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在柯興旺目光瞪視下,孔嶸極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來人正是剛剛從開發區出來的賀東輝,他重新關好屋門,走到了辦公桌前。
“辦完啦?證據呢?”說着,柯興旺一伸手。
“沒有發現錄音筆,更沒有磁帶什麼的。”說到這裡,賀東輝支吾起來,“有新情況。”
柯興旺眉頭一皺:“哦,舉報人向我說,楚天齊有他們談話錄音,可以做爲楚天齊受賄證據。你怎麼就沒找到呢?對了,有什麼新情況?”
賀東輝膽怯的說:“領導,我們是破門而入,屬下們也第一時間向他出手,可還是沒有制住他。”
“廢物、飯桶。”柯興旺一個耳光扇到對方臉上,“我怎麼跟你說的?讓你一定不要掉以輕心,一定要計劃周密、多派人手,可你卻弄出了夾生飯,怎麼辦?”
雖然臉上生疼,可賀東輝也不敢和老領導表現出不滿,還得一個勁兒的檢討:“領導說的對,領導說的對。您說他有兩下子,所以我光能打的人就帶了十個,只是那屋太小,只能進去四個。”
“少他孃的找理由,就你這豬腦子,換成大屋子也不行。你以爲你人多就行?說不準地方大了,人家更能施展的開。”柯興旺急問,“現在什麼情況,還打着?”
賀東輝搖搖頭:“沒打,一開始也沒打幾下,現在還在那對峙着。”
“那也好辦,用紀委程序呀。”柯興旺一瞪眼,“還用我教你?”
賀東輝不住的點頭哈腰:“領導,您聽我慢慢說,慢慢說。”停了一下,他才說道:“我見手下沒有制住他,就啓動了紀委辦案程序,向他出示證件,告訴他涉嫌犯罪,要求他配合我們的調查。他先是指責我們私闖住所,後又說我們對他採取行動,都被我一一駁斥回去了。我向他出示了搜查證,他同意搜查。
搜查的時候,我們非常仔細,把抽屜、卷櫃、桌子搜了個底朝天。就是他書籍和個人物品也沒放過,連洗髮水瓶子都看了,可是卻沒有任何發現。我懷疑東西在他身上,就指示讓人搜身,他卻提出了抗議。”
“抗議?一個腐敗分子狂什麼狂?”柯興旺罵道,“笨蛋,你們有搜查證,他還抗議個屁。”
“他的說法多的是,說搜查證上沒有搜查‘身體’字樣,我說‘搜查證上都是這麼寫,其實就包括搜查身體’。他直接耍起了無賴,說什麼要見到允許搜查身體的搜查證,還叫囂要正當防衛。我綜合考量後,換了策略,讓他和我們走,只要他乖乖的走,那還不是我們說了算?”賀東輝自信的說,“他肯定是怕跟我們走,提出了對辦案程序的質疑,說調查不符合規範,說雙規不符合程序。而且他還說的頭頭是道,還知道必須要走的審批程序,你說怪不怪?”
“說重點,囉嗦個屁。”柯興旺呵斥道。
賀東輝連連點頭:“好的,好的,馬上就到。我自是嚴詞申斥於他,結果他給我拿出了一個證件,是紀委發的‘特別行風監督員’,他還說紀委賦予了他好多權利,其中就包括監督我們辦案程序。”
“都是他孃的老秦和牛正國出的妖,這倒好,倒成了腐敗分子擋箭牌了。”柯興旺插話道,“那他楚天齊也不能以此對抗調查吧?”
“我也是這麼講的,可他非要向秦書記詢問,還對這次行動合法性提出了質疑。”賀東輝期期艾艾的說,“我可不敢讓秦書記知道,這纔回來向您彙報。要是讓秦書記知道我擅自行動,那可就麻煩了,我纔來不到半個月呀。”
“軟蛋,有什麼好怕的?”柯興旺喝斥道。
賀東輝試探着說:“要不,領導您向秦書記打個招呼,只要秦書記不護着他,咱們就好辦了。”
“老秦那兒……現在找他恐怕也不太合適,畢竟提前沒有經過他。”柯興旺想了一下,說,“這樣,你馬上回去,繼續待命,等我的指示。”
“好。”賀東輝答應一聲,退出了房間。
……
柯興旺向椅背上一靠,重重的“哼”了一聲,他意識到恐怕事情要棘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找到,也沒有制住楚天齊,這就麻煩了。他當時想的最壞結果就是,先把找到的東西毀掉,再調查楚天齊。如果實在沒查出對方違法證據,就放掉並安排一個職務。可從現在來看,結果遠比預想的要糟糕。
怎麼辦?放他一馬?這個想法一閃而過,柯興旺搖搖頭,不能放呀。以前還沒到那程度,可今天卻撕破了臉,一旦無功而返的話,那小子勢必要極力報復。不怕那小子別的報復,最怕是他手裡有那要命的東西,如果他真捅出去了,自己可就完蛋了。現在最起碼,要弄清楚他到底有沒有那東西。如果有的話就弄出來,要是真沒有的話,那再看情況決定。
可是要怎樣得到那東西呢?搜身?他也未必配合呀。
要不就軟辦法商量?可怎麼開口?他也未必同意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柯興旺可犯了難。
屋門一響,孔嶸走了進來。
這個傢伙越來越不像話,竟然連門都沒敲。看到是孔嶸,柯興旺把頭扭到一邊,沒心情去理這個傢伙。
孔嶸繞過桌子,面對着對方:“領導,騎虎難下了吧?”
