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農曆臘月二十八了,楚天齊早早去了郵局,他要打幾個電話。
他先分別給法院劉院長、尤主任、縣信用社歐陽主任打電話拜了年,對方也祝他新年快樂,官運亨通。他又開始給歐陽玉娜打電話,結果沒打通。
接下來,楚天齊撥通了雲翔宇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話筒裡傳出雲翔宇的聲音。
“我很好。收起你那套官腔。”楚天齊答道。
“我還以爲是哪個美女給我打電話呢,原來是楚大鄉長呀。”
“你整天就知道想美女,我看乾脆稱呼你流氓處長得了。”
“呀!現在你這麼老土。今天可是情人節,有女的給打電話不是很正常嗎?對了,你以前可是每年都過情人節的。”
“哎,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現在早忘了還有這麼個節日。”
“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聽說什麼了,要不你小子從來不給我打電話的。”
“馬上過年了,給你這個大處長打打溜鬚,拜個年。”楚天齊陰陽怪氣的說道。說完,忽然反問道:“你剛纔說我聽說什麼了,是什麼意思?難道能有什麼好事?”
“對你應該是個好消息,對我就不一定了。”雲翔宇拉着長聲說道,“我這裡有一個扶貧項目,是針對貧困地區的,全省一共二百個指標,一個地市平均十五、六個,輪到縣裡也就是一個吧。”
“是嗎?什麼項目?你可得給我們這裡走走後門啊。”楚天齊激動的說道。
“這還八字沒一撇呢,你瞎激動什麼?”去翔宇笑着說道,“是一個電腦普及扶貧項目,不知道楚大鄉長有沒有興趣?”
“有,有,當然有了。”楚天齊忙不迭的說道,“對了,都要什麼條件,需要提供什麼材料和手續?”
“你先別吵吵,這也是剛開會定下來的事,我本來想先給你打電話通個氣,正好你電話就來了。具體的東西,現在還沒整理完畢,年後我給你發一份傳真。”雲翔宇說明道,“不和你說了,我辦公室電話響了。對了,今天別給于濤打電話了,他一天都開會。”
不等楚天齊答言,雲翔宇已經掛掉了電話。
楚天齊拿着話筒,心中激動不已: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自己剛做計劃的事,雲翔宇那裡就有這樣的項目,這不是天助我也嗎?
……
平穩了一下心情,楚天齊撥通了姜教授的電話。
電話通了,楚天齊對着話筒喊道:“教授”
“哎呀呀,怪不得今天喜鵲直叫呢?原來是楚大鄉長的慰問電話來了。大鄉長,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哈哈哈……”話筒裡傳來姜教授爽朗的笑聲。
“教授,您也拿我開涮。我今天打電話,就是給您和師母拜個早年,祝您二老身體健康,閤家幸福。”楚天齊虔誠的說道。
“好好好,我代表老伴謝謝楚大鄉長。”聽筒裡,姜教授的話很風趣,“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大鄉長給我們拜年,我也不能沒有表示,到時候送給你幾顆蔬菜籽怎麼樣?”
楚天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稍一遲楞,馬上明白了:“教授,您是說還有新品種?”他的話中透着激動。
“我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好幾個月都不打,今個突然來電話,你不是惦記新品種,還能是什麼?”姜教授的話就是這麼幽默,“行了,有省裡領導要來慰問了,不跟你閒聊了。我掛了啊。”
“咔嗒”一聲傳了過來,姜教授的電話掛掉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給誰打電話誰都忙。我還沒說完,他們就把電話掛了。
“嘿嘿”一笑,楚天齊自言自語道:“哎呀,今天電話打的值,收穫太大了。再給誰打個電話?萬一能再弄點好處呢。給雷鵬?不行不行,給他打電話說不準就攬上什麼活了,別大過年的再出去抓*販。”
楚天齊付了電話費,興高彩烈的回到了鄉里。雲翔宇和姜教授說的好事,讓他這一整天都高興不已。
……
臘月二十九上午,鄉政府會議室。
鄉鎮全體幹部參加會議,說是全體,其實已經有人請假回家了。往年都是在春節前一週左右就開這種放假安排會,今年由於黃敬祖總是有事不在鄉里,所以就推到了今天才召開。
會議由黃敬祖主持,就是書記和鄉長安排放假前和放假期間的工作。主要就是放假期間值班工作,排出值班時間表,把帶班領導和工作人員名單、時間、聯繫方式打印在上面。強調安全管理,既有鄉里自身安全管理,又有對轄區居民、企業的安全監督與管理工作。
接聽電話也是一項重要工作,放假期間,電話是鄉里與外界互通的主要渠道。尤其要關注上級電話,遇有重大通知要及時聯繫黨、政主要領導,並作好銜接工作。還有就是發生突發事件,而打來的電話。
會議是從九點開始的,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大家都以爲會議要結束了,誰知黃敬祖忽然話題一轉,說到了工作的事。
