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讀的這張紙,正是楚天齊這次去省城的成果。
三月六日那天,寧俊琦接到省裡水質專家組來的電話,讓鄉里派人去省城,並明確說要派對葫蘆溝礦泉水項目熟悉的人。於是,寧俊琦才委派楚天齊前往。
等楚天齊去了省城,才知道原來是葫蘆溝村《水脈恢復方案》已經通過了,不但通過了論證,還取得了實驗室驗證成功。也就意味着,葫蘆溝村民很快就可以飲用到與那口水井一樣的水質了。
楚天齊拿到《方案》論證結果後,本想向寧俊琦彙報,可又想給她個驚喜,所以就沒有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她。
……
當衆人聽楚天齊讀完內容後,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接着就是村民的歡呼:“可以喝到好水啦,可以喝到好水啦。”
臺上衆人都看向楚天齊,大家眼中神情複雜,有讚賞的、有歎服的,也有其它表情的。而楚天齊只關注寧俊琦的表情,他從她的表情中,看到更多的是甜蜜,好像還有一絲別的意思。
不知下面誰喊了一嗓子:“好是好,可這得好多錢吧?不會讓我們攤份子吧?”
楚天齊略一沉吟,說道:“我們在合作方案中,已經有關於這條的約定,這些錢由投資商出。”
“想的挺好,投資商願意掏錢纔算呢。”還是剛纔的聲音。
楚天齊正要回答,人羣后面忽然有一個聲音傳來:“楚鄉長,我來回答吧。”說話的是一個女聲。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着紅色小上衣,腿上穿黑色套裙,足蹬黑色長筒皮靴的女孩正向臺階上走來。女孩身高將近一米七的樣子,體態不豐滿,但也不單薄,五官說不上多麼精緻,但絕對很耐看。她的小皮靴發出“咔咔”的聲音,頭上披肩長髮隨着她的移動而輕輕擺動着。
好多人不認識這個女孩子,一開始楚天齊也只是覺得面熟。當他看到女孩後面跟着的陸嬌嬌和海洋時,他想起來了,這個女孩是玉泉礦泉水公司市場總監海洋的助理,名字叫王語嫣。初次見面時,王語嫣還滿臉委屈的怪楚天齊不尊重女性,對她不理不睬。楚天齊當時只能說“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王語嫣來到臺階上,站到了楚天齊旁邊,衝着楚天齊笑了笑,然後對着下面的民衆說道:“青牛峪鄉葫蘆溝村的鄉親們,我們願意出這個錢。”
“你是誰呀?”人羣中有人說道,說話的人是盧三賴。
王語嫣一笑:“我是玉泉礦泉水(集團)有限公司的一名董事,你們村的礦泉水項目就是要和我們公司籤協議的。”
“懂事?誰懂事?我也懂事。懂事是幹什麼的?”盧三賴“嘻嘻”的說道,不知是他真不明白,還是故意這麼說的。
“董事是指由公司股東會選舉產生,具有實際權力和權威的管理公司事務的人員。”王語嫣說道,然後笑着補充:“也就是對於像剛纔這種事,說了就能算的人。”
盧三賴恍然大悟:“哦,就是說話算數的人,我還以爲是懂事不懂事呢。”他的話引的大家鬨堂大笑。
……
葫蘆溝村民,已經撤出了政府大院,在村長鬍小剛的組織下,正安排着回村事宜。
看着王語嫣,楚天齊有些糊塗,上次還是助理,今天怎麼就成董事了?楚天齊可明白,董事都是大股東,尤其是像玉泉礦泉水這樣的大公司,董事就更不一般了。他盯着王語嫣,王語嫣也笑咪*咪的看着他。
看着他倆的樣子,一旁的寧俊琦不禁心中泛酸,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楚天齊這才醒過神來,衝着王語嫣笑笑,又看向了寧俊琦。
陸嬌嬌引着海洋過來了,寧俊琦等人自然也圍攏了過來。
“寧書記,這位是玉泉礦泉水(集團)有限公司董事王語嫣小姐。”陸嬌嬌介紹到,“王小姐,這位是……”
王語嫣接過了話頭:“青牛峪鄉黨委書記、原鄉長寧俊琦小姐。對不對?”說完,她握住寧俊琦的手,道,“寧書記漂亮、有氣質,認識你十分高興。”
沒想到對方對自己的情況瞭如指掌,寧俊琦只得禮貌的說道:“王小姐氣質高雅、青春亮麗,有幸與你相見,深感榮幸。”
接着,陸嬌嬌又把雙方其他衆人互相做了引見。
在介紹到楚天齊時,王語嫣笑着道:“楚鄉長,這第二次見面,就見識到了你的風采,看來你很不簡單呀!怪不得上次你對我愛搭不理呢?”
