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會議室的楚天齊,吸引了所有與會人員的目光,人們的臉上充滿驚詫、疑惑。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那就是魏龍,他正用戲謔的眼神瞅着楚天齊。
這就是那個上任之初平息上訪、月餘時間圓滿解決還款、最後成功引入致富項目的楚天齊?這就是兩次勇擒“狗二橫”、逼着常務副鄉長當衆道歉、備受縣委書記青睞的楚天齊?除了魏龍外,現場衆人對楚天齊是“只聞其名,未見其面”,今日一見真是大跌眼鏡。笑話,這是什麼青年才俊?這活脫脫一個社會盲流嘛!
楚天齊此時的形象確實狼狽:白半袖皺皺巴巴,上面還有一些綠色的印跡;藍色長褲上滿是泥巴,左邊褲腿還挽起半截;黑色皮鞋成了泥疙瘩,幾乎看不出本色;蓬亂的頭髮上,依稀可見小的泥塊。
看到楚天齊這個樣子,鄭義平氣不打一處來。但想到縣委趙書記是一個很有眼光的人,他看上的人應該錯不了,今天肯定是事出有因了,鄭義平正要開口詢問。
這時,魏龍突然搶先站了起來,面帶着玩味笑容,他用手一指楚天齊,說道:“部長、各位同事,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天齊同志,青牛峪鄉鄉長助理,玉赤縣科級後備幹部,玉赤縣耀眼的政治明星。大家都沒有見過他,我和他有過幾次接觸,這是一個很“有特點”的同志,他……”
“老魏,你坐下吧,大家都知道了。”鄭義平聽出了魏龍話裡的意思,明擺着是在寒磣楚天齊,但同時也間接削了趙書記的面子。魏龍故意把“有特點”三個字說的很重,後面還不知道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他必須阻止。
鄭義平現在覺得魏龍越來越不像話了,現在是我這個部長在主持會議,你總是喧賓奪主,我的威信何在?他就這樣用雙眼瞪視着魏龍,魏龍不甘心的坐了下去。
“楚天齊,這裡是組織部部務會議現場,在坐的都是部務委員,今天開會就是因你而起。你做爲科級後備幹部,在正式培訓的第一天就無故缺課,現在還弄成這個樣子。你要給我們一個合理的理由,如果確實事發突然、情有可原的話,部裡會酌情處理。否則……先這樣吧,說說你的理由。”鄭義平看着楚天齊的樣子,微皺眉頭,說的比較緩慢。
鄭義平的話聽起來說的倒也客觀公正,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尤其魏龍更是不滿。其實鄭義平的話就是在引導楚天齊,說其他的沒用,只要把沒有請假無故缺席培訓的事解釋清楚了,那就好說。
如果說不清呢,鄭義平用了一個“否則”,後面沒有說出來,這也是留了一個餘地,給楚天齊也是給自己留一個餘地。
楚天齊當然明白鄭義平的苦心,可是他說出的話,卻讓鄭義平很無語:“鄭部長、各位領導,我是楚天齊,這次確實是我的不對,我向各位領導道歉。”說完,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接着說:“我沒有請假、無故缺席培訓的確有原因,而且也確實是不得以的情況下,可是我不能說。”
“嗡”,聽到楚天齊的話,衆人都是一楞,然後相互之間輕聲問着:“爲什麼”、“爲什麼”?
鄭義平拿起水杯,“咚”一聲放在桌上,衆人都停止了說話。他看着面前滑稽的楚天齊,壓着火氣說道:“哦,還不能說,難不成還能涉及到國家機密不成?”
