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來到葫蘆溝村委會的時候,胡小剛已經聽到汽車的聲音,從屋子裡迎出來了。
楚天齊跟着胡小剛進了村委會,司機小孟沒有進去,而是下車後,就到院門口站着去了。
進到屋子裡,楚天齊直接問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是這樣的,上次你吩咐我不能把水承包給任何人,我就牢牢記住了,也和村委會的幾個人說了這個意思。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提承包水井的事,可是近一段時間,尤其是上次省裡來的那些人看過後,總有人來提承包水井的事。有村裡人也有外地人,有找我的,也有找村委會其他人的。外地來的人,都把自己說的來頭很大,有一撥人說他們是省裡的什麼公司,還說常和省領導一起吃飯什麼的。”胡小剛皺着眉頭說道,“楚鄉長,是不是人們聽說到什麼了?”
“哦,你聽說什麼了?”楚天齊反問道。
胡小剛想了想,說道:“我聽說了好多,說什麼的都有,傳的最多的說法,就是說鄉里要開發這裡的水,用它來掙錢。爲此,有村民還多次向我打聽這事,問村裡和老百姓能得到什麼好處。”
“你信嗎?”楚天齊又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你讓我不要承包給別人肯定是有道理的,不管最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相信你肯定不會讓老百姓吃虧的。我相信你這個人。”胡小剛肯定的說道。
多純樸的百姓呀,楚天齊心中感嘆着。他從隨身包裡,拿出兩張紙,遞給了胡小剛:“你看看。”
胡小剛接過紙一看,是兩張複印件。等他看完內容後,驚得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說道:“楚鄉長,井裡的水是優質礦泉水?真的可以賣錢?”
“是的,你還記得那次盧三賴挾持你的事嗎?”楚天齊問道。
胡小剛先是一楞,接着說道:“我當然記得,一輩子忘不了,也一輩子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
楚天齊一笑,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天從村裡走的時候,我就打上井水,帶走了兩小瓶樣品。過了幾天我正好去省裡,就把樣品帶過去化驗了。很快,省裡和首都水質化驗部門的結果就出來了,你手裡拿的兩張紙就是化驗報告。省化驗中心的人說我們的樣品是優質鋅礦泉水,是非常少的一種礦泉水,比市場上常見的礦泉水要好。”
“是嗎?那一瓶還不得賣個兩三塊錢。”胡小剛激動的說。
“後來,我和鄉領導請示後,決定對這個礦泉水項目進行招商開發。要做招商,前提是需要做《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只有這個報告被批准了,我們才能招商。而這個報告先得縣裡批准,然後再報市裡批准。”楚天齊剛說到這裡,話被打斷了。
“那個報告是幹什麼用的?爲什麼要做?”胡小剛插話道。
楚天齊笑了笑:“你別急,我都會告訴你的。這個報告說白了,就是說這個水有哪些有益成分,對人有什麼好處。還有就是這個項目有什麼優勢,投資的人能不能掙到錢等等。當然,有的地方在招商之前並不做這些,待招商後才做。那樣做的話,省了一些費用,如果招商不成的話也沒有任何損失,如果成功的話,就是幹部的政績。而我和鄉長卻不是這樣想的,我們不是爲了要政績,而是要實實在在把這個事做起來,讓老百姓得到實惠。所以,我們必須要把這件事做成,這個報告也早晚得做。與其晚做,不如早做,早做出來,在招商的時候也就有更大的說服力。唉,只是現在這個報告在縣裡還沒有通過。”
“是縣委嗎?可以找俊飛他大伯呀,他可是縣裡的大官。”胡小剛說道。
楚天齊一楞,然後說道:“他?……不像你想的那樣,縣裡大事都是集體決定,哪是某一個人就能定的。”說到這裡,他話題一轉,“我之所以一開始沒有告訴你,我就是想在保密的情況下,把前邊的手續都辦利索了。現在你既然知道了,就更要保護好那口井,而且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向外透露。”
“一定,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完成這個任務。”胡小剛保證道,接着又說:“楚鄉長,如果有人開發了,村民會得到什麼好處?不會真像有的人說的那樣,只是鄉里掙錢,沒老百姓什麼事吧?”
