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傳來曲剛的聲音:“局長,命案的事我知道了,要不我和會務組請假,馬上回去?”
“你還是先參加會吧。”楚天齊否定了對方的提議,“這是全省公安系統會議,我沒能去成,你又中途請假,這樣不好。你還是安心參加會,局裡有我呢,再說還有老趙他們,刑警隊的同志也很用力。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會及時電話向你請教。”
“局長,千萬別說請教,你那不是損我嗎?”曲剛說着,話題一轉,“天彪品性不壞,就是總愛意氣用事,有時還自以爲是,請局長多多諒解。”
楚天齊岔開了話題:“老曲,你安心開會,只要保持電話通着,隨時能找到你,就可以了。”
手機裡靜了一下,才傳出曲剛的聲音:“局長,您放心,我老曲一定竭盡全力,必破此案。還有,這事肯定得和市局彙報吧?要不把彙報材料傳給我,我直接給市局領導送去,你看可以嗎?”
“嗯,行。”我隨後讓辦公室給你傳過去,“你親自向市局領導彙報,這樣更好。”
曲剛道:“局長,文件一到,我馬上彙報。休息時間到,我該去開會了。”
楚天齊回了一個“好”字,掛斷電話。
長噓了一口氣,楚天齊搖搖頭,不禁感嘆人際交往的複雜。上任當天,曲剛就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結果卻自討了無趣。接下來的時間,又接二連三給自己添堵,但對方都沒佔到什麼便宜。這好不容易和諧了,張天彪卻又跳了出來,成天還想給自己甩臉子,今天更是連着想讓自己出醜,只不過沒有遂了那小子心意而已。
誰惹事都需要自己負責,你曲剛雖然也是好意,但你道的是哪門子歉?我又何必接受呢?而且這肯定也非張天彪的本意,即使是本意的話,也不應該讓別人代替,就是你張天彪親自道歉,我也未必肯定接受。
楚天齊也知道,曲剛也並非真心就順從自己,肯定是他背後的領導點了他,他纔不得不暫時採取合作態度。曲剛背後站的是縣長牛斌,兩人是上下級關係,牛斌讓他配合,他也就只有服從的份。而曲剛和張天彪並不單純是上下級,更多的是多年來形成的類似弟兄關係,所以張天彪可以忤逆曲剛的意思,但曲剛卻未必敢對縣長說不。當然,好多事情都是變化的,等到牛斌想針對自己的時候,曲剛也還會和自己變臉的。
剛纔曲剛的電話也提醒了自己,於是楚天齊收起思緒,撥打了趙伯祥的電話:“政委,過來一下。”說完,掛斷了電話。
很快,趙伯祥就到了,進門就問:“局長,需要我做什麼?”
“是這麼回事,你催一下辦公室,趕快把六.五命案彙報材料弄出來。然後你拿上一份,去向蕭書記彙報,並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看書記、縣長那裡是由他彙報,還是得我們直接彙報?”
“好,我也正想着此事,剛纔就在辦公室盯着,他們正往出弄呢。”趙伯祥道,“局長,還有其它事嗎?”
楚天齊馬上說:“哦,對了,弄出來以後,也讓辦公室給老曲傳一份,變一下擡頭稱呼,是向市局彙報的。”
“好。”趙伯祥點點頭,坐了下來,伸出了大拇指,“局長,你是這個。”
楚天齊一笑:“政委,你什麼意思?”
“我雖然這幾年一直做政委,主要做隊伍建設工作,不過以前也主管刑偵多年,也算是專業人士。但是聽了你對案情的分析,我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你觀察的真細緻,分析的也太專業了。我當時就在想,這哪是一個新入行的人?分明就是一個從警二十多年,而且幹刑偵多年的老警察。可事實是你以前沒當過一天警察,這就更厲害了。”說到這裡,趙伯祥補充了一句,“局長,我這不是奉承,是純粹的心裡話。”
楚天齊連連擺手:“政委,過獎了,我那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再說,我也並不準備當衆獻醜的。”
“局長,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你那是真有實力。”趙伯祥笑着幽默了一下,然後又說,“但有些人就不一樣了,自認爲當過幾年刑警,就自以爲是,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整天牛哄哄的找不着北。你看看他那得意的樣,眼裡哪有領導?好像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似的。不,他是老四,他前邊還有一個人。”
聽得出,趙伯祥就是在說張天彪,也是在影射曲剛。對於對方這樣的說辭,楚天齊已經習慣了,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哈哈”一笑:“林子大了,不稀罕。”
“對,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說着,趙伯祥站起身,“我再去辦公室看看。”
楚天齊點點頭:“好。”
看着趙伯祥走出屋子,屋門也關上了,楚天齊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心中暗道:爭鬥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呀。
曲剛和張天彪等人,一直和自己對着幹,近幾天曲剛老實了,可張天彪還一直沒過那個勁兒。而趙伯祥等人又是另一副嘴臉,總是打着“爲局長着想”的理由,對曲剛一系進行攻擊,從而想達到一些目的。
趙伯祥這幾個月來的表現也不盡相同,雖然還是表面和自己很和平,也做出一副順從的樣子,但也不時小小擺自己一道,而且不同階段的表現也不一樣。有時熱情過甚,有時刻意疏遠,近幾天又開始大捧特捧。剛開始的時候,趙伯祥和自己說話還不卑不亢,近一段卻忽然多了諂媚的味道,一時還不太適應。楚天齊不禁暗想,是對方認爲自己喜歡這樣,還是有什麼其它目的呢?
