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院落,環境優雅。後院一間屋子裡,一個小範圍宴請正在進行,與其說是宴請,其實更像是聚會。聚會的召集者何佼佼,這個場所也是她提供的,參加者有楚天齊、楚曉婭、周仝。
宴請活動已經進行了很長時間,大家有說有笑,氣氛很是融洽。
看了看在座衆人,何佼佼衝着楚天齊再次舉杯:“感謝你今天能來,更感謝對何氏的大力幫助,正是在你不懈努力下,才讓何氏集團度過了此劫。明天就是元旦了,祝你節日愉快!”
楚天齊道:“剛纔我說過,你不要總是感謝,反而是我要感謝你,感謝你的邀請,更感謝你的理解。在這次假藥案中,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是在履行本職,我不但不敢接受你的感謝,反而要爲遲遲破案表示歉意和愧疚。”
楚曉婭笑着道:“咯咯咯,楚局長,今天怎麼這麼酸,跟小師妹說話還文謅謅的?”
周仝也跟着打趣:“佼佼,你也太客氣了,總是說感謝。今天你坐東請客,其實應該是我們感謝你纔對。是不是和你師兄共進晚餐,太激動了?”
“對了,佼佼,你們平時說話也這麼正式嗎?好像彼此都是稱呼‘師兄’、‘師妹’吧?”楚曉婭臉上滿是八卦神色。
周仝繼續附合:“就是,國慶期間共進晚餐,多親密?是不是今天有我們在場,反而拘束了?”
面對二人的逗弄,楚天齊笑而不語。
何姣姣雖俊臉緋紅,甚是不好意思,但還是反擊道:“共進晚餐的又不只是我一人,也有人被拍到照片,還被拿到縣政府會議上了。我和師兄雖爲校友,但在校期間卻並未相遇,平時見面也少的很。而有人不但和師弟黨校學習三個多月,現在更是朝夕相處,聽說還經常短信傳情呢。”
“瞎說。”周仝臉紅異常,在何佼佼身上輕輕掐了一把。
楚曉婭則笑着道:“佼佼,我怎麼感覺你的話裡滿是醋味呀?”
“哪有?”何佼佼臉色更紅,匆匆和楚天齊碰了一下酒杯,乾了杯中酒。
楚天齊“嘿嘿”一笑,也一飲而盡。
看着楚天齊得意的樣子,三女這才意識到,最佔便宜的是這小子,便把目光紛紛投向桌上唯一的男性。
“幹什麼?想吃了我?”楚天齊打趣道。
他用的“吃”字,不免讓人產生遐想,三女臉色更紅。楚天齊也意識到話中有語病,便也老臉一紅。看到那小子尷尬的神色,三女忽又“咯咯”大笑起來,笑的花枝亂顫。
你們笑,我也笑,楚天齊也跟着傻笑起來。一剎時,屋子裡笑聲一片,好不歡快。還好這處所在清靜,衆人又身在後院,否則難免會讓聽到的人們臆想不斷,沒準明日又會編排出不同的緋聞版本。
……
就在楚天齊等人喜迎元旦、舉杯同慶的時候,另一處所在也在進行晚宴。但這個晚宴不是宴請,也不是聚會,倒更像是最後的晚餐,氣氛很是沉悶。
這個晚宴,共有兩名主角,也僅有兩人,正是許源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曲剛、副局長張天彪,是曲剛邀請的張天彪。
兩人已經就位很長時間,熱菜都涼了,期間除了曲剛說過幾句話,張天彪是一言未發。平時那麼愛喝酒的一個人,今天張天彪連杯都沒端,而只是對着自己面前的那盒煙發狠,一根接一根。現在屋子裡煙霧升騰,嗆的曲剛一個勁咳嗽,張天彪自己也不時發出“咳咳”的聲音。
“天彪,我早就想和你坐坐了,只是近些天工作太忙,纔在今天抽了這麼一個空。”說着,曲剛端起酒杯,“咱哥倆有些日子沒在一起喝了。”
張天彪沒有舉杯,也沒有說話,但臉上卻掛上了一抹譏笑,似乎鼻子還“哼”了一聲。
對方的反應在自己意料之中,曲剛並沒因此而不快,而是放下酒杯,繼續道:“這一年當中發生了很多事,有些事情確實是提前想不到的。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在謀劃當局長的事,不但我自己在積極爭取,你也跑前跑後、出謀劃策。那時候挺累,但我們卻樂此不疲,因爲大家都是好兄弟,可以說不分彼此。可在短短的時間裡,局長夢就碎了,一年下來,連兄弟之間都疏遠了。不但平時意見相左,竟然連一杯酒的面子都沒有了。”
張天彪還是沒有說話,但卻“嗤笑”了一聲,臉上表情很是豐富,還玩世不恭的搖着頭。
“天彪,難道真的連杯酒的情誼也沒了?”曲剛盯着對方,再次舉起了酒杯。
張天彪繼續低頭不語,當然更沒有端起酒杯,但卻用眼角餘光偷偷掃着對方。
見對方不理自己,曲剛便一直舉杯看着對方。
一分鐘,
兩分鐘,
足足過了五、六分鐘,張天彪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張天彪忽然擡起頭,臉上還堆着笑容,他雙手舉起酒杯,與對方碰在一起。
曲剛心中一鬆,緊繃的神情也慢慢舒展,正要繼續說話,可隨即又皺了起來。
張天彪根本不等對方說話,而是搶先道:“感謝曲局長在百忙之中,能夠紆尊降貴,賜我這落井之人美酒一杯。張天彪感激涕零,不能言表,必當三生永記。”說完,向前伸酒杯與對方碰了一下,然後迅速收回,一飲而盡。