“也差不多吧,是得保密,反正到時候才能說。”楚天齊說的很認真。
“你,你出去吧,等候處理。”鄭義平恨不得給楚天齊一拳,太氣人了,爲了防止楚天齊後面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乾脆把他先趕走再說,其實還是在保護他。
魏龍不甘心就這樣放走楚天齊,正要開口,看到鄭義平的臉上陰雲密佈,嘎巴嘎巴了幾下嘴巴,終於沒有出聲。
楚天齊聽到鄭義平的話,頓了一下,拉開門走了出去,裡面衆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移動,只到會議室門再次關上,才收回了目光。
會議室又一下靜了下來,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啪”的一聲,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只見魏龍站了起來,右手撫在桌面上,手臂好像也在顫抖着。停頓了幾秒,他纔開口:“部長、各位同事,對不起,我不該拍桌子。只是我太氣憤了,我生氣不是爲自己,是替黨組織、替我們整個部委生氣。
大家都看到了吧?這是一個什麼人?他眼裡還有大家嗎?還有組織嗎?形象邋遢、出口狂傲,還說什麼‘保密,到時候才能說’。多會是時候?跟誰說?組織部就是黨員幹部的家,部裡的領導成員又都在這,他不說分明是瞧不起大家,當然了他也沒有合理的理由,肯定是出去鬼混、打架鬥毆了。
如果做錯了,坦誠承認一下,畢竟是年青人嘛,怎麼着我們也得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可現在他錯上加錯,隱瞞、欺騙、對抗組織,這還夠格做一名公務人員嗎?組織還能繼續容留他嗎?我們應該拿出點措施了,否則,人人效仿,那將危急到組織,危急到黨的事業,‘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呀。”
魏龍慷慨陳詞後,坐了下來,身體兀自抖動不已,給人的感覺是氣的夠嗆,其實是他故意這麼做的。連魏龍都佩服自己演技高超,當然了一開始的手臂顫抖也是真的,只是不是氣的,而是因爲太興奮了。他興奮的是姓楚的給了自己這個打擊報復機會,以至於手拍下去的時候用勁太大,自然就疼的顫抖了。
有魏龍開了頭,其他部務委員也紛紛發表意見,都建議嚴肅處理楚天齊。他們倒不是要和魏龍站在一邊,只是他們也覺得楚天齊今天的表現分明就是眼裡沒有他們,這麼狂傲的小子自然要教訓一番,只是他們沒有魏龍說的那麼露骨罷了。
衆人都在等着鄭義平的發言,因爲他纔是在座各位的老大。雖然魏龍的意思很明確,但大家都知道從鄭義平嘴裡說出的話才爲準。時間一下子凝固了,鄭義平也在思考着,到底該怎麼辦呢?
魏龍的手在桌子底下動了幾下,誰都沒有注意到,這是他和馮志國約定的暗號:如果他這裡進展不順,就給馮志國撥打一下手機。
楚天齊離開會議室後,直接回到玉赤飯店自己住的房間,進到洗手間時,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尊容”。這是我嗎?這是他的第一反應,然後低頭仔細一看,不是自己又是誰。怪不得會議室裡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盯着自己呢。管他呢,反正也這樣了。
楚天齊急忙把褲子和鞋收拾了一下,半袖直接洗了晾了起來,痛痛快快洗了一澡,感覺身上舒服多了。這次出來,以爲就開一天會,也沒有準備衣服,只能這樣了。
楚天齊感覺自己這次要麻煩,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昨天一夜沒睡,加上剛洗完澡,感覺特別乏累,直接躺到牀上睡着了。
組織部部務會議一直開到五點多才結束,形成了幾條處理意見:一、撤消楚天齊科級後備幹部資格;二、撤消後備幹部資格決議全縣通報;三、給予楚天齊口頭警告一次。
這個處理決定,讓魏龍非常不滿。本來應該立刻按照處理意見執行,魏龍卻以時間已晚爲由,推到明日執行。他心裡還在期待着奇蹟發生:希望縣委指示開除楚天齊。他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訴馮副書記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迴音,難道是馮書記沒有聽到?
鄭義平知道魏龍的伎倆,沒有點破。他也希望有一個緩衝時間,看看趙書記有沒有進一步的指示。畢竟楚天齊列入科級後備幹部是趙書記點的將,他已經把楚天齊的事提前向趙書記彙報過了,當時趙書記只是說“等楚天齊回來再說”。
其實,魏龍在開會時偷偷撥打馮志國的手機時,馮志國第一時間就聽到了,他當時就在書記辦公室。他們正在召開書記辦公會,縣長艾中強也在,會議議題已經討論完畢,縣委書記趙中直正準備結束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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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志國說了話:“趙書記,有件事需要向你彙報一下。”得到允許後,馮志國講了楚天齊的事情。
趙中直聽完後,問道:“馮副書記,你的意見呢?”
馮志國咳了兩聲,斟酌着語句:“做爲科級後備幹部、做爲鄉長助理,楚天齊在關鍵時刻無故缺席培訓課,他這種行爲……”
“馮副書記,一會兒我還有一個接待,你直接說意見。”越中直打斷了馮志國的話。
馮志國對於被中途打斷說話非常不悅,不過還是說道:“直接開除。”
“哦,開除?依據什麼?”趙中直反問道,“《公務員暫行條例》上有‘無故缺課就開除’這一條嗎?”
“當然有了。”馮志國說的理直氣壯。
“那就是我記憶有誤,或是理解有偏差了?”趙中直反問道。
馮志國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