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市裡返回安平的第三天,段成來到了縣委書記辦公室。
“什麼事?”喬金寶繼續低頭批閱文件,隨口問了一句。
段成坐到對面椅子上,壓低了聲音:“書記,調查清楚了,全調查清楚了。”
“到底什麼事?”喬金寶放下手中籤字筆,擡起頭來。
“現在有可靠信息,趙中直和楚天齊就是有交集。”段成肯定的說,“那天在市裡,我就委託河西省沃源市朋友,幫我瞭解兩人的情況,剛纔他回了話。擔心引起別人注意,他做的很隱秘,專程親自去了一趟玉赤縣,還到了那個青牛峪鄉。他是以考察民風爲由,走訪了青牛峪的幾個村子,同村民進行交談,知曉了楚天齊的一些情況,也間接瞭解到趙中直當年的作爲。然後又到縣城,找到縣史志辦熟人,翻了一些資料,在請熟人喝酒期間,又套了一些話。這麼一走一問,還真有收穫,瞭解了好多想要的東西。
當年,新任玉赤縣委書記趙中直到青牛峪鄉考察,向鄉里幹部詢問西芹種植的事。也不知是他問的太專業,還是那幫傢伙太笨,竟然回答的驢頭不對馬嘴,主管農業的常務副鄉長溫斌更是一竅不通。當時趙中直髮了火,把鄉幹部們狠狠訓斥了一通,還問有沒有明白人,有人說了楚天齊。
於是,縣裡緊急打電話,召回了在村裡蹲點的楚天齊。在西樑村西芹種植基地,楚天齊可算露了臉,好一頓白話,把趙中直忽悠的一楞一楞的。趙中直在基地待了好幾個小時,對他讚不絕口,臨走時,還對鄉幹部暗示“人盡其才很重要”,並且拍着楚天齊肩膀說‘好好幹’”
“這麼說,他們真有勾連?後來呢?”喬金寶插了話,“話又說回來了,小小鄉長助理在縣委書記面前就不露怯,還講的頭頭是道,楚天齊倒也挺能。”
段成一撇嘴:“能什麼能?他就鑽營能。他當時之所以能回答上來,主要是以前種植西芹的事就是他聯繫的,從一到鄉里就管農業。而當時的常務副鄉長溫斌剛接農業沒幾天,還沒太熟悉情況,好像也不是個幹事的料。這正好給楚天齊提供了機會,把前期參與的事,把從專家那裡聽來的東西全拿了出來。我朋友聽一個姓蔣的鄉幹部說,其實楚天齊那天說的也很平常,只不過上午趙中直什麼都沒聽到,心裡落差很大,下午有人滔滔不絕一講,自是感覺什麼都好。
他也命真好,從那以後,好事都來了。先是再次分管農業,這活他也熟。恰好那天西芹大豐收,價錢也好,一下把他顯出來了。後來又搞什麼絕色無公害,反正噱頭挺大,動靜整的挺大。到鄉里不足一年,就成了副鄉長,還混了個縣裡科級後備幹部資格,不到兩年就成了常務副鄉長,後來沒幾天就去了省委黨校學習。
剛纔說的這些事,都是趙中直做書記時發生的,不用說,肯定是趙中直給幫了忙,否則是不可能的。剛上半年班的人就成了縣裡後備幹部,這正常嗎?一個工作兩年的副科,就上省委黨校學習,而且是兩個指標之一,沒有縣委書記出力,能辦到嗎?”
沉吟了一下,喬金寶緩緩的說:“看來兩人關係還真不一般,那天晚上,他是極有可能去見趙中直了。要是這種情況的話,還真難辦了。”
“書記,有什麼難辦?不過就是兩個外來戶而已,你可是二十多年的本土幹部,市裡也有支持,沒有什麼好怕的。現在瞭解到他們的底細,也不是壞事,以後多防着就是了。”說到這裡,段成面現神秘表情,“書記,除了這些內容,還有意外收穫。”
“什麼收穫?”喬金寶追問。
段成道:“姓楚的還真能,在青牛峪鄉的時候,不但升官挺快,還把那個女鄉長搞到手了。我朋友聽姓蔣幹部說,那兩人當時幾乎形影不離,白天黑夜在一起,後來還是政府一二把手,簡直開的就是夫妻店。自侍傍上了女上司,姓楚的那是飛揚跋扈,獨斷專行,打擊異已,成了事實上的鄉政府老大。後來那女的就調到了市委組織部,據聽說現在在省委黨校上班。”
“女鄉長能到省委黨校上班,肯定挺有來頭,背後靠山不小呀。”喬金寶不無疑惑,“他會不會也傍上了那個靠山?”