聽到對方又提起了自己的“短處”,楚天齊不覺臉上一紅,說道:“王小姐,上次是我禮數不周,對不起了。”
王語嫣沒有回答楚天齊的話,而是對着寧俊琦道:“寧書記,你得好好管管你的兵了。上次見面,楚副鄉長的架子大的很,不但沒給我讓座,就是連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你說他這是不是不尊重女性?是不是該罰?”說着,還俏皮的眨了一下眼。
聽到王語嫣的話,寧俊琦心中一喜:看來他們並沒有瓜葛。而且,她從王語嫣的眼神和語氣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對方似乎知道自己和楚天齊的關係。她不禁暗暗佩服這個女孩子的心思細膩。於是附合着道:“是該罰,狠狠的懲罰。”
此時,時間已經十點多了,大家說笑着進了政府辦公大樓。這裡說的大家不包括楚天齊,因爲他要急着回家了。
寧俊琦以“有事交待”爲由,留在了辦公樓外面,她要和楚天齊說幾句話。
……
因爲身處縣政府樓前,寧俊琦和楚天齊之間,保持着一種同事間正常的距離。看着這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寧俊琦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反而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從何說起。平時貧嘴不斷的楚天齊,此時也好似靦腆了起來,站在那裡一個勁兒的傻笑。
今天的事情,有驚無險。但當時看到好幾百號人涌過來的時候,寧俊琦內心還是無比的緊張和害怕。在她進入官場的這些年,還沒有直接面對過這樣的事情。以前在組織系統工作,根本就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後來到鄉里工作後,雖然也經歷過幾次羣衆上訪,但畢竟每次就幾十個人,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青牛峪鄉政府,而且身邊還有楚天齊等人,覺得心裡比較有底。
今天則不同。今天是與玉泉礦泉水公司籤意向協議的日子,當時離籤協議時間只有僅僅的兩個小時了。如果不能及時平息上訪,那麼籤協議的事情肯定得擇日後延,有可能很快,有可能很漫長,甚至也有可能就此黃了。如果出現那樣的後果,那自己這個現任書記、以前的鄉長,肯定要承擔責任的,更重要的是鄉里大好發展和村民改善生活的機遇,就會由此白白的錯過了。以後什麼時候找到合作伙伴,能不能找到像玉泉礦泉水公司這樣有實力的公司,都是個未知數。
因爲她對簽約的事極度重視,所以,她對可能由於上訪影響到簽約的事才更在乎,才更在意它的成敗。就在她感到無助的時候,楚天齊出現了,當時她立刻感到有了依仗,心裡踏實下來。
明天楚天齊就要走了,寧俊琦一下子感覺心裡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實際上已經有了好幾天了,只是今天在面對他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強烈了。她甚至有一種衝動,一種想鑽進他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但理智告訴他,衝動是魔鬼,現在的時間、地點都不允許她那樣做。
終於寧俊琦說話了,但當她說出去的時候,才發現並不是自己真正想說的話:“你今天是怎麼發現有人混在村民當中的?”
“這事啊,簡單。任何上訪肯定有人組織,但究竟是村民組織,還是有其他人蔘與,就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了。”楚天齊說起這事來,頭頭是道,“葫蘆溝村有兩大姓,是‘胡’和‘盧’。新到鄉長馮俊飛是胡家外甥,並且村主任胡小剛也是胡家人,所以胡姓應該不會來。那就只可能是盧姓了。”
寧俊琦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觀點,其實她也沒仔細聽。
“可是我一看上訪的人足有三百來號,就是葫蘆溝除了胡姓的人,其他人全來的話,也不過這麼多人。何況還有孩子、老人,他們是不應該來到這裡的,而且今天現場也沒見到見個老人,更沒見到小孩。就在我一開始說話的時候,我注意到,在人羣最後面,有一個人正拿手機打電話。他把手機緊緊貼在耳朵上,同時歪着頭擋着,儘量不讓人看到,我就覺得他可疑。”楚天齊侃侃而談,“等胡小剛到來的時候,我讓他大致看一下現場的人,他告訴我沒有一個胡姓人,其他的人也應該沒有這麼多。”
寧俊琦接話道:“於是,你就讓胡小剛和盧老七配合你進行了篩選,同時也磨蹭着等來了警察,警察那裡的銜接是鄒副主任進行的。”
“知我者,俊琦也。”楚天齊耍起了貧嘴。
“德性。”寧俊琦嬌嗔道,然後忽然笑了起來,“你這人挺有意思,上班第一天就在縣政府遇到上訪,馬上就要出去學習了,還是在這裡趕上了上訪的事。你上輩子是不是上訪專業戶呀?所以這輩子才用這個來懲罰你。”
“哎,是呀,首尾呼應,有始有終,這是寫作文常用的一種方式,可能這也是暗示着這篇作文該結束了吧。看來,我是要離開咱們鄉了。”楚天齊的話裡透着濃濃的傷感。
“你這傢伙,還這麼多愁善感的。”寧俊琦儘量壓抑着內心的不平靜,說道,“說不定,你的下篇作文會從兩次上訪事件的爆發地點開始呢。”說着,她指了指政府大院。
正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楚鄉長,你在呀?可找到你了。”緊跟着,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快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