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郊,張讓挾持着少帝以及協王子混出了城池,回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城牆,微微的鬆了口氣,只是看了看身邊,昔日權傾朝野的十常侍,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個了,其他人死的死散的散,留在自己身邊的,如今也只剩下百多名甲士。
張讓沒想到,那些人竟然真的敢強闖禁宮,當禁軍開始衝擊皇宮的那一刻,張讓就察覺到不妙,軍隊的反應脫離了張讓的預料,隱隱間,他已經察覺到無論自己還是何進都被人算計了。
在宮裡生活了大半輩子,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對於陰謀,張讓有種天生敏銳的直覺,所以他非常果斷的選擇了逃,離開洛陽,對自己來說,或許是唯一的生路。
宮中雖然還有數千精銳甲士,再加上聽命於自己的太監,也許可以勉強支撐一段時間,但絕不會太久,那幕後操縱之人,既然已經選擇了出手,也斷不可能如此簡單。
隨後出宮的經歷,也讓張讓更加肯定了自己內心的猜測,若非畢嵐最終選擇自己引開追兵,讓張讓混入亂軍之中,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的逃出洛陽。
回頭,看了看自己身邊單薄的部隊,張讓內心裡突然閃過一抹悲涼,終日打雁,最終卻被雁啄了眼睛,原以爲只要殺了何進,就可以控制整個洛陽,但沒想到,何進只不過是人家扔出來的一個誘餌,如今何進死了,自己卻不得不去面對無法掌控的未來。
“讓公,放棄吧,你是逃不掉的。”看着張讓的神色,劉辯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勸道。
“放棄?”張讓有些好笑。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張讓很清楚十常侍這些年來,爲了幫助皇帝制衡大將軍和士人做了多少事情,難道只要自己說放棄,那些人就願意放過自己,這樣的話。也只有天真的少帝能夠說出來了。
目光有些複雜的看了一臉認真的劉辯一眼,張讓心中一軟,搖了搖頭,柔聲道:“皇上,不是老奴大逆不道,而是你那舅舅,何家的人還有那些世家豪門,不願意給我活路啊!”
看着劉辯茫然的目光,張讓嘆了口氣。說實話,劉辯寬仁溫和,如果沒有何進的話,張讓更願意選擇劉辯來當自己的主子,雖然性格有些軟弱,但至少,這不是一個會隨便殺人的主。
反倒是那陳留王劉協,小小年紀。看起來天真活潑,但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其心機深沉,張讓每次看到他,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尤其是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眼神,總讓張讓有種心底發寒的感覺,總之。這根本不像一個普通的小孩該擁有的眼神。
城內的喊殺聲隱隱還能聽到,片刻的喘息後,張讓看了一眼洛陽的方向,這裡距離洛陽太近,隨時可能出現危險。不可久留,當即便要繼續帶着劉辯上路。
就在張讓上前,一把抓住劉辯的胳膊準備繼續跑路的時候,一旁的劉協突然竄出來,一把擋在劉辯身前,厲聲怒叱道:“大膽閹奴,此處已經脫離了洛陽,你也已經安全,還想幹什麼?”
張讓看了劉協一眼,冷笑一聲,也不答話,突然反手一拍,一記耳光打在劉協的臉上。打的劉協嘴角冒血,一個鮮紅的掌印浮現在臉上,看向張讓的眼神裡帶着些驚懼,眼見張讓逼近,一閃身,躲在了劉辯的身後。
看着劉協的舉動,張讓冷笑道:“協王子,莫要將你那點心思用在老奴身上,皇上恕罪,老奴如今只想活下去,只要有您在,老奴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城門的方向,隱隱傳來吵雜的人聲,顯然,已經有人察覺到不對,開始往洛陽城外搜索,張讓聞言面色變了變,也顧不得再解釋許多,命令甲士將劉辯與劉協帶上,朝着北邙山的方向飛奔而去,只要能躲進大山,就算對方有千軍萬馬,對自己也是無可奈何。
雖是無奈之舉,但對無路可去的張讓來說,這也是最好的選擇,只要避過這段風頭,有皇帝還有協王子這陛下指定的繼承人在,加上張讓的老謀深算,張讓不覺得自己就真的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奔行數十里,眼見洛陽已經漸行漸遠,吵雜的廝殺聲也已經消失,張讓不禁微微鬆了口氣,正當張讓準備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之際,後方突然傳來一陣人喊馬嘶之聲,回頭看去,只見一人帶着數百士卒趕了上來。
張讓認得此人,乃河南名士閔貢,頗有才學,曾擔任過河南中部掾,算起來,雙方關係還是仇敵,當初閔貢正是因爲得罪了十常侍而被削去官職,不想竟然在此處碰到,張讓暗叫要遭。
閔貢並非世家大族,嚴格來說,閔貢是個忠實的帝黨,如果按照劉宏當初的佈局來說,跟十常侍應該算是同一個陣營的,只可惜,十常侍這些年來聲名狼藉,哪怕是帝黨,對於十常侍也極其排斥,有着相互傾軋的趨勢。
閔貢的山莊本就在這附近,自從被貶爲庶民之後,閔貢就一直窩在家裡,當自己的古代宅男,洛陽大火,閔貢自然看的到,是以立刻帶着莊丁出來,誰知道正遇到自洛陽逃出來的張讓等人。
看着前方閔貢奔來的方向,張讓心知無法避開,咬了咬牙,目光在對方的陣容上掃過,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不動聲色的對部下的甲士做出一個進攻的手勢。
閔貢帶着自己的莊丁,朝着洛陽的方向走去,迎面突然出現一撥人馬,夜色下看不清楚樣貌,爲首之人卻隱隱有些熟悉,那些甲士的打扮,看起來有些像宮中的禁軍,只是那些禁軍這麼可能跑到這荒郊野外來?
