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楚天齊無暇顧及寧俊琦的感受,因爲他已經在下鄉的路上了,只是他和她的矛盾,正中了別人的下懷。
六月的天氣還不太熱,楚天齊騎着摩托感覺還比較舒服。剛走出十來裡,砂石路變得泥濘起來,還有很多水坑,看來昨天是下雨了。當地的天氣就是這樣奇怪:相隔幾裡地的兩個地方,一處在下雨,另一處可能就非常晴朗。
路越來越難走,楚天齊小心駕駛着摩托,特別難走的地方,就下來推着摩托走。
一輛“桑塔納2000”轎車停在路邊,右側前輪陷在旁邊溝渠的泥水裡,另一隻前輪在地面上,已經懸離了地面。本來楚天齊可以從旁邊通過,但還是從摩托車上下來,走上前去。
轎車旁的人急的團團轉,一個體格健壯的人繞着車來回轉圈,戴着手套,看來是司機。一個戴眼鏡的年青男子夾着公文包,來回走動着,手機一會兒放在耳邊,一會拿下,嘴裡嘟囔着“破地方”。
楚天齊走過來,問道:“需要幫忙嗎?”
司機沒吱聲。戴眼鏡的男子看到是一個過來的路人,沒好氣的說:“你能做什麼?”
楚天齊正要答話,這時從莊稼地旁走過來一箇中年人,笑着說道:“小夥子你有辦法嗎?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車是紋絲沒動,還弄了一身泥。”中年人有四十一、二歲的樣子,留着短髮,說話和氣。
楚天齊注意到三人身上都有很多泥點,他看了一下陷在溝渠裡的輪胎,點點頭:“先清淤泥。”。
小劉心想:我們已經試過了,還不是一邊清理,一邊又有新的淤泥流過來了,看你有什麼好辦法。
“好,那請你幫幫忙吧。”中年人說道,又對着戴眼鏡男子說道:“小劉,你們倆配合着。”
楚天齊從摩托車上解下短把鐵鍬,來到轎車旁。溝渠並不深,主要是裡面淤泥的巨大吸力吸着輪胎,把稀泥清走纔是關鍵。
楚天齊讓小劉和司機去旁邊搬了一些石頭過來,把石塊放在溝渠裡,放置的位置分別在輪胎的上下游,距離輪胎二尺左右的距離。他用鐵鈥把裡面的淤泥端出去,並讓小劉二人把小的石塊快速放進清出淤泥的地方,這樣經過半個小時的努力,輪胎旁的淤泥幾乎全被石塊代替。
幾人合力把轎車弄到了公路上,司機發動了車子,一切正常。
“小夥子,謝謝你!”中年男人握着楚天齊的手,“你去哪?我讓車送你。”
鬆開中年男子的手,楚天齊用手一指摩托,“我有它,不用了。”說完,把鐵鈥重新綁在摩托車上,發動車子慢慢向前駛去。
中年男子看着楚天齊遠去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身邊人在說:“方法很重要啊。”
楚天齊在快中午的時候才趕到目的地——甘溝村,他在深入各村調研時,發現好幾個村小學教室存在安全隱患,就在方案中重點提到學校房屋加固、修繕、甚至重建。從方案報到黃敬祖那裡到現在轉到寧俊琦手裡,已經快一個月了,上面除了有黃敬祖幾個籤批的字以外,沒有任何進展。而且看寧俊琦的態度,不知道猴年馬月纔能有結果。可季節不等人呀。
常海接到電話知道楚天齊要來,還在村委會等着。楚天齊一到,常海就問道:“楚助理,關於校舍的方案批了嗎?鄉里什麼意見?”
楚天齊看着常海渴望的神情,沒法說出實際情況,只是含糊的說:“已經報給領導了,但還需要走流程,我看咱們還是一邊等着批准,一邊先盡力做一些加固吧。”
楚天齊和常海到了村小學,小學共有三間正房和一間東房,其中兩間教室、一間宿舍,東房是教師辦公室兼廚房。宿舍只有三個孩子住,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出去打工了,他們就在學校吃住,其他的孩子放學就回家了。
學校共有兩名教師,是夫妻二人,男老師是正式老師,女老師只是臨時代課。女老師小張看到村主任和鄉領導來了,迎了出來,臉一紅,有些侷促的說:“主任,什麼時候能把校舍修一修啊?房裡經常往下掉土,有些還有木頭沫子,下雨的時候屋裡也在下。”
“我和鄉領導到這裡就是解決這個事的。”常海說着話,帶着楚天齊又到房子裡面都轉了轉,實際上楚天齊已經看過兩次了。
中午,楚天齊在常海家吃飯,邊吃邊研究解決辦法。
“楚助理,學校的房子都是五十年代建的,當時的用料和做工都一般。又經過四、五十年的風吹雨淋,再加上蟲子鑽眼兒、耗子打洞,現在是真正的危房。”常海嘆了口氣,“前幾年村裡就向上打報告,一直也沒結果,村裡只好用塑料布蓋一蓋,壞的地方糊點泥,可這樣終究也不是辦法呀!”
