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拋出了舉報信,也已讓曲剛在衆人面前許下承諾,希望這件事能有一個圓滿的解決。但自己還是要重點關注一下,以免陽奉陰違,以免走過場。
楚天齊伸了個懶腰,點燃一支香菸,靠在椅背上吸了起來,又開始思考着其它的事情。
到許源縣局已經半個月,每天除了熟悉情況,剩下的時間就是和曲剛鬥了。準確的說,也不是自己要和對方鬥,而是對方總在挑釁,自己只是正當防衛罷了。從本意來說,他並不想和曲剛鬥,也不想和任一個人鬥,他現在只想把工作做好,可好多事情未必能遂人願。
就拿上任來說,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了,市局竟然沒有一句指示,縣委、縣政府也沒有一個人過問。感覺就像是讓自己自生自滅,就像是沒有自己這麼一個人似的。當然楚天齊也沒有主動去彙報,這並不是他不諳官場規則,並不是他不知道“拜地頭蛇”的規矩。
楚天齊從沃原市交流而來,對於定野市公安局,對於許源縣裡的情況,一無所知。究竟該拜哪個碼頭,他吃不準。自己初來乍到,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同僚的關注,他這一段出去很少,尤其白天出去更少,就是爲了不引起有心人的關注。本來做爲一個副處級幹部,拜會一下縣委書記和縣長都是人之常情,但究竟書記、縣長是怎樣的關係,兩人處事方式怎樣,卻不得而知。
無論自己先去拜會誰,都會給另一方造成一個有親有疏的印象,也會讓同僚給自己打上一個某某系的印記。他知道一般情況下,書記、縣長都不會是同一系,即使原來關係不錯,可是一旦成爲縣委和縣政府的掌門人,關係立馬就會變的很微秒。這是由職務之間的固有矛盾決定的,而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他不想把自己歸入哪一系,不想捲入那些無休止的派系爭鬥中。
對於市局也是如此,真不知道應該先去拜會哪個人。到現在爲止,市局還沒有任何人找過自己,就連周子凱也沒有見到,恐怕市局的派系也複雜的很。既然弄不清一些關係,乾脆就先不去爲好。
當然,既生在這個官場,要想完全做一個局外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即使要和哪些官員走的近,也要看價值觀是否相融。同樣,對方是否願意接觸自己,也是要看自己利用價值有多大。因此,現在把工作做好,增加自身的價值,纔是當務之急。
本來想的挺好,可是自己一來,曲剛就和自己卯上勁兒了。也難怪,曲剛主持局裡行政工作好幾個月,不但充分享受到了一把手的權威,肯定也對局長位置勢在必得。結果,自己一個外來戶站了那個位置,而且還是一個毛頭小子,曲剛怎能甘心?從對方的心裡肯定認爲自己搶了他的位置,同時由於自己年齡、履歷的原因,對方肯定瞧不起自己,說不定心裡怎麼編排自己呢。
這次到許源縣公安局認職,看似擋了曲剛一人的路,其實卻是影響了一批人,無形當中也得罪了一些人。如果自己不來的話,如果曲剛順利上*位的話,那麼就會有人升任常務副局長,那人空下的位置又會有人升上來,以此類推,就會有多人受益。但事實是自己來了,那這些人的升官夢就暫時被中止了,自己就成了他們心目中想當然的“罪魁禍首”。
既然有些事不能改變,那就得面對現實,不能因爲怕得罪人就去迎合一些人。當然,也不能一味的得罪人,這是一個辯證的關係。
從現在自己和曲剛的關係來說,顯然已經很僵,顯然對自己的工作開展會有不利,但是那些非曲剛系的人可能會更認可自己一些。現在曲剛認爲位置被自己搶了,才和自己過不去,時間長了的話,還要看兩人的價值觀認同感有多大。也許以後的關係更僵,也許會有緩和或轉變也不一定。同樣,現在趙伯祥和自己看似相處比較融洽,但以後會怎樣,誰也不能預知。
公安局是一個對業務要求較高的行業,需要很高的專業素質,需要較強的偵辯本事。要想擁有更多話語權,要想獲得更多的認可,權利、職務只是一些客觀附帶的東西,夠專業、有實力纔是根本。曲剛對自己的不認可,也主要就是停留在把自己認定爲一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小夥子。如果自己展現了做爲公安局長應有的專業實力,也許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就會有很大改觀。
