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副廳長病了,病的不輕,渾身發燒,酥*軟無力,體溫三十八度多。連着好多天失眠,又連着三天幾乎沒閤眼,就是年輕棒小夥也受不了,何況他這半大老頭。他是身體上得了病,但更大的病卻是在心裡,是心病。
全魏家的寶貝疙瘩,省轄市公安局長,轉瞬間便成了罪犯,成了階下囚。放在哪個人身上也受不了,更何況是心機極深,心胸極窄的副廳長魏公亞。
魏耀庭是魏公亞的侄子,而且是魏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其餘都是已經嫁人的女子。魏公亞哥仨都是警察,只不過那哥倆混的都不如老二,老大一輩子只是片區民警,老三隻是一個吃閒飯的縣局副政委。
以前的時候,魏公亞職務也不高,又跨着地區,幫不上大哥和三弟。等他到省裡以後,大哥年齡到站,該退休了,在他的運作下,給弄了個享受正科退休待遇。而老三卻在那時出了意外,給岳父家幹活時受了傷,傷的還是命*根子,最終命保住了,但卻成天病殃殃的。魏公亞只好暗示了下屬,把老三從派出所教導員弄成了縣局副政委,其實就是拿份工資,根本履不了職。
正是有警務之家情結,大哥的兒子魏耀庭初中畢業時,就被魏公亞給弄到了警校。別看學習文化課不怎樣,學習警務知識,尤其擒拿格鬥,魏耀庭還挺擅長。魏耀庭警校畢業時,頂着“優秀畢業生”榮譽,分配到了涼城市公安局。雖然那時魏公亞還不是副廳長,但也是個有實權的處長,在地市局很有面子。就這樣,在叔叔的關照下,再加之魏耀庭工作有“魄力”,沒用幾年工夫,便調任了何陽市公安局局長。
既是魏家獨苗,又表現突出,魏耀庭成了魏家在警務戰線的接班人,魏公亞更是極力培養。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短短數天,前途大好的魏耀庭便被調離原崗,空掛起來,理由更是可笑——破案不力。
身爲堂堂副廳長,侄兒在治下被免,魏公亞當時都氣懵了,氣的他寢食難安,甚至想跟廳里老劉拼命。
氣還沒緩過來的時候,侄兒竟然又被抓了,而且自己提前一點兒都不知情。
正想着如何施救的時候,魏耀庭竟然成了公捕大會的第一個,這就徹底堵死了施救渠道。
想到這裡,魏耀庭心胸憋悶更甚,仰天大吼:“你們都要老子命呀!”
“老魏,老魏,怎麼啦?怎麼啦?”老伴急忙上前,摩挲着丈夫前胸,“老魏,別犟了。這麼撐着怎麼行?趕快上醫院吧,在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
魏公亞衝着老伴吼叫:“放屁,什麼叫三長兩短?你是不特盼我早點蹬腿,你好……”
“叮咚”,門鈴聲響。
狠狠一抿嘴,魏公亞硬生生憋住了後面的話。
“誰?”女主人警覺的問着,快步走到門口,掀起了門上貓眼的蓋子。
“阿姨,是我。”門外傳來男聲。
“咳咳。”魏公亞立即咳嗽兩聲,做着手勢。
明白丈夫不讓放進此人,可這話怎麼說呀,女主人犯了難。
“阿姨,趕緊送叔叔去醫院吧,你聽那咳嗽聲都不對。”外面男聲又起,“我開車送他去。”
女主人輕嘆一聲,不顧丈夫暗示,扭動門鎖,推開屋門:“鵬飛快進來,剛纔他又不舒服,我只顧弄他,讓你久等了。”
“阿姨,不打緊,弄病人要緊。”張鵬飛說着話,邁步進了屋子,把手中禮盒遞了過去,“給我叔的,我看看他咋樣了。”
“來就來吧,還拿東西。”女主人嘮叨着,接過了東西。
張鵬飛三步並做兩步,到了客廳。
此時魏公亞自是不能再做手勢,而是歪躺在客廳沙發上,閉着眼睛。
“叔的臉咋那麼紅,是不憋氣厲害,還是發燒了?”張鵬飛說着話,右手探到對方腦門上,“哎呀,這麼燙,該有四十度了吧,趕緊送醫院。”
“不去,家裡有護士,去什麼醫院?”魏公亞一甩胳膊,擋來額頭上手臂,睜開了眼。
“面子還能比命值錢?”女主人嘟囔着,拿起體溫計,遞了過去,“量量。”
魏公亞這倒配合,乖乖擡起了胳膊。
此時,張鵬飛已經坐到一邊,解勸起來:“叔,還是去醫院吧,阿姨護理技術再好,可咱家沒那些醫療設施,一旦出現緊急狀況,會很危險的。”
“不去,就是不去。”魏公亞說的很堅決。
張鵬飛又說:“叔,你是怕別人笑話?那有什麼?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公安廳長也不會例外呀。”
女主人接了話:“還不是因爲耀庭的事,他覺得……”
“就你多嘴,沒人拿你當啞巴。”魏公亞訓斥着老伴。
“你……”女主人一賭氣,進了臥室。
“唉……”張鵬飛長長嘆了一聲,“惡人當道,好人受氣呀,咱們都被他欺負死了。”
魏公亞“哼”了一聲:“你受什麼氣?上哪前呼後擁,吆五喝六,大老闆一個,吃香喝辣的。我才真是可憐,成天讓別人當槍使,到現在家人遭難了,根本就沒人管。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張鵬飛緩緩的說:“叔,你這就糊塗了,哪有人使喚你?當初你去定野市視察,那是給市裡臉,他們應該感恩纔對。是那姓楚的不給你臉面,當着那麼多下屬,硬讓你面子下不來。從那以後,人家才記了你的仇,才處處步步給你使絆子。耀庭平時挺精明的,在這次咋也犯了糊塗?做什麼不好,偏偏和黑惡勢力攪到一起,人家正等着見縫下蛆呢,他就闖了上去。這不是人家瞌睡,他就遞枕頭嗎?”
