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對比江霞前後不一的表現,楚天齊自認看清了對方,覺得對方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善於僞裝的騙子。可現在聽了對方這麼多的講述,他不禁含糊了:我瞭解她嗎?
轉念一想,楚天齊又找到了對方的“破綻”:命運坎坷能說明什麼?可能正是“時勢造英雄”呢。況且,我敢保證她所講都是真的?想到這裡,楚天齊打住了本欲出口的語句,換了另外的言詞:“女孩是不容易。後來呢?”
聽到對方“明知故問”裝糊塗,江霞明白,對方並不完全相信自己。她心情複雜,強自擠出一抹笑容,說道:“兩年後,在仇叔叔的關照下,女孩調任成康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女孩自認很優秀,自認在副臺長位置上幹出了許多成績,但如果沒有仇叔叔的幫助,她是到不了這個位置的,很可能還在拖地、掃廁所,或者更慘。在這次職務調整後,仇叔叔告訴女孩,這是最後一次幫她,仇叔叔退居二線,以後想幫也沒那個能力了。仇叔叔還告訴她,以後必須要找一個靠山,如果在官場沒有靠山,就是再優秀也不會有進步的機會,更何況連展示優秀的機會也基本是得不到的。尤其女人從政本就舉步維艱,若是沒有靠山,那更是寸步難行了。
於是女孩開始尋找靠山,期間有人可能是窺探到了她的心思,頻頻伸出‘橄欖枝’,可‘橄欖枝’都是髒的、臭的。那些人的目的不純,他們想得到她,想從精神和肉體上征服她。女孩不願意淪爲他們的玩物,不甘心違背心中底線,不甘心依附於那些沒官品又沒人品的傢伙,更不甘心用不乾淨的方式得到。對於那些骯髒的‘橄欖枝’,女孩看都不看。
於是她找啊找,找啊找,除了滿心的失落與慨嘆,兩年時間裡一無所獲。能不能再升職,女孩已不存幻想,盡人事,聽天命吧。可現實卻逼着她不得不去尋找靠山,這個靠山對於她已經不是升遷的橋樑,而是安全的保障,因爲那個老色鬼又出手了。前兩年,那個老東西肯定是知道了仇叔叔對她的護佑,現在他覺得女孩已是一棵孤獨的小樹,便又伸出了魔掌,妄圖讓她屈服。不只是他如此,那些妄想讓女孩依附的傢伙,也蠢蠢欲動,頻刮妖風。
在這兩年尋找的時間裡,一個大男孩出現了。男孩的出現,讓女孩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避開魔掌的可能。從男孩的身上,她看到了正直、善良,她還了解到,男孩嫉惡如仇、勇敢機敏,這正是女孩心中的靠山。雖然她知道男孩現在的力量還不夠強大,但她就是對男孩有信心,她也說不清是爲什麼。不可否認,女孩也看中了男孩背後的力量,看中了那個足以做爲靠山的人。但是,女孩主要是認可男孩,如果不是男孩的品格讓他相信,她是不會去想那個靠山的。
本來女孩想順其自然,想着某一天向男孩言明自己的處境,請男孩幫助自己。可男孩現在也有好多麻煩,力量也有限,女孩不忍把男孩拖進來,便一直沒說。時間不等人,今年四月的時候,那個‘老色鬼’捎來話,給出了最後通碟:順則昌,逆則亡。看到‘老色鬼’咄咄逼人,女孩兒六神無主,便盼着會有奇蹟,盼着男孩的‘引薦’答覆不是隨便應付。終於,在‘五一長假’前,男孩爲女孩帶來了好消息,領導答應‘偶遇’了。結果,在五月四日那天,就‘偶遇’到了領導,女孩得以在領導面前展現了自己。
在煎熬的等待了兩週,在五月十七日,男孩終於告訴了女孩一個好消息,領導誇讚她了。在那一刻,女孩哭了,大哭了一場,她要把多日的委屈和多年的積鬱都哭出來。女孩在心裡默默許下誓願,一定要對男孩好,一定要報答男孩,是男孩救了她。你說,女孩該如何報答男孩呢?”
是傻子都聽出來了,什麼男孩、女孩,不就是自己和她嗎?楚天齊本來想裝糊塗,默不作聲,但現在對方直接問出來,他便不能再裝啞巴了。於是說道:“男孩不要報答,也並沒幫助女孩什麼,他只是依本心在做事。”
江霞忙道:“不,女孩並不這麼認爲。男孩也許真的不圖報答,可女孩卻願意以任何方式回報。”
對方這話可太露骨了,楚天齊焉能聽不出?他正色道:“不要曲解了男孩的品格,也不要對男孩的行爲進行……”本欲說出“玷污”二字,楚天齊忽又覺得不妥,忙轉換了話題,“女孩後面的故事呢?”
