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父親的體溫又到三十九度了,楚天齊正要去找醫生,高副院長來了。聽了楚天齊介紹的情況,高副院長又查看了一番,說了一句“等一會”就走了
二十分鐘後高副院長回來了,他的身邊跟着一名護士,護士拿着注射用具,直接過去給楚玉良注射了幾大管的藥水,打完針護士出來了。高副院長示意楚天齊去外面,楚天齊跟了出來,二人直接到了主任辦公室。
高副院長關上屋門,說道:“楚助理,根據你父親的情況看,也許不是炎症引起的發燒那麼簡單,他的狀況很像我參與的研究課題的情況。我自己不能確定,剛纔給我的導師打電話了,他也覺得像。”
“很嚴重嗎?”楚天齊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現在還不能確定,如果真是那種病的話會很麻煩。”高副院長神情凝重的說道,“這種病叫‘輸血相關性移植物抗宿主病’,這是輸血最嚴重的併發症之一,它多發生在小兒、晚期腫瘤病人、年老體弱病人身上,這些病人的免疫力低下,輸了親屬血液發生該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且死亡率很高。發病原理就不說了,它的症狀一般發生在輸血後一週左右,表現爲全血細胞減少、肝功能受損嚴重、發熱、噁心、腹瀉,或皮膚黏膜出現大面積紅斑或水皰。此病病情嚴重,進展快,且容易被患者原發病所掩蓋。儘管該病的發病率不高,但血緣關係越近,它的發生概率會高出幾倍。”
“那怎麼辦?”楚天齊急促問道:“我爸有這些症狀了嗎?”
“病人現在發高燒,而且身上已經有了一些紅斑和丘疹,只不過斑和疹不太明顯,很像最初期的症狀。”高副院長皺着眉頭說道,接着又勸解道:“我已經讓護士給病人注射了幾種對症的藥物。正好我的導師帶團在沃原市進行巡診,他答應帶人到這裡來。導師是醫學界的權威,在國際上都非常有名,他經常給高級領導看病,而且現在正主導着這種病的研究。我們會盡全力救治的,你先回去照顧病人吧,暫時先不要和家人說。”
“我明白。謝謝!”楚天齊說完,轉身出了主任辦公室。
……
他心情很沉重,沒有回病房,爲了調節一下情緒,而是到採血處去取了弟弟的衣服。他非常不想去採血室,但又擔心姐姐去拿的話萬一也聽到關於血型的話,最後還是硬着頭皮自己去了。採血處只有一個護士,楚天齊說明情況,拿回了衣服。
一家人都在父親的病房了。姐姐楚禮娟接過楚天齊手裡的塑料袋,一邊往出拿衣服一邊嘖嘖道:“禮瑞,你的衣服髒成什麼樣了,也不知道洗洗。我去給你洗吧。”
楚天齊看着姐姐手裡拿的衣服,只見藍色勞動布衣褲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上面還有一片一片的黑漬。想來平時弟弟一個人在山上,也肯定不講究,當聽到父親出事的消息根本就沒來得及想換衣服的事。
“不着急,反正我現在還穿着病號服呢。”楚禮瑞嘻嘻的說道。
姐姐拿着弟弟的衣服去洗了。
雷鵬來了,進來後,先問了楚玉良的病情,然後對楚天齊說道:“出來一下。”
楚天齊跟着雷鵬出了病房,來到電梯旁邊的公共區域。
雷鵬停下來,轉回了身,他面色嚴肅的說:“現在我要再次提醒你,防着販*毒集團的報復。通過這幾天的審訊情況看,已經有一些證據表明這個女人知道的可能更多,只是她一直不配合,而且還跑掉了。這說明肯定有內鬼在給他們做事,也間接說明這個女人的情況不簡單。”
“他還能把我怎樣?”楚天齊自信自己的功夫還是能應對一些突發事情的,“難道他們還能用大炮炸了我?”
“你不要不當回事,在一些人的口供中已經提到你,雖然沒有說到名字,但他們組織已經說過要報復證人。當然我們警察也在他們的報復範圍之內,不過他們肯定不敢明目張膽的到局裡報復,另外,我們還有一些必要的警械。而你卻沒有這些警械,同時,你也不可能像我們一樣有及時捕獲險情信息的條件。你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一切小心爲是。”雷鵬說完,重重拍了拍楚天齊的肩頭,“我還有任務,先回去了。”
雷鵬走了,楚天齊明白雷鵬今天就是專門來給自己報信的。重要疑犯逃脫,做爲刑警隊長的雷鵬肯定壓力很大,所以他當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抓回逃犯,儘快破案。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兩次來給自己報警,可見自己在他心中位置的重要,這纔是哥們,真正的鐵哥們。
楚天齊回到病房後,除了給父親測體溫,就是重點關注父親身上的情況。仔細一看,確實有一些不太明顯的紅斑和小疹子,想到高副院長的話,楚天齊的心揪在了一起,眉頭皺了起來。母親、姐姐、弟弟三人看到楚天齊的表情,都很疑惑,不由問道:“怎麼了?”
