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四月中旬,楚天齊把縣局轄區內的科、室、隊、所也轉的差不多了。到目前爲止還有三個地方沒去,分別是秋胡鎮派出所、許源鎮派出所、看守所。他計劃近一兩天就去看守所看看,至於那兩個派出所他暫時不準備去了。
楚天齊不去秋胡鎮,主要是擔心偶遇楊二成等人,他不想盡早在他們面前暴露自己身份,那樣便於他了解一些事情,也有利於穩住衆村民,以免他們到縣裡上訪。另外,他不去秋胡鎮派出所,也是要讓陳文明知道,自己對對方不感冒,警示對方小心點兒,不要翹尾巴。
之所以不去許源鎮派出所,楚天齊也是有原因的,他覺得許源鎮派出所在縣城,離縣局這麼近,應該是所長先來找自己彙報工作纔對。其實這只是他的藉口,在他的潛意識裡還是不想去那個地方,不想去看那個令自己曾經難堪的所在,三年前自己就是在那裡被四個人用槍指着的。那是楚天齊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槍指着,而且因爲房間都用鐵條加固,他還無力反擊。更爲滑稽的是,自己現在竟然又到了這個縣做公安局長,想必許源鎮派出所也會有人認出自己這個曾經的“齷齪分子”。雖然人們已經知道了當時事情的真*相,但楚天齊還是覺得難爲情,不願去到那個地方。
在這一段時間,厲劍反饋,他託人幾次暗訪,都沒有發現交、巡警亂罰款的事。厲劍彙報的結果,和楚天齊自己暗訪的情況相同,看來曲剛等人還是約束了這些部門。爲此,楚天齊很欣慰,自認爲這是自己辦的一件實事。正是在自己的督促和過問下,曲剛等人感受到了壓力,這些部門才收了手。現在能有這樣的結果,既平息了民憤,也適當改變了一些交、巡警的形象,公安的負面影響也有所減少,達到了自己當下的目的。
其實,在做出對亂罰款最終處理決定時,楚天齊是放了對方一馬的。他默認了“個案”的說法,只是就是論事,沒有深究。楚天齊覺得,現在能夠制止這種執法犯法的違規行爲,纔是主要的。既然他們現在已經收手,還是不宜擴大化,還是以穩定爲主。否則,恐怕就會涉及到更多人,也會引起一定的恐慌,更會遭到強烈的反彈,不利於整個縣局的穩定。
現在已經上任一個多月,公安局各項工作都較正常,大家都能各司其職。只是曲剛和張天彪的積極性不高,他們那一系的人好像都多少有點士氣不振,尤其是張天彪更爲明顯。自從第二次縣局班子成員會後,曲、張二人不再和楚天齊明着爭長論短,而是選擇了悶聲不說話,基本是問一句回一句,要是不問的話就什麼也不說。
楚天齊覺得,二人的表現也在預料之中。以前曲剛大權在握,隻手遮了多半個天,現在忽然要聽一個毛孩子的,自是心理不平衡。尤其還在這個毛孩子手裡過虧,肯定心裡轉不過這個彎,過一段應該就會適應了。如果那時他們這些人還是這個狀態,自己就得找他們談談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先禮後兵,殺雞儆猴。
雖然楚天齊自認爲在處理亂罰款一事上,做的還算比較仁義,但他不知道的是張天彪對他恨的牙根癢癢,恨他加重處罰了自己的“親戚”。本身“親戚”關係也不近,但張天彪認爲這是楚故意削自己面子,和自己過不去。楚天齊當然不知道張天彪的這種心思,也沒精力去想這些,他還有好多正事需要做呢。
手頭工作進展相對順利,但楚天齊卻有幾件事很是煩心。
首先一件事就是縣長不見自己,不接自己的工作彙報。本來在月初參加縣政府黨組會的時候,縣長牛斌在會後找了楚天齊,雖說對楚天齊進行了一點敲打、提醒,但整體還是比較融洽的。牛斌還專門囑咐楚天齊多走動,楚天齊也表示會向縣長交一份工作彙報。回到單位後,楚天齊就在下部門視察的間隙,準備着這份本來並沒提前有過計劃的東西。
兩天後,楚天齊拿着工作彙報到縣政府,縣長不在。楚天齊便給縣長打電話,縣長說在外地出差,等幾天後可以把彙報件給明秘書,同時還誇讚了他的效率高。又過了幾天,他倒是找到了明秘書,可明秘書表示沒有接到縣長的吩咐,並且不予爲他拜見縣長而通報。接連三次都是這樣,楚天齊意識到是縣長不想見自己。
爲什麼呢?楚天齊自然把縣長態度轉變,同處理交、巡警的事聯繫起來,他覺得縣長肯定認爲自己不給曲剛面子,就是間接不給他這個縣長面子。但楚天齊自認爲自己只是就是論事,而沒有深究,這已經是給足了面子。縣長實在不理解的話,那也是沒辦法,只能是以後有機會再解釋了。
還有一件事讓楚天齊感覺比較棘手,那就是錢的事。縣局工資每月由縣財政統籌,目前倒是沒有出什麼狀況,只是日常辦公經費卻遲遲沒有下撥。以前縣財政給局裡的經費都是按季下撥,今年一季度經費是在春節前撥的,而二季度經費到現在沒有撥下來,派財務催了好幾次都沒有下文。
雖然縣財政的理由是“經費緊張”,但楚天齊分析肯定是人爲因素,可能還是因爲曲剛的原因。曲剛和財政局長向陽可都是縣長牛斌的人,向陽是在拿這事給曲剛出氣,八成也有縣長的意思。
這可怎麼辦?看來這兩件事其實還是一件事,就是縣長在生自己的氣。要想向縣長解釋清楚,就只有見到縣長這一個辦法,可縣長就是躲着不見,汝之奈何?