心中不免升起一絲疑惑,當雙方接近,看清楚張讓的容貌時,面色頓時一變,厲聲道:“張讓,好賊子,緣何在此!?”
此時閔貢雖然知道洛陽定然有大事發生,但十常侍本該在深宮大內保護皇室,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其中定然有詐,是以想要來個先聲奪人。
張讓經過一夜逃竄,本已經是驚弓之鳥,閔貢不叫還好,這一叫,卻是觸碰到張讓那本就繃緊的心絃頓時有些炸毛了,幾乎是閔貢發出厲喝的同時,張讓陡然發出怒吼:“殺!”
淒厲的怒吼聲中,百多名甲士悍然發動了進攻。
戰事開始的很突然,結束的也相當迅速,閔貢雖是名士,卻並非那種統帥型人才,所帶的家丁更是連大漢的普通兵種都比不上,只能算是一羣武裝起來的民兵,張讓身後的甲士雖然已經不多,但卻是守護皇宮的禁軍,實力之強,遠非普通兵種可比,跟閔貢帶來的莊丁,更不是一個層次可比,如砍瓜切菜般殺入人羣,只是一個衝擊,就將閔貢帶來的人馬殺的四散奔逃,只剩下閔貢一人,被幾名甲士合力打的抱頭鼠竄。
“張讓狗賊,你不得好死!”一劍逼退一名甲士,閔貢喘着粗氣,死死地瞪着張讓身後的車架,已經看到了劉辯和劉協,這張讓閹賊,竟敢劫持聖駕!
“呵呵,閔大人,咱家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不過我料定閔大人今天卻是非死不可嘍!這荒郊野外的,正好做閔大人你的埋骨之地!”張讓冷笑着看着垂死掙扎的閔貢。
正要徹底絕殺了閔貢,前方突然出現一支人馬,當先一人身材健碩,胯下一匹通體通紅的戰馬,激揚的夜風中,一頭長髮隨風亂舞,身後跟着數十名戰士,人數雖少,但那奔行起來,卻讓人生出一股面對千軍萬馬的窒息感。
“是他!?”看清楚來人的樣子,張讓心底沒來由的一慌,人的名,樹的影,李軒這兩年在洛陽,最爲人樂道的,恐怕就是一手將一支聲名狼藉,沒有絲毫戰鬥力可言的雜兵,生生給訓練成一羣到處發飆的母老虎。
別的不說,光是這練兵一項本事上面,放眼洛陽乃至整個天下,也未必有幾個人比得上,張讓敢憑着百多名甲士就去衝擊閔貢帶來的三百多莊丁,但面對李軒,哪怕此刻對方身後不過只有數十名戰士,張讓都沒有絲毫把握。
“讓公,一別數月,不想你我竟會在此等境況下再次相見。”沒有理會閔貢驚愕的眼神,李軒徑直策馬來到張讓身前,看着臉色憔悴的張讓,聲音有些低沉的道。
“咱家也沒想到。”張讓苦笑着搖了搖頭,隨即有些好奇的看向李軒:“不過咱家更想知道的是,你當初突然主動退讓,率衆出城駐守,是否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這副局面?”
“差不多吧。”李軒點點頭,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看着張讓,沉聲道:“當初我能在洛陽站穩跟腳,也多虧了讓公你相助,今日,只要讓公願意將陛下與陳留王交還於我,我可任由讓公你離去。”
“不行!”閔貢聞言大怒,厲聲道:“禍國之賊,焉能放虎歸山!?”
“聒噪!”李軒皺了皺眉,看向閔貢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不耐,猛地揮了揮手,身後一名騎士已經飛奔而出,在閔貢驚愕的目光中,一刀斬下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