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楚天齊回到柳林堡家裡。他到家的時候,衆人正在等着他,從一進家就進入了“工作”狀態。而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動耳”,就是聽大家所講,幾乎不用怎麼動腦,更無需自己動手。
受家中喜慶氣氛影響,楚天齊立即拋卻那些煩心之事,竭力與家人親朋一起,爲弟弟精心準備着婚禮事宜。
喜慶的日子就是過的快,轉眼間一天多已經過去,已經到了四月三十日晚上,衆人也由柳林堡到了縣城新房裡。人們正在檢查着頂棚拉花正不正,大小喜字貼的夠不夠,紅包還需要包多少、包多大等事宜。雷鵬、二狗子、劉栓柱等人不時撥打電話,覈定着一些事項,重視程度就相當於迎接大考。說是考試並不準確,因爲明天沒有緊張,有的只是喜慶,比過春節還喜慶。
楚天齊也沒有閒着,正聽着要文武等幾個正副總管彙報。本來已經安排了要文武全權負責婚禮事宜,本來楚玉良纔是東家,本來尤春梅纔是總監製,但人們還是習慣向他彙報,父母兄弟也願意讓他總負責。一家人沒有什麼客氣的,楚天齊也明白大家對自己的看重,便認真的傾聽着,不時說着“好”、“好”。他之所以連說“好”字,也並非應付,而是這些事的確安排的很好。
晚上十一點多,在留下兩個“全乎人”壓牀後,其餘人都離開了新房。楚天齊現在還沒有成家,自然還不“全乎”,便跟着雷鵬去休息。想到明天就是弟弟的大喜日子,想到老楚家就要添人進口,楚天齊心中非常愉快,高興不已。
“嗨,弟弟娶媳婦,你興奮個什麼勁?”雷鵬開着車,嚷了一嗓子。
楚天齊馬上一拳捶到對方胳膊上:“狗嘴吐不出象牙,話一到你嘴裡就變味。”
面對“襲擊”,雷鵬齜牙一笑:“口誤,口誤,你那是羨慕。”
“去你的。”楚天齊舉起拳頭又放了下去,對方可開着車呢。
……
有人歡喜有人憂,楚天齊倒是心情愉悅,可遠在雁雲市的董建設情緒卻很糟。
從昨天上午到這裡以後,董建設已經不止一次撥打女兒手機號。第一次撥打的時候,手機還通着,但女兒就是不接,第二次還是如此,第三次再打的時候,就直接關機了。後來他又撥打了多次,但每次都是關機的提示。
董建設不死心,輾轉打聽到了嶽佳妮手機號,給嶽佳妮打去了電話,他知道這個女孩一直照顧着女兒。打了好幾次,對方纔接,他立即說起感謝的客氣話,準備接下來再問女兒情況。可他剛說了半句,對方便回了一句“她需要安靜”,直接就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對方就不再接了,打了幾次後他只得放棄,對方是照顧女兒的人,自己沒有“騷擾”的權利和理由。
董建設知道,女兒這次受的傷害太大了,既有身體上的苦痛,更有心靈上的創傷;既有對事情本身的恐懼,更有對自己這個父親的痛恨與寒心。他一直認爲自己是和女兒相依爲命,女兒受罪,他的心也在滴血。他想了好多辦法,想要撫慰女兒受傷的心靈,但他卻又明白,只有一件事能對女兒有所安慰。可自己真要那麼做嗎?真要以此救贖一些對女兒的罪孽嗎?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如何交待,如何向自己交待,如何向……
“吱扭”一聲,病房套間門打開,一個人走進屋子。
看到這個傢伙,董建設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去給這傢伙幾個大刮子,但也僅是想想而已,他現在可是臥病在牀;即使身上沒傷,他也不敢動對方一指頭,除非自己不想好好混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張天凱副省長的公子——企業家張鵬飛。張鵬飛緊走幾步,來在牀前,把果藍和鮮花放到一邊,無比關心的說:“叔,怎麼成這樣了?那個王八蛋怎麼……”
董建設打斷對方,衝着外屋喊:“楊師傅,去幫我下樓再買一雙拖鞋,這雙不太好用。”
楊師傅是專業公司護工,自是明白客戶真正需要,而且對方還給的小費,儘管已經躺下,但護工還是答應一聲,迅速並愉快的出了屋子。
確認裡外屋再沒有第三人,張鵬飛坐在牀前椅子上,繼續關心起來:“叔,我這兩天一直忙着,一會兒開會,一會兒坐飛機的。今天晚上才聽屬下說起這事,而且說的很含糊,這才連夜從外地趕了回來。你這臉都腫的不成樣子了,聽說身上也有傷,這得下多重的手呀。”說着話,張鵬飛掀起被子,然後誇張的“啊”了一聲,“慘,太慘了,這他媽還是人做的事嗎?”
