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許源縣公安局,楚天齊把厲劍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待對方坐下,楚天齊道:“我可能要離開這兒了。”
“離開?什麼時候?去哪?”厲劍急切的問着。
楚天齊看着對方:“有可能是到別的縣。你是怎麼想的?”
厲劍急切的說:“局長到哪我到哪,我跟定局長了。”然後神色一黯,“局長工作合適最重要,等你方便的時候,再想法把我弄過去。”
“要是現在就有機會呢?”楚天齊說,“領導講,我可以帶一個人去。”
“太好了,就我跟你去,千萬別再答應別人了。我可以和你做個伴,也可以給你打打下手,多一個人多份力。”厲劍站起身,“什麼時候走?我去收拾東西。”
“等通知,應該就是這兩天。你想好了就行。”楚天齊又補充道,“不要和別人說。”
“明白。不過人們估計也猜出來了,這幾天一直在議論你要走的事。”說完,厲劍走出了屋子。
看來自己離開是定準了,得想想還有哪些事需要安排了。楚天齊打開電腦,對應着一條一條檢索起來。
接下來幾天,楚天齊處理着一些收尾工作。
單位人們也意識到楚局長要走了,紛紛把一些報告或票據拿來,請局長簽字或報銷。凡是該自己負責的,楚天齊一律進行了籤批,其它的一些文檔則全部推走了。
在這幾天中,好多人也紛紛登門,有人表示不捨,有人則是有其它目的,楚天齊基本都以模棱兩可態度應對了。
……
八月九日,剛上班,曲剛和孟克來了。
進屋後,曲剛把一張紙遞了過來:“局長,你看看這個。”
楚天齊接過來,看了上面內容。他笑着抱拳拱手:“恭喜二位,曲局終於去掉了那個‘副’字,孟組長也兼任了副政委,可喜可賀呀。”
曲剛道:“局長,你這次去哪了?其實這些天人們一直在議論,我倆也一直想問。”
“估計要離開許源縣,到哪還不清楚。”楚天齊如實回答。
“離開許源?”曲剛有些驚愕,“我們以爲你還在縣裡,做政法委書記或是其他縣領導,還能領導我們呢。縣公安局要是沒有你坐鎮,這心裡沒底,我們已經習慣你的領導了。局長,就不能和領導說說,把你留在許源縣?你已經熟悉這裡,也熟悉了政法工作,可以再兼副縣長,也能幹更多的實事。”
聽得出對方的不捨,楚天齊也忽然有些傷感,他故意調侃道:“我覺得曲剛同志的意見挺好,就這麼定了。就讓楚天齊同志管政法,也別兼副縣長了,乾脆兼縣政府一把手算了。”
“嘿嘿”、“嘿嘿”,曲剛和孟克都笑了起來,曲剛更是不好意思的撓着後腦勺。
楚天齊嘆了口氣:“哎,其實我也不想離開這兒,畢竟熟悉了,有你們大夥幫襯着,幹什麼也順手。要是到了一個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再有人穿小鞋或是使絆子,那工作就很難開展了。”
孟克接了話:“是呀,難保不會有人出壞,比如在赴任大會上挑個事,或是鬥狠拼酒什麼的。”
“老孟,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知道孟克在揶揄自己,曲剛臉立刻紅了,回擊道,“我發現你變了,自從跟那三人打了一回麻將,說話都不着調了。以前整天板着臉,分明就是裝的。”
“哈哈哈……”楚天齊笑了起來。
曲剛和孟克也跟着放聲大笑。
笑過之後,楚天齊道:“交接吧,正好咱仨都在。”
曲剛連忙擺手:“局長,不着急,不着急,這不是剛下文件嗎,等宣佈的時候再交。再說了,我也不想早點接,你還得好好教教我呢。”
“既然下了文件,那這事就是定了。文件上不也讓咱倆交接,由老孟監交嗎?班子成員都配齊的時候,組織部纔派人來正式宣佈呢。那還得等好幾天,我可等不及了。”說到這裡,楚天齊一笑,“老曲,你也等不及呀。你不是早就做了準備,都準備好幾年了嗎?”
