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楚天齊起得稍微晚了一些,吃完早飯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了。從食堂出來,他向辦公樓走去。
上班的人們陸續到來,有的說話打招呼,有的微微一笑,有的或靦腆或躲避低頭走開。
休息這幾天,經過思考,楚天齊已經意識到,自己不是一把手了,必須要適應人們的態度,必須要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因此,對於人們的反應,他也能比較坦然的面對了。
“楚主任,早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不用扭頭,聽聲音就知道是誰,全開發區就這麼一個說話嗲的女人。楚天齊並沒有站住,而是繼續前行着,隨便回了一句“早”。
“哎喲,楚主任,怎麼這麼官僚呀?”女人快步追上來,故意高聲嚷着,“雙料主任就牛嗎?書記縣長也不會像你這樣。”
女人香水味不時飄進鼻孔,楚天齊知道,女人已經離的很近了。總不能跑步前進吧,他只好收住腳步,停了下來。
剛一回頭,女人已經站在面前。看對方前傾的身子,似乎要倒過來似的,楚天齊忙又後退了一步。他不禁眉頭微皺,說道:“任芳芳,有事嗎?”
“咯咯咯。”任芳芳笑的花枝亂顫,“主任,這話問的,一個單位同事,非得有事才說話嗎?那不是太見外了?”
“要是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着,楚天齊又要邁動腳步。
“主任,你這確實夠官僚的,總得等人把話說完吧。剛纔爲了追你,我這氣還沒喘順呢。”說着,任芳芳還誇張的把手撫在胸口,在上面摩挲着,同時還向楚天齊擠着眼睛,“我要向你彙報工作。”
“我已經退居幕後了,向主持工作的王主任彙報吧。”楚天齊不耐煩的說。
“向王主任彙報?王主任,王主任,你正好來了。”任芳芳大聲乍呼着。
楚天齊擡頭望去,果然王文祥正走了過來。
王文祥不明就裡,走上前來。和楚天齊打過招呼後,他看着任芳芳道:“什麼事?”
任芳芳一笑:“楚主任說,單位都歸你管了,是不是,王副主任?”
“這……”王文祥一時語塞,看向楚天齊。
這個女人竟然把自己的話歪着說,就好像自己鬧情緒似的,這不是故意給自己和王文祥中間栽刺嗎?栽刺倒不怕,又不是沒和王文祥鬥過。但是被個女人耍了,那樣也太不值了。
楚天齊微微一笑,對着王文祥道:“老王,任股長說是要向我彙報工作,我說現在是你主持,讓她向你彙報。現在正好你到了,我走了。”
任芳芳卻接了茬:“楚主任,官大一級壓死人,你這是怎麼說怎麼有理呀。你是主任,我是股長,你在上,我在下,你這是要拼命壓死我呀。”
真他媽破爛貨,說的這叫什麼話?楚天齊心中狠狠罵道。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女人和自己有過節,和王文祥應該也不睦了,這是要來一石二鳥呢。也不知道這女人有了什麼依仗,竟然如此張狂。她簡直就是臭屎,誰沾上都是一身臭味。想到這裡,他二話不說,向樓裡走去。
“楚主任,別走呀,等我去彙報工作。”任芳芳浪聲浪氣的說完,也走進了樓房。
王文祥臉色很不好看,他當然也看明白了,這女人在調理自己和楚天齊呢。本來是自己相好的,把自己踹了不說,還來奚落自己,他焉能不氣?只是這女人話裡話外透着有恃無恐,王文祥也只能暗氣暗憋。他見身後很多人笑咪*咪看着自己,頓時火起,把火都發到了這些人身上:“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上班去。”
衆人聞言,都散去了。
王文祥也氣呼呼的進了樓裡。
……
楚天齊快步走進辦公室,關上了房門。還在門後聽了聽,確認那個女人沒跟來,才坐到了椅子上。說實話,他還真有點怕那個女人,因爲那個女人臉皮太厚了,自己可不想和她多接觸,更不想被傳出什麼不好聽的。
剛吸完一支菸,正準備弄方案,卻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楚天齊心中一凜:莫非那個女人跟來了?
“楚主任在嗎?”門外響起一個男人聲音。
聽到不是任芳芳,楚天齊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長嘆一聲。他知道,來的這個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但還是說了一聲:“在”。
屋門打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前面走着縣委常委、黨委辦主任莊浩仁,後面跟着組織工作總結小組副組長劉大智。這兩個人都是柯興旺的紅人,前幾天就來過,想來今天肯定也沒什麼好事。
果然,二人剛坐下,劉大智就說:“楚天齊同志,上次找你的事,你想起來沒有,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一聽“交待”二字,楚天齊就非常惱火,便沒好氣的說:“劉大智,你是不是吃飽撐的?是不是想捱揍?”
