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鎮派出所所長辦公室。
所長仇志慷剛剛睡下,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他已經連着兩夜幾乎沒有閤眼,今天也準備先睡一會兒,半夜再起來。剛剛有些迷糊,這煩人的電話就來了。他打了兩個哈欠,從牀*上爬起來,穿上拖鞋,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聽筒,“喂”了一聲。
“仇志慷,你搞什麼名堂?手機也不開。”電話聽筒裡傳出一個男人的厲喝。
仇志慷納悶:這是誰呀?氣這麼粗?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根本就沒有號碼,估計破電話電池又沒電了。聽聲音有些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他斷定不是經常聯繫的人。於是,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知道?仇志慷,你這所長當的也太糊塗了吧?”對方的聲音很冷。
深更半夜把人吵醒,上來就是這沒頭沒腦的話,還不報姓名,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小子。他猜測肯定是自己的同學或朋友,便沒好氣的說:“我糊不糊塗與你何干?王……”他忽然腦中閃過一個人的樣子,生生把後面的“八蛋”兩字嚥了回去。
“好,與我無干。”對方說完,話筒裡傳來“啪”的一聲響動。
啊,真是他?仇志慷已經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忙對着話筒道:“局長,局……”他這才意識到,話筒裡是“嘟嘟……”的聲響,對方早已掛斷了電話。
怎麼辦?自己把局長嗆了。
剛纔自己都說什麼了?好像沒說出“王八蛋”三個字吧?好像……哎呀,我也想不起來了。
仇志慷只覺得腦中一片煩亂,哪還有半分睡意?
完了,這下是徹底把局長得罪了。怎麼辦?上門賠罪?對。說走就走。想到這裡,仇志慷馬上走到椅子旁,抓起上面放的衣服,向身上胡亂套着。
可萬一不是局長呢?那不是成烏龍事件了嗎?到底是不是他?像,又好像不是。到底是不是呢?
“叮玲玲”,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局長回電話了。腦中念頭一閃,仇志慷根本顧不得掉到腿彎的褲子,一步跨到桌前,抓起了電話聽筒,萬分恭敬的說:“局長,剛纔實在不知是您,您大人不記小……”
“仇志慷,你發臆症呢?”電話裡傳來一個女人高亢的聲音。
仇志慷沒好氣的說:“是你?什麼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你這沒良心的,好心好意告訴你事情,你卻這樣,我不說了。”對方的的聲音很尖厲,“真他孃的該繼續晾着你,讓你永遠嘗不到葷星,就不能給你好臉色。”
打電話的是仇志慷老婆,已經跟仇志慷慪氣好長時間,今天好不容易打來電話,本來是一個和好的機會,但仇志慷現在顧不得這些,滿腦子都是“局長”兩個字。便不客氣的說:“愛晾不晾,老子還不稀罕你那別地方呢。”
“真他娘完蛋玩意,誤了你大事活該,老孃還不管了。”女人怒聲罵道。
“你他*娘……”話說到一半,仇志慷纔想到剛纔老婆話裡警告意味的不同,忙轉換了話題,“等等,老婆別生氣,這幾天所裡煩心事多,氣不順。你別介意,快說,是什麼事?”
“你想聽,老孃還不想說呢。”話雖這麼說,女人還是沒有意氣用事,而是說道,“剛纔有一個人打電話,說是找你有事。我一開始以爲是騙人的,後來又擔心真有正事,這才告訴你。”
仇志慷忙道:“他叫什麼名字,電話號碼是什麼?”
“現在着急啦。”女人埋怨一句,才說,“他說他姓楚,電話號是231……”
“行啦,別說啦。”仇志慷打斷了對方,“他都說什麼啦?你是怎麼回答的?”
女人的聲音傳來:“他就說讓你回電話。深更半夜的,我以爲是騙子,也認爲是你的朋友惡搞,就回了一句‘沒門,你這個騙子,老孃纔不上當呢’。不會真……”
“敗家娘們,你可把老子坑苦了。”仇志慷不容對方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上門賠罪唄。拿出“程門立雪”的誠意,實在不行的話,“負荊請罪”也行。
……
許源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屋子裡煙霧升騰,大煙灰缸裡插了好多菸蒂,楚天齊依然手裡夾着冒煙的菸捲。
雖然放下電話已經有二、三十分鐘,但楚天齊還是鬱悶無比。他實在是太鬱悶了,竟然被一對奇葩夫妻給嗆的半死。那個女人倒罷了,畢竟不認識自己,話說的過分一些還情有可願。可你仇志慷現在是許源鎮派出所所長,我是你的直接頂頭上司,你竟然還說“與我何干”,好像還說了一個“王”或是“亡”。他的腦海中立刻出現兩個詞:王八蛋、亡命徒。反正都不是好詞。
“媽*的,你竟敢罵老子。”楚天齊恨恨的罵了一句,把菸頭擰滅在菸灰缸裡。
十一點多了,該睡了,還等什麼?等他道歉?自己真是閒的蛋疼,他愛來不來,反正後果自負。想到這裡,楚天齊走進裡屋,換上拖鞋,準備脫衣服。
“篤篤”,耳邊傳來敲門的聲音。
是誰?肯定是他仇志慷。別人還能有誰?不會是厲劍吧?應該不會。雖然這麼想着,楚天齊還是站起身,來到了外間辦公室。
“篤篤”,敲門聲還在繼續,並且傳來了輕聲的說話:“局長,睡了嗎?”