段成並不認同:“不,不可能的。當地都傳那個女的有靠山,有說是來自官宦之家,也有說是傍上了當官的,反正應該有點關係。不過兩人混了不到兩年就臭了,女人直接調到了市裡,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他倆都臭了,女人的靠山還能護着他,沒準還找機會收拾他呢。”
喬金寶“哦”了一聲,不置可否,而是擺了擺手:“就這些是吧?你回吧。”
段成沒有起身,而是神情更爲神秘:“書記,還有意外發現。”
“有話就一起說,這一股一股就跟尿不靈似的。”喬金寶訓斥着,“有話就一塊說完。”
“好,好。”段成答應着,緩緩起身,但他不是要離去,而是把上半身探過去,壓低了聲音,“那個誰……”
對方聲音足夠低,喬金寶凝神靜氣才聽清楚。聽完以後反問着:“消息屬實?”
“絕對屬實,我朋友說……”話到半截,段成不得不停下來。因爲桌上固定電話響了。
掃了眼來電顯示,喬金寶馬上說:“你先回吧。”
看出書記對這個電話的重視,段成極不情願的起身,悻悻然離開了書記辦公室。
喬金寶急忙拿起電話聽筒,可裡面是掛斷的聲音,他馬上按了回撥鍵。
“嘟嘟、嘟嘟”,電話裡是短促的佔線聲。再打還是如此,一連打了三遍都是佔線,喬金寶便只得做罷,放下聽筒,等着電話響起。
電話並未隨即響起。喬金寶儘管有些焦急,但也只能乾等着,大腦中又盤算起了事情。
其實自從聽說了趙中直與楚天齊可能有關係後,喬金寶就不踏實。在之前,因爲擔心楚天齊背景強大,喬金寶纔沒敢徹底撕破臉,但畢竟一直只是猜測。可趙中直卻是活生生的人,是正二八經的正廳級市委副書記,若是真和楚天齊有瓜葛,若是真在上週私下見面,那可就麻煩了。結果今天終於證實了這個消息,他便又問起了先前的問題:我該如何自處呢?
還沒給出問題答案,喬金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段成最後說的意外收穫。如果段成提供消息屬實的話,那他這人可就太老成了。看來以前的確小看了對方,不曾想這小子手腕竟然這麼長。
忽然,喬金寶心中一驚:若是類似的事還有,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叮呤呤”,固定電話響了。
掃了眼來電顯示,喬金寶立即拿起聽筒,喊了聲:“老領導。”
電話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金寶,我發現你最近似乎在躲我,打電話不接,說話也躲躲閃閃的。我告訴你,我都是爲了你好,不忍看着你做錯事,影響你的仕途。今天我就不多說了,只提兩個問題,你好好想想。你爲什麼要和他鬥,你倆有什麼仇,有斗的必要嗎?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你能鬥得過他嗎,你知道他有什麼背景嗎?反正我是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他肯定有來頭,來頭還不小。”
喬金寶趕忙解釋:“老領導,我沒和他鬥,我和他合作一直……”
電話裡“啪”的一聲響起,接着就是佔線聲,顯然對方已經沒耐心聽了。
把聽筒壓到話機上,喬金寶喃喃自語着:“我爲什麼要和他鬥,我們有仇嗎?”
沒有吧,你不過就是擔心人家搶你位置呀。人家會搶嗎?喬金寶心中發出這個聲音,同時眉頭也皺了起來。
“叮呤呤”,鈴聲再起,這次是手機在響。
看到上面來電顯示,喬金寶略微遲疑一下,按下了接聽鍵:“司……”
“以後電話裡不用稱呼。”提示過後,手機裡聲音繼續,“怎麼樣?聽說前幾天他讓你下不來臺了?堂堂縣委書記,縣裡一把手,竟然被人弄成那樣,這也太那個了吧?我就奇怪了,怎麼天時、地利、人和都佔盡了,還會是這個結果呢?”
本來已經有些轉化的心思,現在被對方這麼一激,喬金寶又猶豫了。
……
楚天齊可沒閒心總想着對付人,他現在要爭分奪秒,要全力促成經濟作物種植產業開局。雖然前路很艱難,但有柯揚、喬海濤、陳玉軍幾員大將助陣,還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志努力,而且這又絕對是正確舉措,他相信一定會成功。如果操作順利的話,今年肯定也會收穫巨大的。
當然,要想成功,不只是有人就行,不只有恆心就行,還必須要有周密的計劃,細緻的安排,嚴謹的操作,也要有應對突發狀況的舉措和能力。楚天齊現在就在做這些工作的統籌,就在做着策劃和導演這幕人生正劇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