時間和空間調整一下。你說呢?”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安佩然將包包提了起來,朝我笑笑:“這麼多年來,我用名譽困住了我自己,這一次,我既然已經跟你坦誠了,又何必瞞着呢?”
“佩然,你瘋了?”
我連忙抓住她的手:“佩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要是真的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話,你在廣州城裡面根本沒有容身之地,你的事業,你的家,你那兩個弟弟怎麼辦?”
提起自己的弟弟,安佩然面現苦澀,不過還是朝我笑笑:“佩然,你我之間都沒有血緣關係,你都能這般對我,如果他們真的是我的家人的話,我相信,他們肯定會更加理解心疼我的。如果不會,那麼……”
我感覺心就是一疼。安佩然如今生活的唯一陽光就是她的兩個弟弟,如果他們真的嫌棄她的話,那麼……
“琇茹,放心吧,就算所有人都放棄我鄙視我,至少,還有你,對不對?”安佩然換了鞋出門,轉過頭朝我嫣然一笑。她的眼妝因爲哭泣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可是看起來卻清秀十足,美麗非常,“我不會再忍受被威脅的日子了,獲得坦蕩一些,或許更好。”
我送她進入電梯中,看着她朝我笑着擺手,等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吳玉珍一臉複雜的看着我。
“怎麼了?”
吳玉珍嘆了口氣:“琇茹,你這個朋友真的聽不容易的,之前她能夠那樣幫你,說明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要是她真的做錯了事情,你不要……”
我心中就是一驚。很明顯,吳玉珍這話語我聽得出來,她似乎也知道了安佩然的事情。或許從頭到尾,被瞞在鼓裡的只有我一人而已。我不禁苦笑,又無奈的搖頭:“我已經原諒她了。”
吳玉珍呆呆的看着我進門,這才反應過來關上門,面色訕訕。
我怕她多想,笑笑:“她跟我全部坦白了,我們明明是朋友,可是我卻一直幸福的生活着,她卻活在黑暗中無法掙脫,我還來怪她。”想起之前我板着臉嚴肅的樣子,我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媽,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無情?”
吳玉珍搖頭:“琇兒,你不是無情,你只是被傷害的多了,不願意相信人而已。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女孩子之前我聽說過,哎,也是個可憐人啊。”
我點頭,默然無語的坐在沙發上,良久,聽到吳玉珍在廚房中忙活,我才猛地清醒過來,還得準備飯菜呢。
俊毅的情況還算不錯,之前剃光的頭髮這幾日也冒了出來,只有一點點長度,看起來像是鬍渣子一般。悅悅很喜歡小手放在上頭來回滑動,樂此不疲。
他的飯菜是吳玉珍準備的,看着吳玉珍熟練的手法,我不禁感慨了起來。比起安佩然來說,我實在是幸福的太多了。畢竟,我有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