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日凌晨,這是一個沒有光亮的夜,沒有彎月,也沒有星星,圍着“警戒線”的失火現場很是安靜。
忽然,一輛汽車停在巷口對面,從車上下來四個黑影,三高一低,三個人和一條狗。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齊、高強、高峰,高強手裡牽着警犬,高峰手裡提着一個大的編織袋。車上還有一個人沒有下來,就是司機厲劍,他既要看着車,也要盯着巷口,注意有無可疑人員出現。
其實除了他們幾人,還有一人也參加了今天的行動,就是仇志慷。只不過仇志慷沒有來到現場,而是在一輛汽車上觀察情況,那輛汽車就停在離公安局不遠的地方。另外,楚天齊等人和那天一樣,還是從辦公樓一樓廁所窗戶跳出,又躍出圍牆,開着仇志慷提供的汽車來的。
來到巷口,高峰當先走去,楚天齊和高強稍微走的慢一些。當楚天齊和高強走到失火現場的時候,巷口另一頭亮起了手電,手電快速閃亮了三次,又關掉了。這是高峰傳遞的信號,表示沒有發現可疑現象,一切正常。
接到“正常”信號,高強牽着警犬進了那個“警戒圈”,從廢墟一角開始,讓警犬慢慢的嗅着。楚天齊沒有跟着進去,而是守在了圈子外面,不時關注着兩個巷口有無信號傳來。
今天之所以多人出動,並且帶來警犬,就是爲了從廢墟中尋找可能存在的秘密。至於究竟有沒有秘密,有什麼秘密,衆人都不得而知。尤其高強、厲劍二人並不知道高峰對楚天齊講說過的那些詳細內容。這並不是對厲劍、高強的不信任,而是事情還不明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實這也是警察的一種職業習慣。高強和厲劍自然不會多心,因爲能讓自己來參加行動,本身就是絕對的信任。
從四月二十六日晚間失火,到今天已經是三個月了。
在剛失火那幾天,白天都有警察出現在失火現場附近,對居民進行走訪。晚間的時候,高峰就會到廢墟蹲點,既想着抓到可能出現的人,也想着能夠發現可能存在的秘密。只是蹲點多次,高峰沒有任何收穫。
在過去的這些天當中,楚天齊一直也在想着廢墟里可能存在的秘密,也想到了要幫高峰一起尋找。只是剛失火那幾天,總有閒雜人等到現場,不但白天經常,晚上也偶爾有人去,實在不方便。人們去過幾次便沒了興趣,五一的時候那裡就清靜了,於是在五月六日凌晨的時候,楚天齊、厲劍和高峰去了一次。只是忙了好幾個小時,並沒有找到秘密,不過卻發現了一把鐵鍬和一把鎬頭。因此,楚天齊認定,那裡可能真有什麼東西,否則別人不會也去尋找。
在那之後,楚天齊又和高峰去了兩次,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秘密,不過發現了一些腳印,顯然有人也在找。連着幾次空手而歸,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楚天齊便沒有再去,只是高峰還偶爾去看看,自是沒有找到東西。
在七月十五日那天,圍捕連蓮的時候,楚天齊本想從連蓮口中探聽消息,但聽連蓮當時的語氣似乎不是很清楚。不過對方首先選擇燒房子,而不是對付高峰的家人,分明是懷疑房子裡有什麼。
從那天之後,楚天齊就想着再到房子舊址來尋找。不過考慮到隱密,也爲了避開雨天,就拖到了今日。由於這一段時間雨水比較勤,地基已經下沉,高峰必須儘快處理現場了,所以這次也可能就是最後一次搜尋,一定要好好找一找。
爲了今天的行動,由高峰提供了父親曾經穿過的衣服和使用的物品,供警犬嗅聞。只是這些衣物和物品已經閒置了五年多,不知上面還殘留多少主人的氣息,警犬是否能夠辨識出來?而且那個可能存在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什麼,更不知道藏在哪裡,上面是否留有主人的氣息?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點輕微響動都會引起鄰居警覺,更何況是“汪汪”的犬吠。所以,今天還特意給警犬帶了特製的“口罩”,估計這隻警犬自參加活動以來,還沒遇到過這麼憋氣的事:即讓自己幹活,又不讓自己出聲。
“警戒圈”裡,在高強牽引下,那隻警犬恪盡職守的嗅聞着。它從這邊慢慢移動到那邊,又從那邊緩緩回到這邊,就像是機械在耕地一樣。警犬對待工作的嚴謹性,不禁令楚天齊動容,恐怕好多人都會自愧不如的。
就像用篦子梳頭髮一樣,警犬已經把“警戒圈”裡所有空地過了兩遍,也曾經做出過“發現物品”的舉動,但當高強弄開上面的雜物時,卻發現是一隻燒焦的鞋底和一個踩扁的金屬鋼筆帽。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警犬也盡心盡力了,但卻沒有發現想找到的東西。楚天齊不禁疑惑:難道是判斷有誤,裡面並沒有所謂的秘密?還是時間久遠,物品上已無任何殘留的主人氣息?亦或是物品上的氣息,超過了警犬的可辨識能力?
