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睡的很晚,而且四名礦工已經確認找到,加之暫時不需要參與爆炸調查的事,楚天齊心裡踏實了好多,反而睡的很香。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了。
伸了兩個懶腰,楚天齊從牀上爬起來,洗漱過後,穿戴整齊。
“叮呤呤”,一陣鈴聲響了起來。
拿過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老曲,怎麼樣?”
手機裡立刻傳來曲剛的聲音:“洞裡石塊已經全部清理完畢,石塊下沒有人,整個洞裡都沒找到傷亡或滯留的人,在石塊下發現了殘留的*和*。已經按你的要求,對礦井工人進行了逐一覈對,名單與人員完全相符。”
“那就好,那就好。”楚天齊很高興,“這下就放心了。”
“可有人不放心,還在進行着複覈,而且還準備對金石礦業全體人員進行復核,甚至幾家礦業公司人員都要覈對,美其名曰‘小心無大錯’。狗屁,分明就是想‘雞蛋裡挑骨頭’,就是想整事,就是非得弄出幾個死人才安心。”曲剛的聲音憤憤不平,“局長,聽他們說,不讓你參與調查了,連辦公室也不讓離開,有這事嗎?”
看來是瞞不住了,於是楚天齊戲謔着道:“我被軟禁了。”
曲剛聲音裡滿是憤恨:“局長,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這是打擊報復,是陷害忠良,我要去救你。”
楚天齊打斷對方:“胡說,救什麼救?不過是暫時休息一下罷了。”
“不行,當初趙伯祥和姚兵整治我,要不是你把我從那個鬼地方救出來,我老曲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我不能讓悲劇再在你身上重演。”說到這裡,曲剛壓低了聲音,“這樣,白天你好好休息,後半夜我去接你。”
“胡鬧,這事和你那事能比嗎?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楚天齊聲音嚴厲,“我警告你,你要是瞎胡鬧,別怪我不認你這個朋友。”
曲剛堅持着:“局長,我不能做見死不救的小人,我……”
楚天齊再次打斷對方:“你少給我添亂,和你那事根本不一樣。我現在是在辦公室裡,又不是被關了起來。你要是想幫我的話,就要老老實實配合爆炸調查,儘量找到事情真相,把爆炸事故影響降到最低。你千萬不要生事,若是你也被排除在調查隊伍之外,那咱們才真被動了。”
曲剛很固執:“這道理我知道,可我也不能……”
“你有完沒完?”楚天齊吼了一嗓子,“可能有人正等着你自投羅網呢,幹好你的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
“那……我現在該幹什麼?”曲剛支吾着。
“儘量參與事故調查整個過程,弄清爆炸的事實真相,找到金石礦業負責人下落,也許老賈身上有什麼秘密,否則他沒必要躲起來吧。另外,沒事不要來見我,電話也儘量別打,明白嗎?”楚天齊停了一下,聲音壓的更低,“先這樣,我這裡來人了。”
放下電話,外面“篤篤”的敲門聲更加清晰。
楚天齊推開套間門,到了外間辦公室,坐在椅子上,說了聲“進來”。
屋門推開,李子藤滿臉怒色的走了進來。
看到對方神情,楚天齊沒有說話,而是點燃一支香菸吸了起來。
“氣死人了,什麼東西?”李子藤咬牙道,“拿着雞毛當令箭,臭老孃們。”
楚天齊“嗤笑”一聲:“大早上罵街,好像與你身份不符吧?”