劉大智看向莊浩仁:“莊主任,看到了吧。就這態度,不坦白不說,還想行兇。前幾天在政府大院,他就是這樣,不但不承認自己錯誤,反過來誣衊我,還要伸手打人。”
真他媽無恥,正話反說。楚天齊懶的和劉大智磨牙,便不再言聲。
“楚天齊同志,我們今天過來,還是希望你能正確面對羣衆呼聲,能夠坦誠說明問題。消極對抗是不明智的,明月張膽恫嚇更是錯誤的。”莊浩仁打起了官腔,“你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不要因爲一點事情,毀了你自己的大好前程。你不但要想想你,還要想想你的家人、親友,更要想想組織對你的培養。”
真是物以類聚,放的都是一樣的臭屁。看到莊浩仁也是這個腔調,楚天齊不客氣的說:“莊主任,如果有什麼證據,就派執法部門來。如果還是捕風捉影的話,恕不接待,你們回吧。”
之所以把話說的這麼衝,楚天齊也不是沒有思量。但他知道,只要柯興旺不放過自己,這兩個傢伙肯定也會一直做對下去。他們只看柯興旺眼色,不看自己態度,與其好言相商,不如惡語相向,他們早走早省事。
莊浩仁沒有生氣,而是很理智的說:“楚天齊同志,組織已經給你足夠機會,你不要不知珍惜。像這樣對抗下去,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到頭來只會混個下場淒涼,到時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楚天齊聽着就噁心,兩個什麼東西,糟蹋那麼多的詞語了。他也懶的理他們,乾脆低頭看起了電腦。
兩人對望一眼,向外走去。
很快,樓道里響起劉大智的聲音:“有你好果子吃。”
……
縣委書記辦公室。
柯興旺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桌子前面站着莊浩仁和劉大智,兩人佝僂着身子,就像兩隻哈巴狗一樣看着主人。所差的是沒有吐着舌頭,沒有流着涎水而已。
柯興旺沉聲問道:“他就是這麼說的?還有其它的嗎?”
“是,他當時口氣就這麼硬。”莊浩仁點頭應着,“我倆就是被他趕出來的。”
“書記,他還說,他還說我們只聽你的話,就是你的兩條狗。還有,還有那話說的太難聽了。”劉大智說着,看了看莊浩仁,“莊主任,他是這麼說的吧?”
“哦,好像是。”莊浩仁附合了一聲。
“混蛋。堂堂縣委常委被人轟了出來,丟人不丟人。”柯興旺厲聲道,“他還說什麼了,說。”
劉大智看似膽怯的說:“他還罵,罵我們舔你屁*眼……”
“撲哧”,不知什麼人笑出了聲,打斷了劉大智的話。
“走吧,走吧,兩個廢物。”柯興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莊浩仁和劉大智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辦公室屋門關上,套間臥室門卻打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正是縣財政局局長孔嶸。
“你笑什麼笑?”柯興旺不快的說。
孔嶸又笑了起來:“舔你屁*眼,虧他姓楚的能說的出來。”
柯興旺冷冷的說:“有那麼好笑嗎?哼,我看八成是某些人編的。”
“不管這話是不是他說的,但那小子確實狂。我記的有一次在你辦公室,他對我那是惡語相加,其實他是讓你聽那些話。當時鄭義平、徐敏霞也在,那兩人可是他的後臺,我分析他肯定也是代表那倆人發聲。代表他們那個團隊,向你挑釁,向你發出挑戰書。而當時你忍了,忍的結果是什麼,是他接連的瘋狂進攻。”孔嶸的話,明顯是上綱上線。
柯興旺自然聽出孔嶸的挑撥,但還是問道:“沒那麼邪乎吧?”
“邪乎?一點都不邪乎。上次領導來的時候,他不是照樣那樣狂嗎?還巧使喚了領導,讓領導給他要來了電。連領導都說,姓楚的不簡單。不簡單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說他不只是代表自己嗎?”說到這裡,孔嶸話題一轉,“剛纔那兩人也太廢物了,堂堂縣委領導,竟然被人趕出來,真丟縣委的人,丟你的人。”
“叮呤呤”,鈴聲響了起來。
柯興旺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裡面立刻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興旺……”
雖然柯興旺馬上拿着手機進了裡屋,但孔嶸早知道了是誰打的電話。他不禁心中暗喜:姓楚的,有你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