高強湊近楚天齊,低聲道:“我讓‘黑子’出去換換空氣。”
這是“犬”之常情,平時執行任務,基本都是過個一、二十分鐘,警察就會讓警犬離開目標源,去換空氣,以此來保證鼻子靈敏性。今天是爲了避免頻繁往返,減少遇到閒人的機率,這纔沒有讓警犬去換氣,警犬“黑子”這是超負荷工作。
楚天齊明白這些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高強回身去拉警犬,卻見警犬正爬在一個小土堆四周,來回嗅着。面對主人的召喚,它仍然倔強的“工作”着,還仰起頭,似乎想表示“我再試試”。於是高強停止了拉扯,仍由警犬繼續在那裡嗅着。
忽然,警犬“騰”的一下躥起,撲向主人身上,不停的用頭去拱高強。
看着警犬的興奮程度,楚天齊和高強都不禁跟着興奮。
向楚天齊示意後,高強摸了摸警犬的頭,帶着警犬出了“警戒圈”。
不一會兒,高峰被“換防”回來。在楚天齊的示意下,高峰從編織袋裡取出工具,清理着那個土堆上的雜物和雜土。由於擔心弄出動靜,高峰的動作很輕,用了二十多分鐘後,才把那個小土堆弄掉,地上出現了一個鐵井蓋。掀開井蓋,下面露出一個洞口,這是高峰家存放土豆的窖。
晾了足有十分鐘,估計裡面的有害氣體濃度不足以對人造成傷害,高峰才帶着手電和工具袋下到了窖裡。
此時,楚天齊也進到了“警戒圈”,來到窖口處,他要關注高峰的安全,也要關注高峰的信息反饋。
不一會兒,傳來“咚咚”的響動,那是高峰在輕輕敲擊土豆窖的牆壁。
“輕點,前天剛下去雨。”楚天齊把頭探起窖口,輕聲提醒着。
“放心吧。”高峰應對一聲,然後繼續“咚咚”的敲着。
“撲通”一聲悶響,接着傳來“啊”一個喊聲,然後是“嘩啦”的聲音。
不好,窖塌了。這樣想着,楚天齊用手裡向窖裡照去,同時對着窖裡喊了起來:“高峰,高峰。”
手電光照射下,楚天齊看到了一個土堆。
“嗯嗯”的聲音從窖裡傳出,是高峰的聲音,顯然高峰沒被砸暈,但卻被埋住了。
“別動,別喊,我來救你。”說着,楚天齊就要下到窖裡。轉念一想,他又馬上出了“警戒圈”,向高強晃了晃手電。
看到高強過來,楚天齊馬上回到“警戒線”裡面,下到窖裡。
及時趕到的高強,用手電一照,馬上明白出了什麼事,他喊住正刨土的楚天齊:“老師上來,讓黑子去,他比我們在行。”
“真的嗎?”楚天齊反問。
“真的。”一邊答着,高強一邊撫摸着警犬,顯然正在與其交流。
楚天齊上到窖口。
高強把警犬“黑子”放了下去。
警犬“黑子”在裡面嗅了嗅,馬上開始刨土。
楚天齊則不時呼喊着高峰,讓高峰弄出點響動,以示清醒。
忽然,“黑子”刨着刨着,猛的一揚頭。
楚天齊以爲是把高峰弄出來了,馬上用手電去照,卻原來是一個用塑料袋包着的包裹。
高強馬上把東西拿上來,交給楚天齊。
楚天齊不由得一陣激動,覺得這肯定是老高所長所藏,意識到發現了秘密。但他現在沒有心情去看,而是捧着東西,繼續等待“黑子”救出高峰。
“憋死我了。”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響起。
楚天齊用手電照去,看到了高峰的半邊臉。
這時,高強趕忙下去幫忙。
很快,高峰的臉露了出來。儘管說話有些氣息不勻,但顯然並無大礙,把土弄開應該就好了。
楚天齊只盼着,高峰千萬不要受傷,骨頭沒事就行。
過了二十多分鐘後,高峰徹底出了土堆,在高強扶助下,站住了窖底。他推開高強的攙扶,仍能穩穩的站在當地,看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快出來,快出來,別逞強。”楚天齊急着向窖裡的人招手。
高強沒有再聽高峰的,而是扶着高峰登上了窖裡的咯噔,並一點點的向上託舉着對方。
高峰手腳確實能用上勁,很快便上了一半。
楚天齊趴在窖口,拉着高峰的手。高峰一步步,一步步的爬了上來。
“有事沒?”楚天齊讓高峰站在地上,然後又讓對方慢慢移動。
高峰走了幾步,便急不可耐的去拿楚天齊手中的塑料包裹,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着。
高強和“黑子”也上來了。
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蓋好窖蓋後,簡單把窖口蓋了蓋,衆人迅速出了警戒線,走出小巷,回到了車上。
看到衆人的樣子,厲劍不禁一陣唏噓,暗叫“好險”。
“厲劍,去醫院。”楚天齊道。
高峰忙道:“沒事,不用。”
聽到高峰的聲音帶着哭腔,楚天齊用手電一照對方:“高峰,你怎麼啦?哪疼?”
高峰臉上連連搖頭:“不疼,不疼,我爸在天有靈,保佑着呢,嗚……”
“是呀,是呀,高所長在天有靈。”楚天齊連連點頭,也不禁眼窩溼*潤。
如果不是老高所長把東西藏的這麼隱密,恐怕早有被人搜走了。如果不是帶着警犬來,肯定不會發現土裡的東西。如果不是趕上這些天接連下雨,窖裡就不會塌,包裹未必就能出來。在場的這些人都是唯物主義者,但這麼多的巧合發生,尤其高峰被土埋後仍然安然無恙,人們不禁都相信了高所長在天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