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仝進了帳篷後,向旁邊一閃,又一個女孩走了進來。女孩眼皮紅腫,長髮也有些凌*亂,臉上寫滿憔悴。
見到是這個女孩,楚天齊眉頭微皺,看了眼周仝。
周仝道:“昨天晚上,你和趙伯祥在那間屋子的時候,我聯繫了妮娜,想讓妮娜勸她父親停止對抗,趕快服法。那時她正在外地,便連夜坐車,幾次輾轉後,現在才趕了回來。當時她說沒在縣裡,我也就沒在意,誰知她到這來了。”
和周仝來的女孩,是趙伯祥女兒趙妮娜。趙妮娜再次向前一步,說道:“昨天仝姐給我打電話,我就聯繫我爸,可是卻打不通,這才趕回來。”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又遲疑着說,“楚局長,會不會弄錯了?我爸平時溫良謙恭,不抽菸,也不喝酒,更沒有其它不良嗜好,對家庭極其負責,就是在單位也威望很高。他怎麼會是你們說的大毒梟呢?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楚天齊做了回覆:“小趙,不是誤會,他都承認了。其實他一直都帶着僞裝面具,不只是你想不到,我們同樣也沒想到,同樣也不相信他會幹出這種事,但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你想想,有哪個正常的政委會監聽局長?”
“楚局長,對不起,我送你那個筆筒,就是爲了表示感謝,感謝你給我爸送的補養品,我……我真不知道里面會有竊……竊聽器。”說着,趙妮娜抽泣起來。
“我相信你,知道你是好心,我跟你爸也申明瞭這點,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楚天齊安慰着對方。
趙妮娜哭訴着:“嗚嗚嗚,會不會……那個竊聽器會不會是買的時候就有,我也沒見我爸在上面安什麼東西呀?”
周仝接了話:“妮娜,他可是把筆筒拿去了一晚上,什麼手腳不能做?”
“我爸就說是欣賞欣賞,他都捨不得送出去,想自己留下呢。”趙妮娜繼續替趙伯祥辯解着。
感受着對方的固執,楚天齊還能說什麼,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要再鑽牛角尖了,他直接對天齊開了槍,差點把天齊打死,這難道還有假?”周仝的語氣帶着怒火。
“嗚嗚嗚,這也許是誤會,真說不定就是誤會。”趙妮娜哭着,出了帳蓬。
“你呀……快追。”說着,楚天齊追了出去。
周仝緊跟着出了帳蓬。
拉住掩面奔跑的趙妮娜,周仝歉意的說:“妮娜,剛纔都是姐態度不好,別怪姐,姐也是一時着急。”
“仝姐……”趙妮娜轉回身,摟着周仝“哇哇”大哭起來。
楚天齊說:“周仝,讓妮娜去你帳蓬,晚上正好一塊做個伴,明天天亮就一塊回去。要不,現在就回去吧,我派兩個男警護送你們。”
“妮娜,跟姐回屋去。”周仝沒有接楚天齊的話,而是攬着趙妮娜肩頭,向她自己那頂帳蓬走去。
看着兩女進去了,楚天齊也返回了自己的帳蓬。
周仝正直善良,是個很講理的女孩,但偶爾卻又很固執。不過她的固執,往往都是在自己面臨危險時,想要守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這裡面有周仝對自己的關愛,是濃濃的同學情,可似乎又不僅限於同學情。周仝讓趙妮娜來,想讓趙妮娜用親情感化她那喪心病狂的父親。這既可能降低損失,減少傷亡,其實更是周仝對自己的關心和擔心。雖然周仝自做主張,不符合相關規定,也增加了新的麻煩,但楚天齊又怎忍心責備她,怎忍心怪罪這個時刻關心自己的師姐呢?