柯興旺猛的一拍桌子:“孔嶸,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可不怕你。”
“領導,你什麼時候怕過我呀,我不過就是你的一個屬下而已。”說着,孔嶸神秘一笑,“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
柯興旺一驚:“你什麼意思?”
孔嶸笑咪*咪的說:“我能有什麼意思?而是您有什麼意思。領導,今天的行動肯定沒經過秦儉吧?本來您想着悄沒聲的速戰速決,馬上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並毀掉,同時從姓楚的那裡得到所謂‘罪證’,把他交給紀委。到那時,秦儉即使不滿被忽視,也只得面對現實,因爲你替他揪出了犯罪分子。實在不行,再從別的方面補償一下。
可是事與願爲,現在做成了夾生飯。如果拿不到想要的東西,那些東西一旦暴露的話,領導的前程就堪憂了。並且也沒有找到那小子的‘罪證’,秦儉和好多人就會羣起攻之,指責你伸手過界……”
“夠了,你要說什麼?”柯興旺打斷了對方,他驚賅這個傢伙竟然知道的那麼多。
孔嶸咬牙道:“領導,現在只能破釜沉舟了。”
“什麼?你是說拼個魚死網破?”柯興旺連連搖頭,“不行,那可不行。”
“領導,我那只是個比喻。”孔嶸說着,湊到柯興旺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走出了屋子。
柯興旺稍微想了一下,撥出了電話:“賀東輝,來點厲害的。”
……
楚天齊已經連着抽了多半盒煙,他在等待,也在思量。他徹底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對方這一段時間撤走審計、偃旗息鼓,其實是忌憚自己手裡的東西,同時也是在權衡得失。但對方並不確定自己手裡是否有這樣的東西,所以才讓任芳芳百般套話,還百般騷擾,試圖擾亂自己的心智,從自己這裡獲得準確的消息。
自己越不說,越不採取行動,柯興旺就越是擔心,擔心自己有大利器,擔心自己的利器還不止一種。在智取不成的情況下,柯興旺才鋌而走險採取了強攻。其實動用紀委手段還是智取,只不過是更強硬了。同時對方也想通過強硬手段,先制住自己,企圖也從自己這裡搜出想要的東西,然後再收拾自己。
只是他們低估了自己,當然也可能只是姓賀的自大,柯興旺應該會對自己足夠重視的。結果,用武力沒有制住自己,也沒能搜出想要的東西。現在姓賀的肯定是回去向主子請示,請示下一步怎麼辦,請示如何對待自己。至於柯興旺究竟會怎麼辦,還不得而知。
其實楚天齊是非常期盼柯興旺妥協,期盼柯興旺放過自己的。如果那樣的話,自己也不至於拼個魚死網破。但他知道,對方既已採取了行動,那就好比射*出的箭,想要收回都難了。
“楚天齊,你已經包圍了,要放棄抵抗,不要自取滅亡。”擴音器喇叭聲音傳了進來。
緊跟着,屋裡的四個年輕人迅速撤了出去。
楚天齊心中一驚:這要幹什麼?這樣想着,楚天齊又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手機,迅速在上面調出了一個號碼,手指在撥號鍵上虛位以待。
正這時,整齊的跑步聲傳來。很快,門口出現了四個頭戴鋼盔的身影,四人都是着警察裝束,手中握着槍支。
賀東輝適時出現在警察前面,他輕蔑的笑了笑:“楚天齊,投降吧,否則,死路一條。”
楚天齊不由得有些心慌,但還是故做鎮靜的說:“賀東輝,你什麼意思?”
“少廢話,不投降就等着被消滅。”說着,賀東輝做了個手勢,“預備。”
四名警察迅速做出了射擊的準備。
“等等,給我單獨幾分鐘時間可以嗎?”楚天齊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好。”賀東輝大度的揮揮手,閃到了外面,“就五分鐘。”
警察又把槍支握在手中,槍口向着地面。
楚天齊心中暗道:柯興旺,難道你非要逼我破釜沉舟嗎?這樣想着,他的右手拇指按向撥出鍵,左手向領口處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