聽聲音就是那個仇志慷,根本不是厲劍。
想說就說去吧,這樣想着,楚天齊回到了裡屋臥室。
雖然裡屋聽不清外面說什麼,但時不時會響起一陣“篤篤”的聲音,讓人不勝其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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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齊又來到外屋,坐到了椅子上。
“局長,您不在屋裡嗎?不在我也要說。”仇志慷的聲音再次響起,“剛纔確實是誤會,我們不是故意的。當然,我和我老婆都有問題,說話方式也非常欠妥。我老婆他這個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她……”
忽然楚天齊想到了一件事,不能再讓他這麼說下去了。一旦讓別人看到他一直站在辦公室門口,會怎麼想?尤其他嘴裡還老是念叨他老婆,又會讓別人怎麼說?想到這裡,楚天齊走到門口,擰開暗鎖,猛的拉開屋門。
可能是仇志慷說話太專注,沒防住門會突然打開,也可能是楚天齊用力太猛。門打開的一霎那,仇志慷“啊”了一聲,噎住了後面的話。
“深更半夜的,少在門口叨叨,回去。”楚天齊冷聲道。
仇志慷經過短暫的驚愕,馬上賠笑道:“局長,我一會兒就回去,您聽我把我說完,這是誤會,純粹的誤會。”
楚天齊守在門口,沒有讓開:“沒有誤會,你打擾我休息了。”
仇志慷語氣沉重,可憐巴巴的說:“局長,我知道您在氣頭上,可我真要解釋,我老婆那敗家娘們……”
一聽又要說他老婆,楚天齊只得讓開門口,返身向辦公桌走去。當然,楚天齊也不可能總堵在門口,本來就是希望對方來解釋的。
仇志慷馬上跟了進來,關上屋門,走到了桌子前。
此時,楚天齊已經坐到椅子上,面沉似水,看腮幫上鼓起的痕跡,像是在緊緊*咬着牙。
站在離辦公桌還有一尺左右的距離,仇志慷就像犯錯誤的小學生一樣,低垂着頭。他等了一小會兒,見局長沒有發聲,又繼續說了起來:“局長,我還是從頭向您解釋一下。您打的我家電話,是市裡的號碼,我老婆在市裡住。他已經回去住好幾個月了,我倆這一段時間經常吵,自從春節上班後,我就沒有回去。上週剛又大吵了一次,到現在也沒有過話。
一通話就吵架,近兩個月我根本就沒和她再說單位的事,他也根本不知道局長姓甚名誰。您今天往家裡打電話,她又以爲是我朋友,以前我就讓朋友以找我爲由,探聽過她的態度。所以,她才說了那種不好聽的話,事後她怕是真有事找我,這纔給我打過來電話,就是有姓楚的人找我。
我前兩夜幾乎沒睡覺,今天也準備睡一會兒就起來。我接到您電話的時候,剛剛躺下不久,正眯眯乎乎,加上電話機上電池沒電,看不到來電顯示,而且那個破電話變音厲害。所以,一開始不知道是您,我還以爲是我的某個朋友,他們也知道我和老婆鬧矛盾,經常打電話奚落我。局長,這完全就是誤會,是我的過錯,後來當我聽出您聲音的時候,您已經掛了。”
“好大的膽子。”楚天齊“啪”的一掌拍在桌上,“仇志慷,你故意罵我不算,現在又深更半夜編假話騙我,太過分了。你老婆不知道我,你也不知道?手機沒電,電話也沒來電顯示,破電話還變音,這巧合也太多了吧?不要以爲別人都那麼傻。你回吧,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仇志慷幾乎都快哭了:“局長,天地良心,我絕對沒有撒謊。今天白天我的手機來電就幾乎沒斷過,我又老是出去,沒來的及充電,確實是沒電了。那幾件巧事也正好趕上。”
“是嗎?你好像說了一個‘王’字,到底要罵我什麼呢?”說着,楚天齊眼眯起了眼睛,但眼神中分明有着厲色。
仇志慷一激靈:“局長,王?沒有啊,我……對了,我那是忽然想到是您,要說‘望局長海涵’,剛說了一個字,您就掛了。局長,就是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得罪您,更別說罵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