還是明天讓她們回去吧!一定要讓她們回去。拿定主意,楚天齊去外面一些崗哨看了看,又到其它帳蓬轉了一圈。確認一切正常後,回到帳蓬,躺在行軍牀上,閉着眼睛想事情。
剛躺下,厲劍也回來了。這是厲劍特意要求的,目的是保護楚天齊安全,高強、周仝等人包括其他幹警也贊成並堅決支持這種安排。厲劍把一張空牀橫在門口,在上面放了臉盆、飯盒等容易發出響動的東西,又在門上拉了兩條繩子,才躺在另一張靠門口的牀上。
剛纔厲劍做的這一切,楚天齊都看在眼裡,記在了心中。
過了好大一會,響起了“叮咚”的聲音。
楚天齊拿出手機一看,上面跳出一條信息:放心,她已經安靜下來,躺牀上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周仝發的,楚天齊又放心了一些。放下手機,繼續躺着,強迫自己睡去。儘管眼皮發澀,但腦子裡不時閃過那些事情,楚天齊一時很難睡着。
……
好不容易睡着了,卻又做着一些亂七八遭的夢,不是被人追着跑,就是不停的打鬥。
“咣啷”、“嘩啦”,刺耳的聲音響起,把楚天齊驚醒了,厲劍也被驚動起來。
正不明所以,響起一個聲音:“她不見了。”
是周仝的聲音。她不見了?楚天齊明白對方說的意思,趕緊接了話:“彆着急,我跟你去找。”
“局長我也去。”厲劍忙道,開始解繩子,並拿開那些“報警設施”。
“你不用去,繼續休息。”楚天齊阻止了厲劍,“咱這兒是指揮部,三更半夜的不能沒人在,一旦有什麼事情,幹警們找不到人,不行。”
“把槍拿好,多準備點子彈。”說着,厲劍把一個*遞了過來。
本來已經有備用*,想想有備無患,楚天齊還是接過了這個*,帶在身上。
從帳蓬出來,便看到一臉焦急的周仝。二人馬上移動腳步,快步走去。
“怎麼回事?”楚天齊邊走邊問。
“回去以後,她就一直哭,好不容易把她安頓下,直到她睡着,我才躺下。一開始躺那也不放心,我就一會兒一會兒看,聽着她發出了熟睡的呼聲,我也就睡着了。剛纔醒來,我一看旁邊牀上沒人,屋裡沒人,到外邊也沒見到,這纔去找你。”說着,周仝又補充道,“我躺的那時候都一點多了,離現在也才兩個小時。”
沒再說什麼,楚天齊一邊向前走着,一邊四外環顧着。附近其他同志還在休息,兩人不能喊叫,只能就這樣去找。
搭建的帳蓬區域是在靠山村村口位置,二人從擋車杆那裡通過,沿途看着,用手電照着。經過那棟辦公樓的時候,楚天齊特意向裡面照了照,自然沒有什麼發現。
沿路遇到了一組巡邏幹警,也說沒有遇到一個女孩。
二人繼續向前走去,離着東邊山坡越來越近。
在經過一堵殘破的房屋牆體時,楚天齊忽然停下腳步,關掉手電,側耳傾聽起來。
周仝不明就理,但也站在那裡,關了手電,聽着。
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楚天繞過圍牆,向前慢慢摸去。周仝緊緊跟在後面。
正要拐過一個彎,二人再次停了下來,因爲他們都聽到了說話聲。儘管聲音很低,但卻聽到了說話內容。
“爸,你在哪啊?你真的做了那種事嗎?我不相信。可他們應該也不會騙我,肯定是哪裡弄錯了。”趙妮娜的聲音,“哎,爸呀,你怎麼對楚天齊開槍呢?你是政委,他是局長,你倆是戰友纔對。對,你倆就是戰友,你不會對他開槍的,他也沒事呀。肯定是他精神緊張,產生幻覺了,當公安局長也不容易啊。”
楚天齊和周仝對望一眼,都看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趙妮娜精神不對頭。
趙妮娜聲音繼續:“爸,剛纔我做夢了,又夢見你教我吹口琴。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我和我媽都想你。嗚嗚……爸,我把口琴帶來了,現在就吹,你聽我吹的怎麼樣?”