“怎麼會呢?你放心,老百姓的利益一定會得到補償,至於怎麼補償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不會讓老百姓吃虧,這一點可以保證。當然了,前提是我還在鄉里,還在分管這個事。”楚天齊肯定的說道,“我們會和對方提出一些要求,其中有一條,就是在招工時優先考慮當地村民。”
胡小剛聽到這裡,“噔噔”向後退了兩步,深深的向楚天齊鞠了一躬,近乎哽咽的說道:“謝謝你,也謝謝鄉長,謝謝你們能爲我們老百姓着想。”
楚天齊被胡小剛的舉動給弄楞了,聽他說完,才明白了他的心意,心中暗道:村幹部都會做樣子了。於是,拍着胡小剛的肩膀說道:“胡主任,不必這樣,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看到楚天齊的神情,胡小剛又說道:“楚鄉長,你可能認爲我是胡意討好你才這麼說的吧?我說的都是發自內心的話。我是因爲有切身感受,才這麼說的。上次,你冒着生命危險救了我,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尤其是幹部更不易做到。現在你又這麼替我們着想,我更是從內心替我和村裡百姓感激你。像你這樣的領導太少了,如果我小姑要是能遇到你這樣的好領導,也不至於改名,她肯定現在也轉正,能領工資了。我小姑就是馮俊飛他媽,她爸和我爺爺是親哥們。”
“哦?她可以找馮俊飛她大伯呀,那些年的民辦教師不是都轉正了嗎?”楚天齊問道。
胡小剛嘆了口氣說道:“哎,我小姑這人呀,就那樣。一開始她還找過,等到馮俊飛的大伯到教育局後,她就不找了,也不讓別人去找。”說完,他忽然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口井被開發的話,村民是不是都得喝另一口井的水,村民會不會鬧騰呀?”
“這個問題,我也有考慮。上次省裡那批專家來過,他們說……”楚天齊剛說到這裡,一個人進了屋,他止住了自己的話頭。
進來的人,楚天齊認識,正是馮俊飛的媽媽—胡小琴。
“楚鄉長,你來了?是不是打擾你和小剛談事了?”胡小琴問道。
楚天齊笑着道:“阿姨,你還是叫我天齊吧。我倆談完了,正準備回呢。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的話,就到鄉里找我,我一定盡力去辦。”說完,他又衝着胡小剛道:“胡主任,記得我說的事。”
“楚鄉長,我記住了。”胡小剛重重的點了點頭。
楚天齊回到鄉里後,一天幾乎都在想這個水的事,可到最後他也沒有辦法,沒有想出能讓報告在縣裡通過的辦法。
……
夜深了,青牛峪鄉書記臥室裡。
黃敬祖半靠在牀頭上,重新點燃一支香菸吸了起來,今天他的心裡非常不痛快。就在睡覺前,他接到了馮志國的電話。
馮志國直接就問他與何氏藥業合作的事,而他卻一無所知,因爲他今天剛從市裡回來,根本就不知道這檔子事,也沒人向他彙報過。他是從馮志國電話中,才知道了昨天寧俊琦和楚天齊,不但陪着何氏藥業的老董事長轉了個遍,還簽了意向合作協議。這些風光露臉的事,根本就沒自己的份,這讓他憤怒不已。
馮志國在電話中,說的很嚴厲,甚至問他還能不能把控青牛峪的大局。這話就說的非常重了,意思就是問他能不能勝任鄉書記的位置。當時黃敬祖聽到此話,震驚不已,一再向馮志國做保證,說自己完全能掌控鄉里局勢。最後,馮志國說了一句“掌控個屁”,掛斷了電話。
黃敬祖從內心裡對馮志國也不太滿意,因爲自從他投靠到馮志國門下後,沒有得到馮志國給的一點兒好處,反而自己卻沒少替馮志國辦事。包括打壓楚天齊,很大程度上也是馮志國的授意,否則,也許他和楚天齊的關係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僵。
黃敬祖現在也不指望馮志國能讓自己升遷了,但又不能得罪他,畢竟在縣裡他還能給自己說幾句公道話。否則,馮志國只要表現出拿下自己的意思,那麼縣委書記和縣長會非常支持的,他們巴不得自己給倒出這個位置呢。
想到寧俊琦和楚天齊現在做的事,黃敬祖就恨恨的牙根癢癢,恨他們目中無人,不拿自己這個書記當回事。這一段他們弄什麼礦泉水的事,就沒告訴自己,現在和何氏藥業籤協議了,又沒告訴自己,這明顯就是不拿自己當回事呀。自己平時是不常在鄉里,那也應該電話彙報一聲,畢竟自己是鄉黨委書記,是鄉里真正的一把手。
鄉里能上項目的話,對老百姓、對鄉幹部都是好事,對自己這個書記也是好事,黃敬祖從內心並不反對。可你們也不能把政績全抱在懷裡,怎麼也得讓給自己這個書記一份吧。
黃敬祖也想到了給他們來硬的,可是寧俊琦是省裡下來的,究竟有什麼根子,自己還不清楚。但肯定比自己根硬,所以自己不能和她硬來。
如果和楚天齊來硬的話,現在也得慎重了,以前自己可是吃過虧的。而且好多事他還和寧俊琦攪在一起,又有書記、縣長的支持。前幾次敲打楚天齊的事,書記、縣長肯定會知道,一定會對自己非常不滿。以前馮志國還明確表示會支持自己,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支持自己嗎?
看來來硬的還真不行,那能有什麼辦法呢?黃敬祖想了半天,得出結論:暫時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