“有的人就是欠罵。”李子藤哼了一聲,“我早上剛從食堂吃完飯,秘書小鄭就找我,說是讓我去縣委一趟。我到了那以後,她對我說,讓我注意立場,和你劃清界線,還說這是薛書記的意思。昨晚的事我知道,知道有人在整你,正覺得氣不行,結果她又這麼說,我當時氣不打一處來,就說話很難聽。她倒好,哭哭啼啼起來,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正這時候,那個姓江的女人聽到哭聲來了,不分青紅皁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說我立場有問題,說我這樣做很危險,要我認清形勢,還說讓我不要自誤前途。都是屁話。”
“你這麼說領導可不對。”楚天齊糾正着。
“市長,平時我對哪個領導都很尊重,尤其對江霞更敬重,覺得她雖然經常和你作對,但還給市裡做了一些好事。如果因爲我的工作做的不好,或者哪怕就是她故意找茬,我都能忍。可她今天實在過分,分明就是對你落井下石,是非不分,上綱上線,我真沒法尊重她。我氣不過,沒有多聽她叨叨,直接就回來了。”李子藤道,“要不是怕給您惹麻煩,我纔不管她什麼狗屁副書記呢,早就拿話頂回去了。”
楚天齊“哦”了一聲:“我倒要聽聽,她是怎麼落井下石的,你說詳細點。”
稍微想了一下,李子藤說:“一開始的時候,她說昨天薛書記已經明確講過,讓你就待在辦公室,哪也不讓去。還說讓我注意分寸,要和市委保持一致,不能我行我素,對小鄭大吼大叫更不對。讓她這麼一說,小鄭更來勁兒了,哭的那叫一個響,就跟我真欺負她似的。後來乾脆跑出去了,還不是去向她的主子告黑狀?我不怕,同着她的主子,我也是那些話。
本來小鄭已經出去,我以爲這事也就過去了。不曾想,江霞沒完沒了起來,說是我和你一樣不識好歹,都是廁所石頭。她說省領導在臨走前,留下話來,要市裡嚴肅處理你。還說今天市委就要開會,就是研究對此次爆炸事故的處理意見,也要研究你在此次爆炸事故中的領導責任。說了這些不算,她還警告我,要我不要向您講這些事,要時刻監視您,及時向她彙報您的動向。對了,她還說,不排除市裡會對您採取監視措施。她這不是公報私仇嗎?”
楚天齊再次“哦”了一聲:“我和她的矛盾由來已久,你不要摻和,你這樣拂袖離開,很不禮貌,對你沒有好處。”
李子藤道:“我不管,我就認準您了,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我不敢說自己多麼高尚,可我不能做忘恩負義的小人。”
“因爲這次的事,我可能要擔很大的責任,也許職務、職權都會受影響,甚至什麼都沒有了;你若不劃清界限,會影響到你的,不但影響現在,也會影響你以後的發展。”楚天齊緩緩的說着。
“市長,您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些我都想過,可我就認準您了。”李子藤說着,向門口走去,“市長,我先去趕兩份文件,否則就延誤向市委上報了。”說完,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看着秘書身影消失在門外,楚天齊胸中涌上一股暖流:自己沒看錯這個小夥子。
點燃一支香菸,楚天齊回味起了李子藤剛纔說過的那些話。他意識到,市裡有人已經等不及,已經準備拿自己開刀,向張天凱遞“投名狀”了,可能好多人都有這種心理,尤其薛濤又加了個“更”字。昨晚,薛濤剛在省領導面前對自己嚴厲申斥,並“畫地爲牢”圈禁自己這個副市長,今天就準備來點實質性的手段了。江霞那根本不是給小鄭出頭,也不是申斥李子藤,而是藉着這兩個由頭,向自己傳話呢。從江霞的話中可知,不排除有人想對自己電話監聽,江霞沒有直接通話或發短信,應該也就是擔心這個事情。
說實在的,對於薛濤的心情,楚天齊能理解。畢竟好多嫡系都因犯錯誤被拿下或調離,她這個市委書記處境很尷尬,也很危險,隨時有被拿掉或挪走的可能。正因如此,薛濤想攀附上級領導也情有可原,但做法顯然令人不恥。想要攀附領導的方式有很多,可以做出讓領導滿意的政績,也可以投其所好,對症下藥,甚至可以私下討好。
雖然對於官場的一些做法,楚天齊看不慣,但他也知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可像薛濤這樣,靠踩着別人腦袋以換取領導的歡心,實在讓他不恥,也讓他鄙視。這應該也是這個女人多年仕途沒有大起色的原因,好多領導肯定也反感這種人,更擔心其反咬一口的。尹紅波對薛濤漸漸疏遠,肯定也有這個原因。
現在薛濤已經急不可耐,已經準備拿自己邀功請賞,自己該怎麼辦呢?按說僅憑這個沒有人員傷亡的爆炸事故,市委也無權這麼草率決定一個常委的命運,但有些事誰又能說的清呢。現在也是一個重要的時刻,不知江霞又會如何幫自己,總不能繼續裝着有深仇大恨吧。
……
想了小半天,楚天齊也沒想明白好多事情。他擡手看了看腕錶,已經將近十二點了,便站起身來,準備到食堂去吃飯。
屋門響過兩次“篤篤”聲後,李子藤推門走了進來。他輕輕揚了一下手裡的打包袋,說:“市長,吃飯了。”
楚天齊恍然,便自嘲起來:“倒忘了,我被軟禁了。”然後又疑惑道,“怎麼這麼多,我也吃不了呀。”
李子藤“嘿嘿”一笑:“我很榮幸,今天陪市委領導共進午餐。”
“哈哈哈……”楚天齊笑着,去接李子藤手中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