很快,便響起了口琴聲。
口琴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的,不知道是技術不佳,還是情緒太糟糕的原因。
琴聲停歇,趙妮娜又在說話:“爸,這些年吹的少,好多樂譜都忘了。爸,我不好,女兒不孝,以後一定要勤吹。嗚嗚……”
說話聲停下,口琴聲再起。
剛吹了很短時間,趙妮娜再次說道:“爸,你聽出來了嗎?我還是用的那支口琴,你第一次給我買的那支。我這些年總在外頭,很想你和媽媽,很想家。每當想家的時候,我就拿出口琴看看,就彷彿看見了你倆。有時偶爾吹上兩聲,就想起了你教我吹琴的點點滴滴。”
口琴音樂再起,這次換了一個曲子。
“爸,聽出來了嗎?這是你教我的第一支曲子,那時你還教育我,一定要誠實、善良,要做個正直的人。”趙妮娜忽然輕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爲什麼到這嗎?因爲這裡有小樹林。我小的時候,那時咱們在鄉下,你就經常到小樹林邊教我吹琴,樹林邊還有小河。我沒找到小河,不過這片小樹林,倒是挺像。爸,我再好好吹吹這支曲子,你給我點評一下,看看我有進步沒有?”
口琴聲仍然斷斷續續,中間夾雜着趙妮娜不時的哭泣,有時她還停下來喃喃幾句。時斷時續中,這支曲子結束了。
“爸,聽到了嗎?是不是高音‘發’還不準,‘咪’的聲音也不穩?爸呀,你怎麼就不說話,你聽到了嗎?嗚嗚……”趙妮娜又哭了起來。
對望一眼,楚天齊示意周仝去趙妮娜那裡,把趙妮娜弄回去。剛邁出右腳,他卻忽然收回,並拉住了緊隨其後的周仝。
周仝剛要詢問,對方手便捂上了她的嘴,向她連連搖頭。
做了個手勢,楚天齊拿開捂着對方的手。輕輕攀着旁邊石牆的邊沿,向前方看去。
周仝也像楚天齊一樣,從石牆邊的另一個方向,看向前方。
趙妮娜只顧着一邊吹琴,一邊哭訴,卻沒注意到有人關注着她。當然,關注她的不僅楚、週二人,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人就站在不遠處那個廁所的矮牆裡。
廁所矮牆裡的那個人,只露出脖子以上部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披散長髮的人。那個人側對着楚、周方向,看似正望着樹林邊的趙妮娜。
趙妮娜還在邊哭邊訴,還在不時吹上兩聲口琴。那個長髮人則一會輕輕搖頭,一會擡起手抹抹眼睛。
“爸,你聽到了嗎?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哪怕你答應一聲也好啊,爸,爸……”話沒說完,趙妮娜又“嗚嗚”哭了起來。
“誒……”一個極低極低的應答聲響起,這聲音幾不可聞。
但一直關注着長髮人,而又耳力極佳的楚天齊卻聽到了。
周仝大張嘴巴,面現驚愕的望向楚天齊,顯然她也聽到了那個極細微的聲音。
“爸,爸,是你嗎?我好像聽到你說話了,是你嗎?”趙妮娜一邊呼喚,一邊轉頭四顧着。
“那邊有動靜,有人,去看看。”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是巡邏幹警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長髮人忽然把頭縮了回去,緊接着傳來“咣噹”一個聲響,是金屬東西被搬動的聲音。
“趙伯祥,休走。”周仝一個箭步躥了過去。
楚天齊更是加快步伐,奔向那個廁所,同時打開手電,喊道:“趙伯祥,你跑不了啦。”說完,摟住周仝肩膀,閃到了右側一堵矮石牆下。
“咻”一聲響起,一個金屬物從廁所矮牆飛出,在楚天齊右上方飛過。同時,那個長髮人的頭也出現在矮牆上方,喊着:“姓楚的,老子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