“嘿嘿,嘿嘿。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曲剛用幽默迴應了對方的調侃。
玩笑過後,楚天齊和曲剛進行交接,孟克在旁監交。
交接很簡單,楚天齊都已提前列出目錄清單,相關事宜以及文檔、手續,楚天齊也已歸類、理順。
在這些表格上簽字後,楚天齊又對一些事宜做了特別交待,交接就算完成了。
“局長,晚上我請客,咱們仨好好喝頓酒。”曲剛提出了邀請。
楚天齊爽快的答了聲“好”。
……
“許源”老菜館。
“老友”餐包,包間可容納十人,但現在僅有三人在座:楚天齊、曲剛、孟克。
這個菜館,雖然帶個“老”字,但只開了一年多,和楚天齊到許源縣時間相仿。菜館主要經營許源縣當地菜餚,味道非常純正,雖然經營時間不長,但客人卻很多。
雖然天氣很熱,但三人沒有喝扎啤,而是喝的當地最純正的小燒,就是五塊錢一小壺的那種,一壺是四兩白酒。
從晚上六點開始,三人就坐到了這裡,已經足足喝了三個小時,但大家沒有停杯的意思。三位局領導現在幾乎沒有了一點當官的影子,全都穿着“兩股筋”背心,還把背心下角捲了起來,露出大半個肚皮,就連褲腳也卷着,鞋也趿拉在腳下。三人現在都是臉紅脖子粗,不時吞雲吐霧着,就連孟克也破天荒的夾着一根香菸。
曲剛眼圈發紅,打着酒嗝,說:“局長,老曲感謝你,感謝你的寬宏大量,不記前仇,感謝……”
楚天齊揮着手臂,打斷對方:“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再提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要是沒有你老曲,也許我進步還沒這麼快呢。再說了,你也沒少給我幫忙,沒少給局裡出力。”
曲剛也連連揮動手臂:“不,不。局長,你可以不去記,但我老曲不能不記着。現在想想我對你的態度,想想我做的那些事,我就是混蛋,就是混蛋加三雞。”
“對,混蛋,你曲剛就是混蛋。爲了自己的私心,竟然在局長上任第一天就出難題,就給局長下馬威。也就是局長水平不一般,要不非着了你的道不可。你那時候太自私了,我當時都恨不得踹你兩腳。”孟克也跟着附合。
“都說什麼呢?那不是老曲不瞭解我,互相磨合呢嗎?再說了,他也沒把我怎麼樣,他自己還丟面子呢。”楚天齊“嘿嘿”笑着,“看老曲當時被我戲耍的那個樣,現在想想都可樂。沒過幾天他又上門去挑釁,我讓他乖乖出門去,給我再敬禮,當時他那樣別提有多滑稽了。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這就算扯平了。來來來,少說這事,喝酒,喝酒。”他端起酒杯張羅着。
放下酒杯,曲剛又說了話:“怎麼能算扯平呢?那些都是我主動挑釁,自找無趣,你不過是被動應戰、見招拆招,又不是你主動挑起的,老曲欠你的。我都對你那樣了,你也沒有把我趕盡殺絕,而是還給我好多機會,讓我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給我立功的機會。這次你更是大力推薦我,要是沒有你,我肯定做不上局長,恐怕這輩子也別想了。”
“你當局長是組織任命,又不是我楚天齊能許給你的,你有那個能力,也有那個資歷。再說了,我也沒有推薦你的權利呀。”楚天齊不以爲然,“不要一句話說上八十遍,就是你不煩,我都煩了。”
曲剛抓住楚天齊胳膊:“我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有數,以我的水平,也就值個副的。以前自認爲有牛斌、姚兵支持,還有那個野心,可他倆現在玩蛋了,我這才知道,他倆一直在利用我,根本就沒拿我當回事。我不但沒沾上他倆的光,還被認爲和他倆走的近,能保持原職務我都燒高香了。這次能升半格,絕對是你推薦的,只有你能做出這種以德報怨的事。否則領導能看上我?絕對不可能?不止是這,要是沒有你,沒有老孟,恐怕我現在都到地下做鬼了。”說到這裡,曲剛哽咽起來。
孟克指着曲剛:“老曲,你這花樣真多。以前是要棒殺局長,現在又改成了捧殺,還裝模作樣的‘尿’了,我真是服你。”
“去你的,我就‘尿’了,怎麼的?”說着,曲剛竟然還“嗚嗚”的哭出了聲,“我這是懺悔,是感動。要是沒有局長,咱們他*媽的都得讓趙伯祥吃了,到頭來連個骨頭渣都剩不下,頂多你也就是比我多活個七、八天。”
“老曲,你這一下子有了良心,老子還不適應。你以前的良心都讓狗掏去了?”孟克指着對方,“我不像你,我對局長沒有懺悔,只有感謝。感謝局長帶着我們除去了那個惡魔,感謝局長讓我更進一步。”說到此處,孟克的眼圈也紅了,急忙端起酒杯,“局長,我敬你,我先幹了。”
“來,老曲,老孟,相逢既是緣,喝酒。”楚天齊伸過酒杯,和那兩隻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三人就這樣說着,喝着,只到厲劍來接三人,不讓老闆再上酒,三人這才戀戀不捨的放下杯子。
相互攙扶着,三人出了酒館。
看着三位公安局領導的熊樣,老闆連同服務人員都禁不住在後面抿嘴偷笑着。
來在車前,孟克打了個酒嗝,轉頭衝着身旁二人詭秘一笑:“局長,那次老曲使壞,你喝了那麼多酒,怎麼就跟沒事似的?今個沒喝那麼多,你就臉紅了,是不是有什麼訣竅呀?”
楚天齊“嘿嘿”一樂:“訣竅嘛……就是一路酒席招待一路賓朋,就跟歌詞裡唱的似的,朋友來了有好酒……”
孟克接過了話,是唱出來的:“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
“哈哈哈”,三人大笑起來。
“哈哈哈”,現場所有的人都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