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有點痛。
我皺了皺眉, 睜開眼睛。
正撞進一雙幽深的眸裡。那雙眸形狀極好,弧線優美狹長。珠黑如墨,卻又水潤似潭。眼角微揚, 似柳葉細細的角。我歷經兩世, 也只看過一雙這樣的眸, 於是便覺得, 這世上必定沒有比這雙眼更好看的眼了。
光滲進來, 我知道時間不早了。
“皇上不早朝嗎?”我問。
他笑,明眸光耀,“已經下了, 再陪你睡會。”
我伸手挽過他,臉貼過去, 輕輕地說, “皇上, 我想你了。”
日日相見,思念卻如蔓延的藤, 鬱鬱蔥蔥地爬滿心口。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恩。”他應一聲,輕撫我的發,“知道。你昨晚說過。”
“我昨晚說過?”我擡起頭,不解地望着他。
他面色微蘊, 伸手狠命地揉着我的腦袋, 淡了許多的繭子依舊磨得我髮膚生痛, “你每次酒醉, 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該死的當初怎麼不乾脆親手將你掐死?”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惹皇上生氣的事?”我頗爲委屈地問。
他輕哼一聲, 不理我。
我埋下頭,懊惱地捶着自己的腦袋, 真是一團糨糊!等等——
“皇上昨晚……一直在這?”
他點頭。
笨蛋!笨蛋!我恨不能捶醒自己。什麼時候喝酒不行?好不容易皇上來趟鳳儀宮,我居然喝醉了!這下好了,錯過這次,下次什麼時候纔有機會把皇上拐上牀?
“喂!”皇上看不下去了,一手將我的手製住,“你酒還沒醒嗎?”
我眨眨眼睛,看他。似乎……皇上現在還在我的牀上……我不及多想,立刻八爪魚一般巴上皇上。
“皇上,我……那個……”我語無倫次,皇上卻非常耐心地聽我“那個”了無數次之後,依舊波瀾不驚地望着我。
說不出口。我驚惶地埋下頭,那不如……直接做。
我的心理年齡24歲,我的生理年齡19歲,我受過正規的生理衛生教育,我看過很多言情小說,所以,所以……第一步是……有了!接吻!
猛地擡頭。
好像聽到一聲巨響。
擡眼看皇上,只見他正捂着自己的下巴,咬牙切齒地吼道,“林惠蘭!你的腦袋是鐵做的嗎?”
“對……對不起……”我慌張道歉。
他瞪我一眼,支起身子像是要走的樣子,我急了,不顧一切地撲過去。皇上沒防備,居然……居然被我壓在了身下。
我眨眨眼睛,雙手因爲他毫不掩飾的怒氣微微發顫,卻,捨不得放手。
不管了!我閉上眼睛,顧不上火燒一般的臉和砰砰亂跳的心臟,俯下身去……錯了!我驀地坐起,第一步,應該是脫衣服纔對。
我點點頭,當作給自己打氣。跳過皇上錯愕的臉,我開始跟他身上的衣服奮戰。
你知道的,我已經很久沒自己脫過衣服了。你知道的,我從沒幫別人脫過衣服。你知道,古代的衣服是非常非常繁複的,尤其是皇帝穿的。你看,這麼多的結呀帶呀!我確實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用咬的會不會快一點呢?
我正忙得滿頭大汗,突然感覺身下微微顫動起來,我愣了愣,衣帶從嘴裡掉出來。
顫動迅速劇烈起來,接着是一陣不可抑制的狂笑。
好容易笑夠了。皇上一個翻身,將我反壓身下。
他笑着望我一陣,俯下身來。
我一陣緊張,忙閉上眼睛。等了許久卻不見他的吻落下,偷偷撐開一條小縫,正好對上他微帶戲謔的眼。
只見他躺在身側,一手支着腦袋,一手狀似隨意地輕挑我的衣帶,聲音低沉玩味,“可以告訴我,你剛纔在做什麼嗎?”
啊?那個貌似剛纔我想勾引他來着,不過我那個樣子,說□□會不會貼切一點?
我正癡想,皇上卻突地靠近,熾熱的呼吸壓頂而來。
我瞪大了眼睛,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這次,是吻還是不吻?