“馬上就要放春節假了,但我還要強調一句話,幹工作就要繃緊一根弦,不能三心二意。要把工作幹踏實,不能模棱兩可,尤其是向上級和相關部門申報材料必須要弄清楚,當然更不能撒謊欺騙領導。縣長慰問那天發生的事,就是一個例子,是誰我就不說了。就因爲那件事,我們成了各部門的笑話。其他人也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我們要反思,尤其當事人更要反思,反思如何做一個踏實工作的人,誠實守信的人。”黃敬祖說着,眼睛狠狠瞪了楚天齊一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是楚天齊現在心裡的真切感受。黃敬祖說的就是自己,是明顯的指桑罵槐,在場衆人也是心知肚明。但黃敬祖的一句“是誰我就不說了”,連自己辯解的機會都給封死了,自己如果還要解釋的話那就叫不打自招了。而且黃敬祖說的明白,“大過年的,留個面子。”如果自己還要解釋的話,那就是自己不識好歹、不要面子了,同時也成了不給書記面子了。
自己給縣裡送報告的事,你黃敬祖也知道呀。第一次送報告還是乘書記專車去的,當時黃敬祖也在車上,只是自己去政府辦的時候,黃敬祖沒有跟着罷了。而且在自己第一次拿出報告的時候,就是報給的黃敬祖,那時候鄉長還沒到位。後來黃敬祖還在上面簽了意見,自己才報給的寧鄉長,因爲這件事,寧鄉長當時還對自己有過誤會呢。
現場衆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楚天齊。楚天齊明白,黃敬祖就是故意這麼做的,他在大家面前埋汰自己,而自己又有苦難言。同時黃敬祖既小小的收拾着自己,也是在警告其他人:跟我黃敬祖做對,沒好果子吃,姓楚的就是例子。
哎,蝨子上腳面——不咬人,它隔應人。就當他是一隻蝨子吧,楚天齊心裡這樣想着,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意。
“不要嘻皮笑臉,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不要在錯誤的道理上越行越遠。”黃敬祖的話及時響起。
真他媽*的,還沒完沒了了,楚天齊心中暗罵着,急忙收斂了笑容。他剛要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一想,算了。那樣的話,說不準又會被扣上“態度消極,對抗組織”的帽子了。
“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大家新春快樂、身體健康、閤家團圓、萬事如意。”黃敬祖說着,還帶頭鼓起了掌。待掌聲停歇,才說了一聲“散會”。
楚天齊心中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擡起頭。此時已經起身的黃敬祖也正看着楚天齊,而且還向他露出了那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到黃敬祖那陰森的笑容,楚天齊心中就是一撲騰,暗罵道:真是他媽*的陰魂不散。然後急忙低下了頭,直到黃敬祖走出會議室才擡起。
楚天齊是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的,他心情很低落,昨天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就在春節前的最後的短短几天裡,心情經歷了一次由滿心歡喜到極度鬱悶的“過山車式”感受。
……
楚天齊剛剛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電話就響了,他伸手抓起了電話。
“過來一趟。”話筒裡傳出寧俊琦的聲音,不等楚天齊答話,對方已經掛掉了。
“剛纔怎麼不說?”楚天齊雖然心裡這麼想着,但還是帶上房門,向鄉長辦公室趕去。
鄉長辦公室的門半掩着,楚天齊敲了一下門,裡面傳出寧俊琦的聲音“請進”。楚天齊走了進去。
“把門關上,坐到這來。”寧俊琦用手指着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說道。
楚天齊依言關上門,坐了過來。
坐在辦公桌後的寧俊琦,面色平靜,說不上嚴肅,但也沒有一絲笑容。她先是打量了一番楚天齊,這才緩緩說道:“近一段工作不順?還是心情不好?”
“鄉長,還行吧。”楚天齊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準備講嗎?非要等喝醉了再說?”寧俊琦看着楚天齊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好意思。”楚天齊臉一紅,略一思考,說道,“好吧,我說一下。我感覺他不會善罷甘休,一是對我不會放過,二是對種菜的事不會死心。自從那次會後,他就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這倒沒什麼,而最讓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總是對我露出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感覺陰森森的,讓我有一種‘怕’的感覺。我是不是有些太軟弱了?”
“你那不是怕,而是‘愛’。”寧俊琦肯定的說道。
“什麼?愛?”楚天齊對寧俊琦的說法感覺很新奇,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