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通往吳州的官道,一輛馬車飛快地跑過,路人方纔反應過來,只看到一片煙塵。
馬車中,已經換上五品官服的方皓澤,正襟危坐,閉着雙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他身邊,管家明雲也低頭不語,盡着僕人的職責。
已是午時,從朝議散去之後,方皓澤就立刻通知明雲上路,走的很快,眼看着吳州地界就到了。
按理說,方皓澤才升官,又臨危受命,本應攜帶一些儀仗隊伍。一方面配五品的官儀,另一方也是便宜行事,畢竟不日前離開吳州時,方皓澤還是撤職的罪官,防止別人仍不知其新官職。
可方皓澤心繫治水工程,堅持輕車簡從,時間毫無耽擱,吳州首府錦城,已經是近在眼前。
又走了一會,明雲擡頭看了看外間,才輕聲向方皓澤道:“公子,怕是不到一刻鐘,錦城就到了。我們是直接去定江岸邊,還是先去錦城中轉?”
聽到這話,方皓澤才睜開眼睛,目中精光一閃而過:“先去錦城。”說完,他依舊閉上眼睛。
明雲自然點頭,從車廂中探出頭,對馬伕吩咐了一番,馬車稍稍偏移了方向,很快就到了錦城中。
馬車上掛着皇家的印記,通關很便捷,守門官不敢刁難,方皓澤就在車上徑直入了城中。
錦城中人聲鼎沸,城中的大道上還有不少馬車。
方皓澤即便閉着眼睛,雙耳卻未堵塞,自然將周圍的環境聲聽好了。
原來這一番喧囂的景象,不是城中繁華,而是不少士紳們拖家帶口地要搬家。路邊不少人還嚷嚷:“定江水神老爺發怒了,錦城離江太近,說不定哪天就水淹全城。”
一連串的馬匹和行禮,將這錦城的大道幾乎擠地水泄不通,方皓澤這輛馬車雖然掛着皇家印記,可是普通馬伕自然不識,這時候就有些堵車,停了下來。
“公子,我出去喝止衆人,讓一個道。”明雲看了一眼方皓澤,請示道。
“不要緊,我們走我們的。”方皓澤揮手製止。“我之所以連儀仗都不帶,就是爲了趁衆人還未收到我升官受命的邸報,提前一些來處理事務,打一個時間差,這時不好讓人知道身份。”
從白玉京任命的官員,約需要一兩天時間,這些人事信息才能通過邸報傳遍天下。
在有心人的認知中,此時方皓澤還是罪官白身。方皓澤正好利用這一身份,悄悄前往定江工地,暗地中佈置一番。
要知道,自從白玉京中得知湘夫人居然串聯了一批京官。他就暗自心驚。因此,哪怕這次輕車簡從,也要提前上路,爲的就是爭取一日半日的時間,來做事。
如今機會正好,他已經到達吳州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七皇子有隱秘渠道知道,其餘吳州官員們,還蒙在鼓中。
“可是我看外間車馬這麼多,恐怕一兩個時辰都不能動。”明雲焦急地說。
“不慌。”方皓澤沉着道。說完,他藏在寬大官服下的雙手微動,打了一個手訣,就有一道神力從他所在的車廂中擴展開來。
受到這力量的影響,本來人聲鼎沸的大道,突然靜了下來,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不自覺地停止了動作。
“快走吧。”方皓澤低聲吩咐身邊的管家。
後者也恍然回神,親自掀開了車簾,趁着大街上衆人恍惚的當口,迅速牽過馬繩,雙手一拉,從路上疾馳而去。
等自己這馬車走遠了,原地才又逐漸恢復了吵鬧,大家對剛纔的一幕,卻絲毫沒有記憶。
經過了這一段插曲,方皓澤的馬車已經停到了召樓門口。
也不需別人通報,方皓澤帶着明雲迅速上了三樓,一路上也沒幾個人注意到治水巡查又重臨召樓。
三樓是方皓澤、七皇子和齊和正等人的辦公區,很是安靜。方皓澤到了之後,也不想驚動別人,徑直到了七皇子的公房之中。
事出突然,正在辦公的七皇子也沒想到方皓澤會突然出現在吳州。
“觀城不是今晨才獲任命?”七皇子手持着毛筆,楞在當場。
“七公子,學生提前一日回來,是心繫治水工程。如今洪峰提前發動,一刻也不能耽誤。”方皓澤解釋。
“你說的也是這道理,你可不知道,這兩日你離開吳州後,錦城的天都似乎要變了。”七皇子苦笑着。
“先是知州甘文耀突然被影衛帶走,據說涉及一樁要案。後來,滿城的士紳都知道定江洪峰提前,還有各種謠言,總之不少人都往北逃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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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衛就是皇帝的直屬武裝,皇子根本不能碰觸。方皓澤一聽這話,就知甘文耀肯定是與湘夫人爲首的定江水神世俗力量牽涉太深,被皇帝秋後算賬了。
這背後的原因,七皇子也不知道,方皓澤也不想與他解釋,只是點了點頭。
隨後七皇子看着方皓澤,又搖頭說着:“最後還有一件事情,倒跟我們有關。那些士紳們逃家之前,以關樂爲首,到了我們召樓,要我們提前還錢呢。”
此前,在方皓澤的運作下,吳州本地士紳關樂爲首的衆人,很是給定江治水工程貸了不少銀兩。沒想到方皓澤一撤職,關樂等人就上門逼債,連七皇子的身份都壓不住了。
“還有這事?”方皓澤驚訝。“商人逐利,真是叫人開眼。七皇子不必理睬,我們按文書約定的,是明年還款,這才幾個月時間,就敢要錢。”
“你說的沒錯,我都將人打發了,至於那個關樂,倒有些圓滑,也爲召樓說了不少好話。”七皇子失笑。“看來明年還錢時間,還有不少麻煩。”
“七公子不必擔心,定江水患一旦能解,朝廷自然不吝錢兩,些許小事勿擔心了。”方皓澤信心十足的說。
“唉,你也這樣安慰我。可是咱們都是明白人,我這幾個月在吳州,雖然不在施工一線,但一應消息我都歷歷在目,定江治水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七皇子表情苦澀。
“尤其是這一次定江洪峰提前發動,你在朝議上都向百官和父皇解釋了,這背後肯定是神道的力量作祟。我竟然連這一次能否過關,都有些忐忑了。”
“七公子也不要過於悲觀,學生都有詳細的計劃了。我提前一日回到吳州,暗中還有些手段要做,洪峰哪怕到了,我也有一套思路了。”
方皓澤看着七皇子認真說。隨後,又取出一封書信,鄭重交給對方。
“學生這裡有一封書信,請七公子收下,暫時別開啓,時候一到才能打開,否則便不靈了。”
七皇子收下書信,笑着道:“觀城這書信實在應稱錦囊,你既然這麼說,我自然不會打開,倒要看看你有何玄機。”
“那就拜託七公子了,神道這波攻擊我們能否化解,關鍵就在這信中。”方皓澤也微笑。“學生這就離開,再去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