“哦,沒什麼。”楚天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舒展開眉頭說道,“我爸老是躺着,有時候又發燒,身上都起熱痱子了。”
母親尤春梅說道:“每個人一出汗都會這樣的。”
衆人聽到這裡,心情都放鬆下來。楚天齊也是心情一緩:儘量讓家人晚點知道父親的實際情況吧,能不知道是最好了。
……
下午,巡診團的專家就到了,先到病房仔細看了看情況,然後就去開會了。
看着這麼多穿白大褂的人進進出出,母親尤春梅心中產生了疑問,待這些人走後,她禁不住問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會不會是你爸的病太嚴重?要不現在也該醒來了吧?”
楚天齊只好又硬着頭皮撒謊道:“本來專家巡診團就在沃原市巡診,正好帶隊專家是高副院長的導師,所以就到這個醫院來了。”
“哦,那可夠巧的。”母親自言自語的說道,“對了,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
“我,我無意中聽到高副院長打電話了。”楚天齊沒想到竟然被母親聽出了破綻,只好繼續撒着謊。
“又夠巧的。”顯然母親並不太信楚天齊剛纔說的理由。
一下子,病房內沉靜了下來,很久,很久。
……
縣醫院會議室,專家巡診團會診會議正在召開。高副院長在介紹情況:“……患者是五天前因爲頭部受外傷住進的醫院,當時他失血過多,縣醫院o型血庫存本身就偏少,加上當天上午已經有兩個o型血病人用掉了很多血。所以,最後在給患者楚玉良救治時,o型血已經不夠。如果從市血庫調血最快也得三個小時到,當時情況非常緊急,所以就由患者兒子獻血六。在將獻血者的血輸給患者前,採用了電離輻射方式處理,就是爲了預防和避免親屬輸血可能引起的一些併發症。現在患者出現發燒症狀,而且身上出現紅斑和丘疹,再結合直系親屬獻血這一環節,所以我覺得疑似‘輸血相關性移植物抗宿主病’。在發現患者症狀後,已經給他注射了大劑量腎上腺皮質激素、抗淋巴細胞和抗胸腺細胞球蛋白、環孢菌素、環磷酰胺等藥劑。”
針對高副院長介紹的情況,專家巡診團成員結合病房所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最後由專家巡診團帶隊專家華世安做總結:“剛纔大家的討論很生動,很有針對性,而且大家都認爲患者的症狀符合‘輸血相關性移植物抗宿主病’的特點,我也這麼認爲。所以下一步我們就按照這個病去進行治療。現在採用以下措施去救治……”
儘管華世安教授頭髮花白,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但他思路敏捷,語言精練,很快就把救治措施安排完畢。大家又針對幾個關鍵點進行了討論,形成了最終的救治方案。同時成立了楚玉良救治小組,由華世安任組長,巡診團其他成員都有了任務分工,高副院長負責整個聯絡和後勤保障工作。
……
楚玉良又被轉到了icu病房,不允許任何非搶救小組工作人員入內。
尤春梅已經預感到楚玉良的病情不是那樣簡單,在她的多次追問下,楚天齊只得把高副院長說的情況告訴了母親。沒想到的是,母親並沒有承受不住,而是表現的非常淡定。
“孩子們,我們大家要堅強,要相信專家們。高副院長已經說了,這些專家是治療這種病的權威,他們一定會用最科學的方法救治你們的爸爸的。同時也要相信你們的爸爸,我想一個能讓彈片在腦子裡留了三十多年的男人,就沒有他闖不過去的坎。”柔弱的母親說出了讓大家震驚的話,這還是那個沒有什麼文化的農村婦女嗎?
在尤春梅的感召下,母親和幾個子女互相鼓勵着,艱難的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小時。他們在等待着好的消息,也可以說在等待着奇蹟的發生。
……
已經是入院後的第七個晚上了,楚天齊忍不住又到icu病房門口去等消息,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十次去了,儘管每次都是失望而歸,但他還是要去。
楚天齊到了icu病房門外時,楚禮瑞已經在了,弟弟的雙眼佈滿血絲,而且眼睛紅腫,顯然剛剛哭過。
“怎麼了?”楚天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問道。
“哥,我怕,我怕爸爸真的不行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也不想活了。要不是因爲爸爸用了我的血,也不會出現這種狀況。”楚禮瑞說到這裡時,“哇”的一聲哭了。
看着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竟然這樣,楚天齊感到特別心酸,他知道弟弟給了他自己無盡的壓力,壓力讓他已經幾乎要崩潰了。
“不要多想,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楚天齊的話似乎透着唯心的思想,但他的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
就在這時,高副主任從icu病房走了出來,一下子看到了門外的兄弟二人。迎着二人急切的目光,高副主任吐出了幾個字:“奇蹟,奇蹟發生了。”
兄弟二人暈了,他們被幸福擊暈了。