“我說什麼來着,我家現在這麼不幸了,你還來說風涼話。當初我去定野,處處步步找他茬,那還不是你慫恿的?開始我不清楚,還蒙在鼓了,等我後來一打聽,他在成康市就露過一手,你那純屬忽悠我,就是騙瞎子下枯井,我真是瞎了眼。”魏公亞依舊氣憤難平。
張鵬飛立即舉起雙手亂搖:“冤枉,天大的冤枉。你也不想想,就衝他那麼欺負我,他能告訴我他有一手?再說了,他一天科班都沒上過,即使你提前聽說,也未必信呀。我現在想想,即使你那次讓着他,他也會找你彆扭的。他這人我知道,其實就是爲了掌握市局,就是爲了把你的勢力擠出去,你倆的矛盾不是因爲你惹他,而是你的位置妨礙了他。
咱們再拿耀庭的事來說,多大點事,他竟然搬動廳里老劉,背後給你使刀子,以莫須有理由把耀庭拿下去。欺負一次就行了唄,殺人不過頭點地嘛,可他竟然還給耀庭扣了個通匪的罪名,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就憑耀庭那素質、那覺悟,他能犯那低級錯誤?你信嗎?反正我不信。”
“耀庭怎麼會和黑惡攪一塊?打死我都不信。”魏公亞嚷着。
“體溫計給我,一會兒非得讓你打碎。”女主人沒好起的取出了體溫計,“三十八度四,該吃退燒藥了。”
“吃什麼吃?我這有事呢。”魏公亞並不買老伴帳。
“叔呀,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有火,可你也得理智些呀。咱們都是受害者,都是姓楚那傢伙害的。”張鵬飛顯得語重心長,“叔,不是晚輩說你,在這事上你還有一點兒失誤,那就是太善良了。你一直把孫廷武當自己人,就像對待子侄一樣的對他,可他竟在你的腰眼上動刀子,直接就扎你個半身不……”
魏公亞咬牙罵道:“王八羔子,賣主求榮的傢伙,老子瞎了眼,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對,標準的白眼狼,比狼還狼。本來我還準備和叔一起努力,想法把耀庭撈出來,現在這事徹底泡湯了。人家現在和姓楚的穿一條褲子,直接把你侄兒定成首惡,當着全定野人公示,全省都知道了,誰還敢幫忙,你我又怎麼施救?”張鵬飛繼續添油加醋着,“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倆就是讓你魏家斷根,把耀庭這根獨苗拔掉。”
“啪”魏公亞一掌拍在沙發扶手上,“王八蛋,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
黨政樓705房間。
楚天齊坐在辦公桌後,正在對着電話說:“請周局放心,整個公捕行動圓滿結束,那些‘亮相’的人都已運回原處。至於那出恐襲鬧劇,留待以後慢慢去查,反正當下沒有生成禍端,這就是萬幸。”
“對這事我一直放心,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心智,只是我替你個人擔心。現在他侄兒成了那樣,他勢必要把這筆帳記到你頭上,你可一定要小心。”對方語氣不無擔憂,“那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主,現在吃了那麼大虧,豈肯善罷甘休?”
“周局,我真是冤枉呀,人們都這麼說,可我根本沒有針對誰,是他自己撞槍口的呀。”楚天齊很是無奈。
對方緩緩的說:“人們怎麼說不重要,反正老魏不會善罷甘休。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何況小虎嵬還撞到了獵人槍口上,你可一定要加倍提防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