……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思緒。
拿起手機一看,是周仝的號碼,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周科長,有事?”
“大局長,打什麼臭官腔?我是肖婉婷。”手機裡傳出女孩嘻笑的聲音。
肖婉婷?怎麼會是她,這可是周仝的手機號。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周仝在省裡培訓信息安全,和肖婉婷在一起不奇怪。
聽不到迴音,肖婉婷大聲道:“楚天齊,怎麼回事?連話也懶得說了?你現在還只是個小副處,要是市長的話恐怕連電話也不接了吧。官不大,僚不小。”
楚天齊趕忙嘻笑道:“婉婷師妹,你這可是冤枉我了,我是聽到你的聲音激動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去你的,少給我灌迷糊湯,我現在可沒那麼幼稚,纔不相信你的鬼話呢。”肖婉婷根本不買帳,而是轉移了話題,“師兄,你現在是不是對周師姐施了什麼魔法了?”
“哪有魔法?要有的話早就對你施法了。”楚天齊調侃着。
“哎呀,這嘴厲害的,真沒的說。”肖婉婷吧咂着嘴,“怪不得周師姐把你誇上了天,說你能上九天攬月,能下五洋捉鱉呢。原來你長了一張好嘴,看來周師姐是被你洗腦了。”
楚天齊笑着道:“人家可是管信息的,那腦瓜不是一般的靈,還能被我洗腦了?”
“哎,話雖這麼說,可女人有時候是很傻的,比如……”肖婉婷忽然話題一轉,“對了,我聽說你倆現在的關係還沒有公佈,還是‘地下情人’?”
楚天齊馬上糾正着:“你真能瞎掰,是同學關係沒有公佈,我倆……”
手機裡響起喝斥聲和女孩的嘻笑聲,接着傳來了周仝的聲音:“天齊,我和佳妮、婉婷在一起,是婉婷想你了,非要找你,可是上來他就瞎說。”解釋過後,她話題一轉,“對了,我正有事要問你,你處理交、巡警亂罰款的事,是不是魏縣長授意的?”
楚天齊一楞:“哪有的事?那是根據車主投訴查的。你這是聽誰說的?”
“今天一個同學給我打電話,這麼說的。她說有一天,你和魏縣長一同從政府樓下來,魏縣長說了亂罰款的事,還讓你嚴查。結果四月五號那天,你就處理了曲剛的人,尤其還把張天彪外甥發配到鄉下去做普通交警。爲這事牛縣長氣壞了,說什麼‘打狗還看主人呢’,還說‘有的人就是攪屎棍,就愛攪事’,還連罵了好幾個‘不知好歹’。天齊,我看他……”周仝繼續說着。
哦,怪不得張天彪會是那個德性呢,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看來牛斌不願見自己,並不單純是因爲自己處罰了曲剛的人,而是認爲自己跟着他的政敵一起和他鬥。真是冤死了,看來自己是被魏銅鎖利用了,看來那天魏銅鎖是故意爲之,目的就是要形成這樣的效果。這個魏銅鎖真可惡。
轉而一想,楚天齊又笑了,這就是風水輪迴呀。在第一次局班子成員會上,自己“造”了一封投訴信補充件,借用了“魏縣長”三個字,算是間接利用了對方。這才幾天,對方又報復了回來。說不準魏銅鎖在上次和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已經知道被利用的事了。這真應了那句話:毛驢啃脖子——工換工。
手機裡忽然響起周仝大聲的問話:“天齊,在聽嗎?”
楚天齊這才意識到,手機還在通着話,是自己分神了。便趕忙應道:“聽着呢,怪不得縣長不見我呢。不過你說的那事純屬是巧合,三月二十二號我已經安排查了,見到魏縣長的那天是四月一號。我……”
“篤篤”,響起了敲門聲。
“有人來,我先掛了。”說着,楚天齊掛斷手機,對着門口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