這麼一想,楚天齊心裡敞亮了不少,對曲剛的認知也就脫離了臉譜化。
他決定,還是秉承一個原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當然,即使鬥爭,也要講究一個度,自己要時刻站在全局的角度思考問題,要因勢利導。既達到教訓對方的目的,也要讓對方有信服的“理”,而不是一味的猛衝直打。
正是基於這樣的想法,楚天齊今天在拿出那封信後,既要求對當事警察務必嚴懲不貸,也允許了曲剛先自查自究,而沒有把事情做死、做絕。當然,這也是一箭三雕的事情,既給了曲剛一定的面子,也逼他自損一些羽翼,更重要的是讓事情得到解決。
其實,從三月七日那天看到警察一事三罰開始,楚天齊就在想其中的原因和解決辦法。結合周仝提供的資料,翻閱辦公室的文檔,他發現有些機構設置重疊、人員超標。巡警的好多職能就和交警、派出所設置有重疊,這既產生了部門間的扯皮,也爲轄區居民增加了困擾和麻煩。同樣,人員配備偏多,既增加了局裡經費壓力,也形成了“龍多不下雨”的現實。
按照楚天齊的本意,機構重疊、人員臃腫就應該裁、減,可他也知道這裡面牽扯好多的利益糾葛,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以自己現在立足未穩的現狀,根本不適合提這些問題,也根本解決不了。但擾民的事不能聽之任之,任意重複罰款的事不能繼續存在,因此,他纔想出了這麼個折中意見——先把亂罰款的勢頭剎一剎,既應對了人們的訴求,也適當改善一下警察的形象。
自己到局裡這一段,總在以學習、熟悉爲主,實質性的工作做的很少,甚至還沒在全縣廣大幹警面前正式露面。讓廣大幹警認識自己,自己見一見幹警也是勢在必然,只是他還要等一些東西——警服和警銜。做爲公安局長,要正式在所有幹警面前露面,沒有着裝的話就太那個了,怎麼看也都會是一個局外人。看來得催催了,這樣想着,楚天齊拿起市局新配的手機,撥打起了楊天明的電話。
……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張天彪的電話。
張天彪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皺了皺眉,按下了接聽鍵:“有事快說,我忙着呢。”
手機裡傳來嗡聲嗡聲的聲音:“二舅,剛纔隊長找我,說是有人把我告了?”
“告你?你們隊長說的?”張天彪語氣透着驚訝,看了看曲剛,然後對着手機道:“那個亂罰款的傢伙是你?”
手機裡聲音繼續傳來:“二舅,你聽我說,我那天點兒背,正好趕上是第三撥,前兩撥都讓巡警給收了。那個老女人也難對付,不但不交錢,還跟我胡攪蠻纏,我就想多叫人來。結果半路來了一個小娘們,先是勸那個女人,後來直接給魏縣長打電話,魏縣長讓我……”
“混蛋,等着處理吧。”張天彪打斷對方,掛了手機。
曲剛自然聽到了手機裡的聲音,無奈的搖了搖頭:“唉,這些傢伙,沒一個省心的。”
此時張天彪也蔫了:“曲哥,真有那回事,是我介紹的那個遠房親戚乾的,那個笨蛋。聽那意思魏副縣長也知道了。”
“證據確鑿,還是想想怎麼處理吧。”曲剛道,“希望魏副縣長別跟着瞎摻和。”
“是,是。”張天彪點點頭,然後話題一轉,“曲哥,我還有一事不明,怎麼那個小娘們就把明細提供給他了?”
“我也奇怪呢,出來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她也沒接。”曲剛罵了一句,“我看那小娘們也靠不住,別是見到年輕男人發*騷了吧。”
正這時,房間裡再次響起鈴聲,是曲剛的手機。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曲局長,我知道您找我是什麼事,我也正想向您彙報呢。今天下午剛上班,楚局長就來了,要我提供單位內部應收款清單,重點詢問了您和張副局的幾個借條。等他出去的時候,離三*點鐘只有三分鐘了。我知道你們馬上要開會,肯定來不及通知您了,這纔沒有給您打電話,這應該也是他專門設計好的吧。”
“嗯,我知道了。”曲剛說完,掛斷了電話。
“好狡猾的東西。”張天彪罵道,然後說,“我們怎麼辦?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曲剛“哼”道:“耍陰謀算什麼?一切還要靠實力說話。”然後話題一轉,“不過,不能再輕視他了,要適當改變鬥爭策略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