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處,一間矮屋子裡。
與其說這是一間屋子,其實不如說地窖更爲合適,因爲整間屋子大部都隱在深挖的地溝裡,只有最上部二、三十釐米露出地面。即使露出的這部分,也被周圍將近一米多高的蒿草擋住,而且不遠處還有一片松樹林,如果不是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到這處所在。
屋門處一直掛着黑色的布簾,白天唯一可透進光亮的,就是那個二十釐米見方的小玻璃。現在已是深夜,那塊小玻璃也掛上了黑色的布簾,以遮避蠟燭發出的光亮。
屋子裡擺着兩張牀,每張牀上躺着一個人。除了牀上的兩人,屋子裡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沒有躺下,而是靠在一把椅子上打盹。這把椅子就放在進門處,椅子和人就相當於一個頂門栓,椅子上的人染着綠頭髮。
“啊……救命,救命,別殺我……”隨着一串呼喊聲,最裡邊那張牀上的人猛的坐起,一手在身上亂抓,一手使勁揮着,既像是掙扎,也像是驅趕。
“嚎你*娘個頭。”另一張牀上的人也坐了起來,隨手拿起牀邊的一根木棍,擊打在那個喊叫的人身上。
在燭光的映照下,那個喊叫的人長着一張圓臉,腦門光禿,稀疏的幾縷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幾塊氈墊。那個手拿木棍的人,最明顯特徵就是染了一頭紅頭髮,和坐着的那個“綠毛”活像一部神魔作品裡的小妖。
“打吧,打吧,把老子打死吧,省得活受罪。”說着間,“禿腦門”猛的向前探頭,用光禿禿的腦門去找對方的棍子。
“你他媽*的找死。”雖然嘴上這麼罵着,但“紅毛”還是快速收回棍子,語氣也緩和了好多,“老賈,賈總,別鬧了。老子剛躺下,你讓老子睡一會兒,行不行?”
“老子不想活了,快把老子打死吧。”“禿腦門”依舊不依不饒,直接從牀上下來,到了“紅毛”近前,握着對方手中的棍子,抽打到自己身上。
“你他媽……”“紅毛”罵到半截,奪出棍子,扔到地上,語氣再次一緩,“老賈,別鬧了,我們也不容易,你就體諒體諒吧。”
“禿腦門”帶着哭腔說:“怎麼體諒?這比坐大獄還慘。先不說別的,就是這汗臭、屎尿都快把老子薰死了。”
“老賈,你這就是富貴病了,平時錦衣玉食、香車美女的,就是女人的洗屁*股水肯定也是香的,所以到這地方就受不了。可我們比你命苦,經常得鑽到這裡邊,時間長也就覺不出臭了。你不知道,我們就是出去找女人,花兩倍的錢都沒人侍候,那些女人嫌我們從裡臭到外,說是掙我們一次錢,以後就沒生意了。”“紅毛”嘆了口氣,“老賈,多體諒體諒我們吧。”
“禿腦門”大聲嚷着:“體諒個*,老子本來活的好好的,你們非把老子弄到這麼個鬼地方,讓老子整天受洋罪、做惡夢。老子……”
“他媽*,張嘴閉嘴‘老子’,給誰充大輩呢?”久不說話的“綠毛”開了腔,“你以爲老子們想看着你,還不是你自己貪得無厭,輸了錢又賴帳?否則‘老大’怎麼會把你這個‘吃飽蹲’弄來?”
讓“綠毛”這麼一罵,“禿腦門頓時氣勢一緩:“二位兄弟,我是被人下套了,要不哪能一輸再輸。”
“下套?下套也賴不到別人。怎麼偏給你下套,不去找別人?”“綠毛”哼了一聲,“蒼蠅不盯無縫的蛋。”
“哎,悔不當初呀。”“禿腦門”長嘆一聲,倒退兩步,跌坐在了自己躺的那張牀上。
“人難做,錢難賺,屎難吃,後悔藥難買呀。”“紅毛”接了話,“睡吧,咱們都不容易。”
“哎。”“禿腦門”再次仰天長嘆,“咣噹”一聲躺到牀上。然後又猛的坐了起來,說道,“二位兄弟,你們放我出去,我給你們好處。”
“好處,什麼好處?”“綠毛”嗤笑一聲,“把你的家產都給我們?”
