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他娘……”焦老五嘶吼一聲,踉蹌着衝出屋子,撲倒在自己女人身上,不停的呼喚着,“孩兒娘,二麗,二麗呀……”
“老五,快別喊了,看看傷的怎麼樣。”劉蘭花到了近前,撕扯着發瘋一般的焦老五,同時吃力的去扳地上的女人。
“孩兒娘,二麗……”焦老五楞怔一下,趕忙跟着用力,翻過了趴在地上的女人。
燈光映照下,這個女人臉色煞白,雙目緊閉,沒有任何迴應。
“孩兒他娘,孩兒……”再次呼喚無果後,焦老五放下妻子,瞪着血紅的雙眼,大吼道,“王八蛋,老子跟你們拼了。”
“拼什麼拼,救人要緊。”急急趕來的楊老漢,雙手抱住焦老五。由於對方衝勁太足,楊老漢被帶了個趔趄,一下子跪伏在地,但依舊沒有撒手。
“放開我,滾開。”焦老五暴怒着,用力推搡抱着自己的楊老漢。
楊老漢也大吼道:“混蛋,老婆都那樣了,不趕緊救命,拼個球。”
被對方再次怒罵,焦老五才醒悟過來,又急匆匆趕奔昏迷的女人。
讓焦老五這麼一來,楊老漢可跟着遭了殃,剛纔被對方狠狠衝撞了一次,這次又被連拖了好幾步。也不知被什麼東西咯了一下,楊老漢直覺得腿上生疼,不由得吸了口涼氣。可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了,還是救人要緊,便也撲上近前,查看情況。
此時,焦老五再次抱起妻子,急吼吼的向前跑去,嘴裡大吼着:“閃開,閃開,救我老婆,救孩兒娘……”
剛纔的這一切,衆人看的清清楚楚,指揮車上的人也看到了。
看到可能出了人命,沉悶聲音也不禁心虛,心裡暗自問着:怎麼辦?怎麼辦?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這人趕忙放下大喇叭,拿出手機接通了:“喂,大……”
手機裡立即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搞定沒?”
“大哥,還是焦老五難纏。他剛纔……”
“他什麼他?帶了那麼多人,連個小商販也弄不住,酒囊飯袋。”
“大哥,你聽我說,剛纔強拆的時候,焦老五老婆闖出來,撞剷車上了,好像正昏迷不醒。”
“怎麼搞的?跟你說控制好現場,把邊邊角角的枝葉剪利索,咋還出現這樣的情況?依我看,也沒雞*巴多大事,撞上的,又不是壓上的,還能死了?”
“可,可現在人還沒起來呢。怎麼辦?”
“怎麼辦?屋裡還有人沒?”
“應該沒了,焦老五也出來了。”
“那還等什麼?拆呀。此時不拆,更待何時?”
“可那人生死不明,要是再拆的話……”
“糊塗。那人肯定沒事,沒準就是碰瓷的。就算是那人有點事,拆不拆房子跟她的狀況也沒關係,趁現在機會,趕緊生米做成熟飯。”
“可……”
“少費話,抓緊時間。”手機裡厲喝一聲,便沒了聲音。
“這,這,哎……”放下手機,這人拿起擴音喇叭,嘴脣動了動,沒有下達指令,而是給出別的說辭,“那人怎麼樣?怎麼樣?可別耍賴啊,我們不怕的。”
此時,焦老五已經抱着妻子,跑出破損的院子,正好經過指揮車前。聽到那個沉悶聲音還這麼說,他立即抽*出一隻手,猛的砸在汽車機器蓋子上。
“咣”,
“咣”,
“咣”,
連着幾聲脆響,整個車子似乎都震動了。
看着外面凶神惡煞一樣的焦老五,大喇叭也沒了動靜,那人真怕這個瘋了的小商販捶到自己。
“救人要緊。”劉蘭花在一旁提醒着。
“咣”,焦老五在汽車機器蓋子又狠狠砸了一下,帶着滿臉兇相,快步奔去。
汽車裡的人鬆了一口氣,這才暗自問着:怎麼辦?怎麼辦?
一邊是老大下命令,一邊卻出現了人員傷亡,到底是聽老大的,不顧那人生死,立即強拆?還是知難而退,適時收手?