江霞嘆了口氣:“哎,還是信不過呀。好吧,我就把疑問一一打開。爲了自保,爲了心裡有底,女孩去見了那位領導。見面時間很短,說的話也不多,但女孩已經明白,領導要把她收到自己一系,與男孩一系。女孩覺得領導就像正義的化身,欲發感覺走對了路,欲發對男孩感激不盡。女孩把見領導的事,告訴了仇叔叔,她把仇叔叔當做父親一樣看待。仇叔叔再次拼盡了最後一點政治氣力,巧妙的聯合領導,爲女孩拿到了那個位子。
對於那個位子,女孩想都沒想過,真的一點都沒想過。雖然在宣佈之前,仇叔叔提過一次那件事,但女孩也沒當真,她覺得仇叔叔只是在激勵她。只到宣佈之後,她再次向仇叔叔求證,仇叔叔才告訴她大致經過。那件事,是仇叔叔主動找的領導,向領導說明了和女孩的淵源,請領導幫助對女孩提名,其餘的事由仇叔叔去做。
出任市委副書記,不但我沒想到,也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好多人都發揮着豐富想象,爲這一不可思議的事找着自認合理的解釋。大多數人都把這事和電視劇一些橋段聯繫起來,都把現實中一些官場男女的事套在上面。對我冤枉倒沒什麼,可人們無形當中污衊了好多人,也包括領導,我是既愧疚,又氣憤。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麼認爲吧?”
楚天齊心裡話:我還真這麼想過。但他現在不能這樣說,首先他已經不相信那種齷齪的說法了,其次他也不能玷污領導。現在對方已經挑明瞭第一人稱,於是他道:“別人怎麼說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覺得無愧就行了。”覺着自己的話易產生歧義,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反正就是這種性格。”
“但願吧!”江霞語氣有些沉重,顯然很擔心人們的這種看法。
“那個仇叔叔,對你們真是太好了。”楚天齊忽然冒出一句。
“哼,有些人就是想的多。”江霞顯然不太滿意對方的話裡有話,但她緊接着解釋道,“在前幾天,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結果仇叔叔只回了一句話,‘要是沒有你父親,我早就沒命了,我的後半生都是你父親給的’。”
救命之恩,知恩圖報,人之大德。可不能再想歪了,更不能褻瀆。楚天齊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也太猥瑣了。
“眼神飄忽不定,你是還有疑問呀。彆着急,我今天就是向你敞開胸懷的。”說到這裡,江霞忽然停下來,臉紅了。
對方這麼一停,楚天齊也注意到了“胸懷”一詞,不禁好笑。可又要控制不笑出來,結果他的表情就變得很是精彩。
自是發現了對方的鬼頭鬼腦,江霞臉頰更紅,連咳了兩聲,用以掩飾尷尬,然後才說:“會上與你做對,其實是我故意的。當然,那次直接反駁你,也是你的意見確實該駁,我只是順勢而爲罷了。”
楚天齊“哦”了一聲:“願聞其詳。”他顯然不服氣。
江霞一笑:“你當時提出爭‘樣板小區’,我認爲極不現實,在會上我說出的理由是‘爲時過早’,那是能夠擺在桌面上的原因。其實我是替你擔心,你知道嗎?只要去爭取,就需要成康市花錢,市裡肯定不支持。這一年多來,你出的風頭太多了,市裡不會花錢給你買政績的,你肯定不這麼想,但不代表別人不這麼認爲。還有,這個‘樣板小區’如果不是幸福小區爭取,那麼就會得罪張鵬飛,進而得罪張天凱,甚至影響後面的城市建設。而且一旦申請不成,你就會成了‘罪人’,會爲別人收拾你留下口實。所以,不操作此事,是最好的結果,省得你到時沒吃着羊肉,反惹一身臊。
至於你說的取消幸福小區前面的鵬程二字,更沒必要。我會上說的原因當然只是表象,其深層原因是,那樣做的話就會得罪張鵬飛,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其實幸福小區冠以‘鵬程’二字,是一把雙刃劍,既讓鵬程藉以廣告宣傳,也對其是一種監督。要是張天凱知道了,都未必同意家族公司名字來冠名小區,沒準就讓他兒子取消了。即使一致到工程完工,‘鵬程’二字仍在,那也可以隨時取消啊,那時需要變動的手續反而更少。而且,那時張天凱應該已經退居二線,說話應該也不管用了。”
那天會後,楚天齊也明白了這些,但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會上提出建議的猛浪,便說道:“其實我那只是試探,試探一下衆人的反應。”
江霞沒有理對方的狡辯,而是聲音一下子變的很柔:“君不知我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