楚天齊心知肚明,無論是曲剛的暫時配合,還是趙伯祥的表面奉迎,其實都是爲了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都是在用不同方式想從自己這裡獲得利益,並非真心幫自己。這些人都是老油條,只靠情感是領導不了他們的,必須用不同的利益方式,把他們綁在公安局這輛戰車上,讓他們聽命於自己。當然,楚天齊這裡想到的利益,只是一箇中性詞,並非貶義。
……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楚天齊手機響了,他看到上面來電顯示,略一遲疑,按下接聽鍵,尊敬的說:“周局,您好!”
手機裡傳來周子凱的聲音:“楚局長,你們報來的材料我看了,剛纔我又報給了馬局長。馬局對此事非常重視,讓我重點關注這個案子,並指示你們全力以赴破案,儘快消除老百姓心中的恐懼,儘快平息此案造成的社會影響。”
“是。我們一定嚴格執行馬局指示,全局上下齊心協力,爭分奪妙破案。請領導放心,我們一定會給市局交上一份滿意答卷,一定會讓老百姓安心。”楚天齊回答的很乾脆,然然話題一轉,“周局,您有什麼指示?什麼時候能親自來關心一下許源縣局。”
“楚局長,當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破案。我的指示和馬局一樣,就是儘快破案。”周子凱的話非常非常官方,然後又道,“我還有事,掛了。”
看着掛斷的手機,楚天齊“嗤笑”道:“變臉比翻書快,又是一個老油條。”
也不怪楚天齊發出這樣的感慨,他到定野市委組織部報到的時候,曾經給周子凱打電話,想要去拜訪對方。其實也是請教一些問題,想要得到對方一些指導或幫助。結果周子凱出差,派周仝到市裡和自己見面。
以楚天齊的理解,做爲曾經的熟人,周子凱怎麼也應該對自己關心一下,週末請自己聚一聚,或是到縣局來看看自己,最不濟也應該打電話問候一下。結果這些都沒有,連一個正常的工作電話都沒有。
今天看到是周子凱來電話,楚天齊也認爲對方肯定是問案子的事,也可能會和自己說一些交心的話。結果只猜對了一半,人家周子凱只是說公事,根本就沒提私誼,就像兩人根本不認識似的。
以前和周子凱接觸,楚天齊覺得對方是一個很重情義的人。怎麼現在就成了這樣?是因爲市局不喜歡自己?是因爲自己看錯了對方?還是有其它什麼原因呢?
又想了一會兒,楚天齊還是沒有找到原因,只得搖搖頭,嘆了一聲:“老油條。”
……
就在楚天齊嘆息的時候,曲剛正在和張天彪通電話。
張天彪上來就來了一句:“曲哥,上午打電話,挨剋了吧?”
“天彪,怎麼說話呢?本來就是你做的不對。”曲剛說,“還不是你自以爲是,自討無趣?”
“是自討無趣,結果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張天彪“嗤笑”一聲,“我早就說過,投降和妥協換不來和平。”
“太不像話了,怎麼說話呢?你怎麼變的這麼固執。”曲剛訓斥道,“配合他、不出妖蛾子,是領導的意思,也是目前就穩妥的辦法。”
“穩妥?還說我變的固執?不是我變了,是曲哥你變了。”張天彪的話陰陽怪氣,“醒醒吧,那不是一隻綿羊,是一匹狼,而且是一匹看似年輕實則老油條的狼。”說完,他掛斷電話,嘴裡恨聲道,“軟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