“你很緊張。”皇上的臉已到眼前,與我額角相抵脣鼻相觸。
我已經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竟朝我粲然一笑,“不用這麼緊張的,惠蘭。你不是有經驗嗎?”
“什……什麼?”他的手,自早已□□的肩頭一路往下,酥軟的微顫傳遍全身。
“真的,連自己說過的謊都不記得了嗎?”他的舌,似有若無地輕撩脣瓣,極盡誘惑又總不讓人滿足。
“皇……皇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順着本能,想靠他近些,再近些……
“下次再撒謊,就狠狠地罰……”
……
“惠蘭!”太后輕喚我一聲,“傻笑什麼?”
我慌亂地搖頭,匆匆將頭埋下,上揚的嘴角卻怎麼也壓不下來。
這段日子真的太過幸福。
每日黃昏,皇上就會到鳳儀宮來。
我發現自己真的是寵不得。皇上來的時候我喜歡將所有的宮人都遣到寢宮外,於是大大的寢宮裡就只剩我們兩個。我愛極了這種一個人霸着皇上的感覺。
大多數時候我們並不說話,他看他的奏摺,我閱我的宗卷。累了我就會想盡各種辦法粘到他身上,然後看他一臉溫柔一臉膩寵地看着我笑。
這樣的日子太過美好,我只願它多一秒再多一秒,甚至不願去想他突然改變的原由。
“哀家聽說最近皇上每日都會到你那裡?”太后望着我,輕聲問。
我點了點頭,隨即有些惶恐,“太后,我……我一下沒注意。今夜,就勸皇上回紫辰殿。”我小聲地說。皇上在我宮裡留宿,算算早已超過三日。
太后認真地望着我,正色道,“惠蘭,你身爲後宮之首,更應嚴於律己。若是行爲上留了話柄,豈不讓新晉的妃子們笑話。”
“是。”我順從地應道。
垂下眸,我繼續道,“納妃的事我已經跟皇上說過了,可是皇上……不許我插手。”
太后神情複雜地望我一陣,隨即重重地嘆氣,“既然如此,還是由哀家自己與皇上說吧。”
“恩。”我輕應一聲,小心地扶太后坐舒服一些,此時春華已按時將煎好的藥捧上,我正打算接過來,她卻伸手攔住了我,“先放着,一會再喝吧。”
我順從地收回手,卻不免擔心,“太后,藥涼了怕不好。”
她卻只是笑着搖了搖頭,“哀家的身子,自己清楚,惠蘭不用太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太后自春時着涼,身子一直時好時壞,總不見好轉。眼看入秋,寒氣日甚,我真的很擔心……
“惠蘭來!”太后抓過我的手,讓我坐在她的牀畔,然後將手放在我的腹上,溫柔道,“這些日子哀家一直在想,皇上和惠蘭的孩子,會是怎麼樣的呢?”
我咬咬脣,笑着將太后放在腹上的手按緊了,“我答應過太后,一定會盡快讓太后抱上孫子的。太后不是說過嗎,我從未叫你失望過。所以這次,我也絕不會讓太后失望的。”
“傻孩子。”太后收回手,輕嘆着拍了拍我的頭。
正聊着,只聽外面一聲通報,“皇上駕到——”
不一會皇上已經來到跟前。
“兒臣參見母后。”皇上還穿着袞服,顯然是剛下朝。
太后朝皇上點了點頭,隨即轉向我,“惠蘭先回去吧,哀家有話跟皇上說。”
我聽話地從牀上下來,朝皇上和太后行禮道別。
悄悄看一眼皇上,心裡還是不免忐忑。這是太后第一次,在皇上面前將我調開。
收回目光,正要跨出門時,突然想起太后還未喝藥的事來,“太后,”我將頭轉回來,不放心地再叮囑一遍,“一定要記得喝藥。”
太后不答,只微笑着,朝我揮揮手。
恍惚中我想起了第一次在尋芳園裡看見太后的情景。記得她的淺笑,若流光飛瀑,絕代風華。
今天再次見到她這樣笑,不知爲何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惠蘭!”皇上好笑地敲敲我的腦袋,“又發什麼呆?”
我匆匆收斂心神,忍不住揉揉被皇上敲疼的腦袋,想想又覺此舉不妥,忙放下手來,福身道,“我……臣妾告退。”說完急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