這叫什麼話,說還不如不說,這不是埋汰人嗎?曲剛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但他還是喝了。喝完後,給雙方倒滿。
“天彪,你不能這個態度呀,都是好弟兄,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曲剛耐着性子說。
“不敢,曲局長能夠請我這個下*賤之人,我怎敢造次?再說了,曲局長是正義化身,我只是個卑鄙的宵小之徒,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我得有自知之明。”說着,張天彪兀自端起面前酒杯,獨飲了此杯。
曲剛嘆了口氣:“天彪,你變了,直*腸子性格不見了,反倒尖酸刻薄了好多。”
“是嗎?事物都會變的,只有求變才能發展嘛!這是哪個名人講的?這一下倒想不起來了,還是底蘊不夠。”張天彪看似自言其語,其實就是在譏諷對方。
“天彪,咱倆到了這個地步,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但有些事是不可預見的,你要學會適應。當然,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做的不夠,沒有盡到一個老哥的責任。”曲剛語氣很誠懇。
“折殺小人了,不敢,不敢,錯誤全都是我的。是我不識好歹,是我擺不正位置,是我認不清形勢。”張天彪表情很誇張,“我要向曲局長道歉,請曲局原諒我不懂事,並請繼續原諒下去。我知道我不配做局領導,就是做警察也可能不夠格,還請您大慈大悲,讓我做個小警察,讓我能掙個餬口的錢。”
“你……你他*孃的能不能好好說話。”曲剛氣的一拍桌子。
張天彪故做害怕神情:“曲局息怒,曲局息怒,看來我的請求讓您爲難了……”
“媽的,有完沒完。”曲剛再次一拍桌子,打斷對方,“我告訴你,少他孃的給老子來這一套。你想幹什麼?想寒磣我?你還嫩點,老子工作的時候,你他娘還穿開襠褲呢。”
“是,是,曲局教訓的對,就憑我的資歷,根本就不配跟您這麼說。”張天彪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曲局,我錯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我這條狗命吧。”說着,他還煞有介事的站起來,鞠了一躬。
“你他娘……”手指對方罵過後,曲剛長嘆了一聲,“天彪,咱們兄弟至於這樣嗎?爲什麼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說出來,爲什麼非要句句帶刺呢?”
“曲局教育的對,新年到了,我應該祝局長大人步步高昇,元旦快樂!”說着,張天彪還舉起了酒杯。
看來這小子是不能好好說話了,曲剛嘆了口氣,也舉起了酒杯。
……
楚天齊等四人的晚宴還在繼續,話題已經換到了假藥案上。
楚曉婭一笑:“楚局長,你可真夠厲害的,上醫院看人的當口,就發現了收舊藥盒的人,然後順藤摸瓜,搞了那麼大的事。不但抓住了這麼多造假者,連醫院院長和護士長也給拉下去了,好多人也跟着落馬。”
“你這當縣領導的,也傳謠信謠?”楚天齊反問。
楚曉婭哼了一聲:“少打馬虎眼,人們都說是你看到了護士長賣東西。人們還說,要不是你的話,那個護士長恐怕光賣那些盒子、瓶子,一年也得掙個十好幾萬吧。縣領導不是都誇你發現了重要線索嗎?”
楚天齊不禁感嘆:本來以爲挺隱秘,結果現在卻成了公開秘密。
“哎,還是當官好。”何佼佼在一旁感嘆,“案子一破,馬上就是各級領導表揚、下屬擁護,還成了政法系統的一面旗幟,這旗杆倒是夠高的。”
楚曉婭接過了話:“佼佼,你就滿足吧,要不是你師兄破了案,現在你們公司還揹着黑鍋呢。”
“是該慶幸,我也非常感謝大家幫忙,還何氏藥業清白。”說到這裡,何佼佼話題一轉,“企業現在是卸掉黑鍋了,但爲此卻損失了好幾個億,這還只是直接損失,間接損失不可估量,社會聲譽更是受損嚴重。企業有嫌疑的時候,各部門都紛紛上門找茬,現在知道是冤枉的了,這些部門早沒了影,根本就沒有任何說法,哪怕有一個公告也好啊。”
何佼佼的話,儘管未免有失偏激,但確實也是實情。相當多的企業在政府、社會等各方擠壓下,好多事情上確實很弱勢,但卻往往被強行賦予了一個強勢的外衣。三人深有同感,一時不好接話。
看到衆人神情嚴肅,何佼佼略顯尷尬的一笑:“不說了,本來是感謝你們幫忙的,怎麼我倒訴起苦來?大家舉杯,元旦快樂!”說着,她舉起了酒杯。
“元旦快樂!”四隻酒杯碰在一起。
酒液輕輕晃動,幻化出幾雙眼睛,那些眼睛都透着兇惡的光。楚天齊微微一楞,趕忙故意晃了一下酒杯。杯中哪有眼神?分明是白色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