“這些我知道,你都說過,就沒有其它辦法了。”楚天齊問道。
“還能有什麼辦法?”常海很無奈,“原來也考慮過把村大隊的房子給學校用,可是那幾間房子也有四十來個年頭了,尤其房後還有一條溝,一下雨,後面土坡的水就沖刷房子的後牆,也很危險。”
兩個人又想了一些辦法,但都一一的否定了,關鍵是都涉及到一個字:錢,沒有錢,什麼也解決不了。
“老常你看這樣行不行?”楚天齊笑着說:“你院裡還有幾根木頭,能不能先拿出來?”
常海急忙道:“楚助理,那幾根木頭也就是做椽子的料,連一間房子都不夠,況且那是我準備翻蓋南房用的,現在木料還差很多,就一直那麼放着的。如果給學校用了,我的南房更不知什麼時候翻蓋了。”
“老常,話雖這麼說,可一旦學校的房子塌了,要是砸傷或砸死了人,你的責任可就大了,輕則村主任當不成,重則你還可能被判刑呢。”楚天齊故意把話說的重一些。
常海不言語,臉上閃過憂慮的神色。
“老常,再說了,學校的那些娃幾乎都是你們老常家的人,即使外姓孩子也都是從小看着長大的,都是子侄輩,甚至是孫子輩的。一旦他們有個閃失,你的良心一輩子都會不得安寧。”楚天齊決定趁熱打鐵,語重心長的說道,“那幾根木料確實只夠弄一間房子的,就先把教師辦公室重新翻蓋一下,一旦下大雨,老師和孩子最起碼還有個避險的地方。”
常海也被楚天齊說的心動了,不過還是擔憂的說:“光有幾根木頭也不成啊。”
楚天齊拿過自己的包,從裡面拿出五百塊錢,遞給常海,誠懇的說:“拿這點錢買點水泥,如果還能剩下就買點塑料布堵一堵漏水的地方。”
常海急忙推開楚天齊遞過來的錢,紅頭脹臉的說:“怎麼能用你的錢,你一個月才掙三百塊錢,一年也不過攢五百。你……”
“老常,你聽我說,這個你先拿着。”楚天齊打斷了常海的話,“還有石料的問題,就地取材就可以,再找村裡的瓦工、木工、壯工,讓他們來幹活,算做出義務工,村裡給記着。另外,你的木料也要摺合成錢,到時由村裡或鄉里給你錢。”
常海見楚天齊考慮周到又堅決要給錢,就把錢收了起來,並且連聲說着“謝謝”。
最後商定在放暑假時翻蓋教師辦公室。
楚天齊離開甘溝村,騎着摩托又向另一個村駛去。就這樣楚天齊按照一天跑兩個村的進度,早出晚歸,已經出來四天了。
這幾天,鄉領導對楚天齊不聞不問,尤其是寧俊琦更是就當他不存在一樣,看到他不是躲着,就是旁若無人的把頭扭向一邊。楚天齊倒無所謂,這樣更好,沒人干擾,我還能多幹點事,每天往村裡跑,也省得看寧俊琦和溫斌的臭臉色。
其它村的校舍情況要比甘溝村好,他就安排村領導組織人力,就地取材進行加固。
各村對於楚天齊的安排反映不一,有的村比較積極,已經在做準備工作。大部分村領導認爲楚天齊小題大做,當面應着,心裡卻不以爲然。對於有些村領導的心思,楚天齊也明白,只能到時候再多督促、多檢查吧。
沒有鄉里和上級的有力支持,各村的態度又普遍不甚積極,楚天齊的工作開展的很艱難,但他卻覺得很有成就感。他有自己的對比方式,方案報上去了一個月,沒有什何實質的進展,還在鄉長那裡壓着,現在才下鄉四天,已經有村裡開始行動了,這就是成績。這種比較就是精神勝利法吧。
下鄉的第五天,楚天齊正在王家堡村主任家吃午飯,電話鈴響了。村主任接起來電話,剛喂了一聲,話筒裡傳出了聲音:“楚助理在嗎?”村主任忙把電話聽筒給了楚天齊。
楚天齊拿起聽筒,說道:“我是楚天齊。”
“楚助理,下午三點前必須趕回鄉里。”裡面傳出溫斌的聲音。
楚天齊剛要說話,電話裡傳出“嘟嘟”的聲音,已經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