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 透過磨砂的玻璃窗,沈良算是知道了潘鈞這位傳說中的老朋友是誰,不是別人, 正是潘鈞愛了很多年的前男友, 姚肖。
這哪是什麼老朋友, 分明是舊情人。姚肖之於沈良, 就像未定時的炸彈, 永遠不知道會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爆發。此刻姚肖站在距離沈良不到3米遠的地方,依然俊逸儒雅,談吐得體, 好像只是出去旅遊了一趟,如今凱旋而歸。
辦公室裡鬧哄哄的, 很多雌性生物擠在姚肖周圍“嘰嘰喳喳”討論姚肖帶過來的小禮品, 姚肖滿面春風, 笑得比窗外馬路兩旁怒放的花朵還嬌豔。
Yuki跑到沈良面前揮了揮手掌,“喂, 小L,回神,回神啦!”
連喊幾聲沈良纔有迴應,“哎?Yuki?上班時間你不工作,跑我這來幹什麼?”
Yuki把黑眼珠往旁邊移了移, 指指四周, “你看現在除了你還有誰在座位上好好坐着?”
沈良伸長脖子瞧了瞧, 還真是, 這姚肖的人緣不是一般的好。
Yuki拍了拍沈良的肩膀, “我問你啊,姚經理怎麼會回來的?”
沈良無可奉告, “我不知道。”
站在Yuki身後的Alex幾次想插嘴,終於找着機會,“聽人說,姚經理回來快一個月了。”
“是嗎?”沈良在心裡計算着潘鈞反常的時間,不多不少,不差不離,正穏和。你以爲你是個主角,其實不過是個替補的炮灰。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瞭解放前。
Yuki看沈良唉聲嘆氣,想安慰沈良幾句,沈良不屑地“哼”一聲,道:“不就是個已婚婦男嘛,老子一大好青年,還怕他不成?”
沈良的豪言壯語在下班之前就收回了肚子裡,下午四點,玻璃門外潘鈞和姚肖有說有笑並肩而走出了公司,周邊的幾個女人都在猜測老闆是不是和姚經理有一腿,說的有板有眼,從前的很多小料小曖昧都被無限放大爆了出來,聽得沈良想要砸電腦。
回到家裡,潘鈞果然還沒有回來,沈良怕了,是真怕。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雖然現在還猜不着姚肖的出現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但要真沒什麼奸/情,大可以不必揹着自己這麼偷偷摸摸。沈良心裡很沒底,潘鈞喜歡姚肖多少年,自己跟潘鈞纔在一起多久,無論橫比豎比,自己都毫無勝算。
沈良氣呼呼地往沙發上一蹦,揪起抱枕擰成麻花狀也絲毫不解恨,想要找個人傾訴發泄,又覺得很丟面子,沈良在沙發上滾做一團,“咚”的跌到了地上。揉揉開花的屁股,沈良忽然想起來自己並不是個無家可歸的人,XX路的租房雖說很久沒回去過,但一直防患於未然,爲着哪天被甩或者甩人準備着,當然,前者的機率更高,現在似乎也快要被驗證了。
沈良望着鏡子裡身穿高檔襯衫西褲一條領帶就上千的陌生人,那是經過潘鈞包裝修飾後的所謂時尚小資,換上超市裡廉價買來的短袖沙灘褲,這纔是真實的沒什麼品位可言的沈良。沈良對於這樣的現狀無可奈何,縱使百般僞裝,也達不到與生俱來的水準,和潘鈞的差距不是裝瞎就可以真的視而不見。
反常的天氣,才四月初,白天溫度高得猶如盛夏,這會兒狂風大作,吹的人睜不開眼,沈良光膀子上的汗毛像列隊的士兵“刷刷刷”站起來,夜空電閃雷鳴,一場暴雨眼看就要來臨。
搭上公車,沈良撥了撥凌亂的短髮,緊挨着的幾個穿熱褲短裙的女生牙齒打架,發出“嘶嘶”的聲音。左側並排而坐的兩位中年婦女用方言討論着變幻無常的老天爺,沈良只能聽懂個七成八成,什麼“天怒人怨”、“天災人禍”啦,有同樣豎着耳朵的大叔大爺漸漸加入其中一起聲討,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從時事到政事……直到沈良下車辯論仍然相當熱烈。
樹被颳得東倒西歪,沈良逆風前進,跑到小區底下,汗都出來了,樓梯間的燈依舊是不亮,沈良摸黑一步一步踩着階梯向上爬,搓着雙臂躲進溫暖的家裡。日光燈下,沈良以爲這個蝸居雖不至於有蜘蛛來吐絲布網,但也至少該灰塵密佈,但此刻眼前看到的客廳,甚至比自己住的時候還乾淨好幾倍。
沈良去廚房衛生間溜達了一圈,最後撲倒在臥室那張不太牢靠的小牀上,躺了有十幾分鍾,居然就那麼睡着了,直到聽見有說話聲,沈良才鼾聲驟停,努力想方設法讓眼珠和空氣來個親密接觸,好一番掙扎鬥爭後,沈良剛把雙眼公之於衆,門口的兩個黑影就闖進了視線。
“哥?”麥晃試探的聲音。
倪衛寒手疾眼快,直接摁了手邊的開關,“開燈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良從牀上爬起,揉了揉太陽穴,走到麥晃身邊一把摟過,麥晃不着痕跡的躲閃了一下,反手拍拍比自己矮几公分的哥哥,沈良訕笑道:“我當是哪個,原來是田螺小夥啊!”