“大兄弟,不開玩笑。只要你們把我放出去了,我給你們一人五萬塊錢做爲酬謝。”“禿腦門”伸出右手,晃動着手指。
“五萬?打發叫花子呢?你真是狗眼看人低。”“綠毛”哼了一聲。
“十萬,每人十萬。”“禿腦門”雙手齊搖。
見那二人沒有搭茬,“禿腦門”又說:“二十萬,三十萬。”然後一咬牙,“五十萬,每人五十萬,這是我能出的最高數了。”
“五十萬?好傢伙,到底是他媽*的爆發戶,老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綠毛”語氣很誇張,然後“嘿嘿”一陣冷笑,“說的好聽,我怎麼感覺不到誠意呢?把你放了的話,你能給我們嗎?現在就把錢拿出來。”
“我身上哪有?唯一的那幾個錢也讓你們的人搜去了。”“禿腦門”很無奈,“你們放心,我說話絕對算話,否則天打五雷轟。”
“發誓都沒用,那是騙人的鬼話。”“綠毛”說到這裡,又是“嘿嘿”一陣怪笑,“老賈,要想證明你的誠心,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禿腦門”忙道。
“讓你老婆來這,先賠大爺玩玩,那才說明你的真心。”“綠毛”臉上泛着淫光,“你老婆要是來不了,讓你相好的也行,實在不行讓你老孃……”
“禿腦門”破口大罵:“放你*娘個屁,讓你老……”
“行了,都別瞎說了。”“紅毛”當起了和事佬,“老賈,他就那德性,經常滿嘴噴糞,別理他,睡吧。”
聽着“紅毛”還說人話,“禿腦門”轉頭看着對方:“大兄弟,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指定能兌現給你們的好處。”
“紅毛”擺擺手:“老賈,別整沒用的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替人當差。除非你寫一個把礦井無償轉給‘老大’的文書,把你的賭債連同欠的利息都還了。”
“禿腦門”道:“太多了,一個礦井夠賭債的好幾十倍了。我還不得賠死了?我在銀行的貸款拿什麼還?”
“那就沒辦法了。”“紅毛”雙手一攤。
“禿腦門”繼續商量着:“兄弟,你行行好,讓我拿你手機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個平安,讓他們把錢送來,你看行不行?”
“行個*。”“綠毛”直接接了話,“你養了那麼多打手,要是接到電話,還不找來,還不把我們這個窩抄了?再說了,要是你家裡人報警了,怎麼辦?我們更得完蛋。”
“可是,可是我那裡礦井發生爆炸了,我得回去搶險、營救。”“禿腦門”換了說辭。
“綠毛”馬上駁斥着:“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還營救個屁。”
“禿腦門”又帶上了哭腔:“本來事發後我就要去現場,結果卻被你們劫這來了。”
“誰讓你欠我們老大賭債了?”“綠毛”並不買帳,“再說了,老子也沒去找你,老子只是從別人手裡把你接過來。”
“也不知礦井那裡怎樣了,死了多少人。我做爲企業負責人,沒有第一時間到場,而且還躲起來,這是犯罪呀。”“禿腦門”說的期期艾艾,“我怎麼這麼倒黴?”
“綠毛”一笑:“這倒是實話,礦上死了那麼多人,你又躲着不去,肯定是犯罪。現在警察肯定在等着你,就等着給你吃槍子呢。”
“你……”“禿腦門”話到半截,便沒了聲響。
“咯吱”、“撲通”、“咣噹”幾聲響過,幾條人影突然躥進小屋,好幾人都是身穿警服。
此時,“綠毛”已經連同椅子倒在地上,早有兩人上前按住他,給他戴上了鋥亮的手銬。
就在“紅毛”和“禿腦門”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也被銬在一起。
“綠毛”儘管被按倒在地,但依然邊掙扎,邊吼叫:“我們外邊可有弟兄呢,他們……”
“彆着急,很快你們就能在警車上相會了。”有人接了話。
“綠毛”瞬時沒了聲響,像賴皮狗一樣的趴在了地上。
“楚市長、曲局長,是你們?我等的好苦啊,你們可來了,救命啊!”“禿腦門”楞過之後,突然喊叫起來。
“賈老闆,你讓我們也找的好苦。”一個便裝的高個子說了話,“帶走。”
“是。”答應過後,“禿腦門”、“紅毛”、“綠毛”被押了出去。
經過一番搜索後,所有人都離開了屋子,奔樹林那邊而去。
……
漆黑的夜幕下,五輛越野車向山口駛去。
當先一輛汽車上,坐着三個人。開車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警察,後排座位上是一名年輕人和一名中年人,中年人身着警服,年輕人則穿着便裝。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齊、曲剛、高峰。
楚天齊拍拍前排座椅:“終於抓到老賈了,你們功不可沒呀。”
高峰邊開車邊回話:“主要是市長您統籌的好,曲局長也指揮的好。”
“哈哈哈,你這回答真是滴水不漏呀。”楚天齊大笑起來。
曲剛也跟着大笑:“哈哈,是呀,高峰這政策水平越來越高了。”然後話題一轉,“那個屋子差點把我薰死。”
“我也是。”
“我也是。”
附和聲後,汽車上再次響起了爽朗的笑聲:“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