董建設沒有答話,而是失神的望着頂棚發呆。
“聽說是姓楚那小子乾的?他爲什麼要這樣,就因爲你堅持按原則辦事?他他媽哪是黨的幹部?這不是土匪嗎?”張鵬飛咬牙切齒的說着,“叔,你別怕。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和我說,我去收拾他。一個小土鱉,還敢在省城撒野,還有沒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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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王法?”董建設頭也未轉,直接回嗆了一句。
張鵬飛“嘿嘿”一笑:“我就是打個比方,意思就是要給你伸張正義。這裡是黨的天下,自有主持正義的地方,我願意替董叔你出頭,向有關部門反映他的暴行。堂堂建設廳長竟然被一個小副處毆打,黨紀國法絕不會允許的,你把證據給我,我豁出一身刮,也把你的冤情反饋上去。”停了一下,張鵬飛一伸手,“證據在哪?”
“你說的是什麼?”董建設道。
“叔,你是不是被打糊塗了,我說的什麼你能不知道?”張鵬飛有些納悶,“我聽說你的事以後,第一時間就找關係,去現場取證。可不知怎的,堂堂雁雲大廈,竟然沒有那個時間段的監控錄像,這怎麼可能?分明是姓楚的動了手腳。這沒什麼,咱們有證人,只要你這個受害者提供些物證或是證詞,我保證把那小子扳倒。”
“你那會不是說剛知道?怎麼還調查上了?”董建設反問,“你到底哪句話是真?你那天打電話也是在外地?”
張鵬飛顧左右言其它:“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咬文嚼字?我聽說這事以後,都急的火上房了,哪還注意這些說話的屁邏輯。”然後繼續盯問,“叔,監控錄像是不是你讓人給弄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董建設語氣滿是反感。
張鵬飛“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在地上踱了兩步,然後道:“自己女兒被那小子糟蹋,你竟然就能忍了,你也太……”
“放……你胡說。”董建設猛的手指對方,“你說,到底是誰對梓萱做了手腳?”
“你應該去問姓楚的纔對,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張鵬飛冷哼一聲,“這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好人?誰做了虧心事,誰自己清楚。”董建設繼續指着對方,“你敢說你不知道?你敢拍着胸脯對天發誓?”
“我?憑什麼?你大概被打傻了吧。”張鵬飛輕蔑的說,“自己女兒不檢點,做出有傷風化的事,現在反來賴誣陷好人,你這是什麼邏輯。其實也不奇怪,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你……你給我出去。”這是董建設目前能對張鵬飛說出的最重的話,他不敢對其說出那個“滾”字,更不敢指責其“放屁”。他惹不起那個人,卻也給自己找了個下坡的理由: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儘管說的已夠客氣,但張鵬飛卻覺得極其刺耳,他冷笑連聲,點指對方:“好啊,好啊,你讓我滾,那我走就是了。不過你可別後悔,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哼。”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長噓一口氣,董建設心中暗道:這個畜牲,終於走了。
不曾想,套間門一響,張鵬飛又返回身,冷森的說:“再問一遍,你到底有沒有證據,到底讓不讓我幫忙。”
“你走吧,我想靜靜。”董建設閉着眼睛回答。
“好,爛泥扶不上牆。”張鵬飛說着,摔門而去,“窩囊廢。”
放你*娘個屁,你他娘纔是窩囊廢,你就是畜牲,董建設罵着。當然,只是在心裡罵罵而已。董建設實在氣憤不過,隨手在牀頭櫃上一劃拉,一個茶杯到了手中,他想都沒想,一下子擲了出去。
“啪”、“嘩啦”,一串聲音響起,隨即屋子裡歸於沉寂,董建設的腦子也清醒了好多。摔東西不解決問題,該想想如何解決那些事情纔是。
冷靜的想過之後,董建設拿過手機,在“電話薄”上翻着,按下了那個標着“張省長”的號碼。
“嘟……”一聲響過,董建設又趕快按下了掛斷鍵。現在已經快零點了,自己怎能打擾張省長呢。
儘管不忍打擾領導,可董建設還希望手機能響起來,希望張省長回撥電話,希望能聽到對方的關心和安慰。可是一直等了十多分鐘,一直等到護工回來,手機也沒有響起,他感到了深深的孤獨與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