麥晃不多羅嗦,直接切入正題,“哥你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沈良去洗了把臉,在衛生間大喊,“我能有什麼事,在家無聊,過來看看!”擦着毛巾,從衛生間裡探出頭,“正好,你們都在,一起去喝一杯?”
確實有陣子沒聚會喝酒,每個人都很忙,沈良忙着吃喝玩樂,麥晃考研筆試完忙着準備面試,倪衛寒當然還是爲着工作奔波忙碌,不過他是個懂得享受的人,忙裡偷閒的事沒少幹,只是這樣的天氣……麥晃和倪衛寒看起來都很猶豫。
沈良煽風點火,“外面又沒下雨,就是風大了點,再說啦,颳風下雨還不出門了?你們是小學生啊。”
倪衛寒見沈良難得興致這麼高,捨命陪君子道,“行啊,既然沈良你都這麼說了,我和小晃不奉陪就太不識擡舉了,走走。”
坐在車上,麥晃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哥,你今天怎麼一個人?”
“哦,他加班呢。”沈良隨便一說。
倪衛寒從後視鏡裡和麥晃對看了一眼,問沈良:“去哪玩想好了沒?不然還是去‘叢林’?”
“隨便吧。”沈良是真無所謂,只要有酒喝,能讓他醉就足夠了。
“叢林”裡依舊生意火爆,要不是樑琛和董仁輝佔了一個臺子,沈良幾個還真沒處坐。樑琛看上去又年輕不少,只是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他自嘲不避諱地說是打多了玻尿酸。
唉,身在娛樂圈,不容易吶,沈良心裡這麼感慨,看別人倒黴,有那麼點安慰,要了好幾瓶高度數的洋酒,勢要放倒在座幾個。
“喲,L哥,你這是受了什麼刺激呀?”樑琛摸摸沈良額頭,“就算小潘已經讓你吃了定心丸,你也不能這麼不愛惜自己啊?對了,他人呢?”
“他……他尿遁。”沈良笑笑,“唉,管他幹什麼,琛哥來,幹!”舉着瓶子直接往嘴裡灌。
麥晃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沈良,這還沒醉呢,就前言不搭後語,估計剛纔說加班也是蒙人的。倪衛寒也覺出點不對勁,掏出手機給潘鈞發了條短信,讓他趕緊過來“叢林”,覺得不保險又撥了個電話過去,佔線。
樑琛和沈良玩划拳,誰輸了誰喝,開始樑琛還洋洋得意,後來瞅出形勢不對,這沈良根本就是爲了喝酒而輸嘛!抓住想要拆第四瓶的沈良的手,“L哥,你錢帶夠了沒?這可好幾千一瓶呢。”
沈良打着酒嗝,“哦,那……那換成啤酒吧,來,給我上一紮啤的!”
樑琛見勸不住跑到麥晃旁邊問情況,麥晃也是局外人自然答不出個所以然,樑琛大膽猜測,“肯定是跟小潘黃了!”被倪衛寒踩了一腳,又改口道,“好,好,吵架總成了吧?”
沈良喝的上吐下瀉,酒吧快關門還趴在馬桶邊起不來,潘鈞看到短信跑到“叢林”瞧見的就是沈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捂着鼻子問倪衛寒:“他這是喝了多少啊?”也沒指望人回答,拖起沈良的胳膊,“走了,別坐地上,我們回去。”
樑琛抱臂靠牆而立,“小潘你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L哥的事了?”
潘鈞大怒,“我幹什麼了?我們連吵架都沒,誰知道他發什麼瘋?”
倪衛寒抓抓潘鈞的肩膀,“好了好了,都先別說了,把人弄回去要緊。”
潘鈞仍舊憤憤不平,“剛纔給他打了多少個電話,一個沒接!”把沈良抱到懷裡,大聲問,“你手機呢?幹嘛不接我電話?”
沈良見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是潘鈞的臉,捏了一把,傻呵呵笑,“嘿嘿,你回來啦,我……嗝,我手機在兜裡呢,我,我沒聽見,哈哈。”說着就要伸手掏,掏了半天掏出個屁,沈良皺眉,“我……我手機呢?”哭喪着臉,“我手機沒了!誰……誰他媽偷了我手機!剛……剛纔還在呢。”轉哭爲笑,“哈哈,我想起來了,手機在家呢,我……我回去拿,你,你等着!”說着就要掙脫潘鈞的懷抱往門口去。
潘鈞一腦袋漿糊,摟着沈良不讓動,“他這咕咕嚷嚷說的什麼啊?”
麥晃冷靜地道:“他昨晚回去了趟,手機可能落那了。”
“回去?回哪去?”潘鈞不解。
“就是小良之前住的地方。”倪衛寒頭大的解釋。
“去那幹嗎?”潘鈞一邊哄着沈良一邊想要問清楚來龍去脈。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樑琛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要手機……讓我回去拿……拿……”沈良這兩句話翻來倒去的說。
潘鈞投降,從沈良另一邊褲袋裡摸出鑰匙,“成,成,你要手機,我回去給你拿,你們誰把他給我送回去?”
麥晃剛要接過人,樑琛快一步上前架住,對麥晃說,“帥哥你明天還要上課吧,人交給我就行了。”又對倪衛寒道,“老倪快跟你老公回去吧。”
倪衛寒狠狠瞪了眼樑琛,他其實不排斥躺在下面,當然,在上面的那個人必須是麥晃,但自從受過那麼一次,搞得現在人盡皆知也不是他的初衷,可憐他“守身如玉”三十年啊,最後還是被攻陷了,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