太難抉擇了,怎麼選擇都不妥呀。要是違抗了老大的命令,指定沒好果子吃,可要是強拆,要是那人死了,自己就是罪加一等。
“哎……”長嘆一聲,這傢伙一掌擊在自己頭上。
在一衆鄉鄰的陪伴下,焦老五抱着妻子奔跑,很快便到了空地西南角位置,準備從這裡衝到公路邊。
“老五,這是在哪?要去哪?”懷裡女人忽然說了話。
“帶你去醫院,你被……”焦老五邊跑邊說,話到半截,立即欣喜的着道,“你醒了,你醒了。”
可不是醒了,女人正睜眼望着自己男人:“快放我下來,我沒事。”
焦老五依舊沒有停下腳步,急着說:“怎麼會沒事呢?你可是……”
“真的沒事,你放我下來。”女人堅持着。
正這時,大喇叭忽然響起:“怎麼回事?那臭*女人醒了?”看來這傢伙已經得到手下彙報。
“醒了,臭*女人說她沒事,還要下地呢。”立即有附近的“安全帽”答了話。
“你媽纔是臭*女人。”女人掙扎着到了地上,回擊着剛纔說話的人。
“好啊,能說話就好。哈哈哈……”大喇叭裡傳出一陣狂笑,然後下達了指令,“立即準備。準備好了嗎?三……”
“不好,王八蛋要拆咱們房子,快回去。”焦老五說着,返身跑去。
“二……”
聽到這個數字,焦老五大聲喊嚷起來:“不能拆,不能拆。”
“開始。”那個沉悶聲音可沒管焦老五,反而指令下的更快。
“媽的,王八蛋,你們敢?”焦老五目眥欲裂,喊聲嘶啞。可他儘管盡力狂奔,儘管妻子已經下到地上,但離着房子還有好幾十米呢。
但兩臺設備在舉了舉剷鬥、鐵鏟後,又放了下去,並沒有繼續的動作。
“媽的,耳朵塞屌毛啦?快呀,快呀。”沉悶聲大喊着,好像要把大喇叭震壞似的。
那兩臺設備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是現場響起一個高聲喊喝:“住手。”
什麼情況?人們都循聲擡頭看去,只見焦老五家房頂上出現一個人,正來在邊沿處,縱身跳了下去,落到了地上。
來人一身黑色衣服,黑色皮鞋,頭上是一頂黑色大檐帽子。帽檐本就很大,又壓的很低,根本就看不到此人面容,僅能看到嘴巴和下顎。
“哪來的不法分子?”沉悶聲音質問着。
黑衣人“哼哼”一陣冷笑:“趁着三更半夜,強行拆除民房,到底誰是不法分子?”
“我們是執行政府決策,是依律而行。他們這幾戶人家,獅子大開口,據不執行政府決議,妄圖阻礙整個城市建設,這已經嚴重違反了有關規定。你不分青紅皁白,橫插一槓子,出來擋橫,小心我們以妨礙城市建設治你的罪。朋友,識像點快些離開,我們可以不追究你的職責。”沉悶聲音用大話蓋着對方。
黑衣人根本沒理那傢伙的嚇唬,而是追問道:“我不明白,我違反那條規定,具體是什麼法律,什麼條例,又具體是哪個條款?”
“廢什麼話?你到底離不離開?”沉悶聲音滿是警告意味。
“這幾戶居民根本沒簽協議,你們有什麼權利拆人家的房子?”黑衣人繼續質問。
“你他娘……”剛對着喇叭說了幾個字,手機鈴聲響起。
看到來電顯示,這個沉悶聲音馬上接通電話,與手機哪頭對話:
“到底怎麼樣了?那個女人醒沒醒?”
“醒了醒了,都能自個走路。”
“媽的,我就說是碰瓷嘛!這樣也好,趁他們不在屋裡,房子已經拆了吧。”
“沒,還沒……”
“什麼,你是幹什麼吃的?整天就知道吃*屎呀。你他媽給老子聽着,趕忙把房子拆了,否則……”
“大哥大哥,剛纔我已經下達拆遷指令,可是忽然出來一個擋橫的,阻撓拆遷。”
“真他孃的邪怪了,讓你辦這麼點事,怎麼就這麼不順利?是什麼人橫加阻撓,政府領導還是社會人?”
“暫時,暫時還沒弄清,我正準備瞭解他的身份。”
“少廢話,讓他通報名姓。如果有什麼來頭,就根據情況再說;要是不放屁的話,指定是騙子,你就直接清場。”
剛纔急着接電話,那人沒有及時關閉大喇叭開關,他這通電話早成了現場直播。
黑衣人聽到這些對話,“哈哈”一陣大笑:“幕後黑手還在遙控指揮,原來你就是個擺設的廢物呀。”
什麼?聽到黑衣人的話,沉悶聲音才意識到問題,趕忙關了大喇叭開關,又和手機那頭說起了話。
過了差不多有一分鐘,大喇叭裡再次傳出聲音:“朋友,報個腕吧。”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不能違法強拆。”黑衣人冷聲道。
“狗屁,老子看你倒是欠收拾。來呀,撞他。”大喇叭裡發了狠。
黑衣人又是一陣大笑,邁步走到剷車鐵鏟上:“好啊,老子就站這上面了,有種把老子扔出去。”
“你他娘……”注意到黑衣人在鐵鏟上,大喇叭裡沒了動靜。
黑衣人反倒提高了聲音:“我倒要問問,你們這麼野蠻拆遷,到底依據哪條規定,到底是哪個人允許的?”
“說出來這個人,嚇破你的獨膽。好好聽着,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楚天齊,是楚天齊讓拆的。”大喇叭裡給出了答案。
“啊?什麼?”現場衆人都發出了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